迈出家门没多远,不远处就有个妇女朝我招呼道:“平安!平安呐......”
这声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就算不看对方的脸,我也能知道人是谁,“梅婶,你咋又端鸡汤过来了呢?”

梅婶没应我话,看着我脑袋上的纱布,急忙问道:“你脑袋上咋弄得?”

“昨天回来的时候没仔细看路,给摔沟里去了,不碍事。”

梅婶自责道:“怪梅婶了,早知道不叫你过去给捉那黄皮子了。”

“这有啥的,我皮实着呢,对了梅婶,那黄皮子我给你逮到了,皮毛都剥下来挂我家院里的枣树上了。”

“逮到我就心静了。本来想着早些给你和刘叔送鸡汤过来,可不知道咋回事,今儿一早起来是浑身没劲,脑袋还晕乎,刚缓回来。”

“可能这两天太累了,梅婶你把鸡汤给端回去吧,自己也好好休息休息,我现在得去趟杨爷爷家那边,再开门也麻烦。”

“那行,等晚上梅婶再给你做好菜吃,可不能让平安白碰坏了脑袋。”

我痛快的答应道:“行,梅婶。”

八九点这阵在村里都是人们下农活的时候,一是太阳还不毒,二是都吃饱了饭,身上有力气。

这去杨爷爷家的一路上,我是没少和人打招呼。

到了杨爷爷家后,我推开铁门进到院子里,便招呼道:“杨爷爷,在家呢吗?”

“在呢在呢,平安快进屋里吧。”

杨爷爷别看在我们村是个村长,自己住的房比我家的还破,纯粹用草混着土泥建的,但他也不是没钱,就像是稀罕土房似得。

不过杨爷爷家的土房确实门道,这夏天一进屋里边,跟进了空调屋一样,特凉快,等到了冬天,里面又暖和的像个小火炉。

推门进到屋里面后,一股浓烈的药酒味直窜我的鼻孔,让我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杨爷爷,又泡药酒呢?”

杨爷爷挺起腰杆子来,把玻璃罐上的封口弄死,对我说道:“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打发时间了。”

我点了点头,把布袋递给杨爷爷,说道:“这昨天黄皮子身上取下来的,李叔叫我给你。”

杨爷爷知道这茬,从我手里接过,扒开布袋瞧了眼,问我道:“平安,那黄皮子是只母的阿?”

“阿......咋了?”

“没事没事,公母都一样阿。”说完,杨爷爷又小声嘀咕了句,“是只公的也不好拿那玩意泡药酒,味太骚了。”

“呃......”

杨爷爷把布袋放冰柜里存起来后,转身问我,“平安你早上还没吃饭吧?”

“没呢,我爷爷说和我李叔出去给我捣鼓吃的了,还让我在您这等着。”

杨爷爷叹了口气,从饭橱里拿出半拉大饼还盘土豆炒肉来,说道:“你先吃点这个垫垫吧,我怕一会吃的那玩意你受不了。”

“啥玩意阿?怎么吃的还能受不了呢?”

“我们赤脚野医里有个偏方,拿成了精了的黄皮子的血肉配上药材去熬制熟了,给人喝下去,不但能强身健体,对阴阳眼也有益处。”

“哦哦,还这么一说了。不过应该没啥吧,肉做的再难吃,能难吃都那去?”

“黄皮子的肉和寻常的畜生肉可不一样,它是又酸又带着股土腥味,而且平安你知道,为啥你爷爷要带着你李叔特意起个大早,跑出去给你做吗?”

“为啥?”

“做出来的味太难闻,他怕到时候把街坊四邻都给招来。”

“我曹......”让杨爷爷说的,我真有些担心了,开始抓起筷子吃起桌上的大饼来了。

随后杨爷爷又给我往桌上摆了杯药酒,说多喝些药酒能让舌头变得迟钝,一会吃那黄皮子的肉能减轻点痛苦。

等我给半拉大饼就着土豆炒肉吃下肚后,两人影从院子进了屋子,正是一大早就消失的爷爷和李叔。

瞧见饭桌上的空碟子后,我爷爷嗔怪道:“你给娃子吃饭干啥,这吃饱了,一会咋再往胃里装肉阿。”

“行了,让平安少吃点吧。居安小时候被你逼着吃这玩意,干呕了半天,要不是我给拿了药服下,他都得去卫生所打点滴了。”

我爷爷和杨爷爷一说,弄得我心里更没底了,李叔这时候似笑非笑的瞧了我一眼,把手捧着的小坛放到了我面前。

我咽了口唾沫,正想伸手去揭盖的时候,杨爷爷对着李叔说道:“把门留一道小缝,让它慢慢出味。”

盖子一揭开,我便感觉一股温热的尿骚味扑面而来,呛的我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爷爷在一旁捂着鼻子说道:“娃子你赶快吃,吃完就让你李叔把坛子丢了,太味了。”

不管怎么样,吃是肯定得吃了,躲不过去,两三筷子下口后,我真的担心起以后会不会一口肉不再吃了。

这黄皮子的肉不夸张的说,比鱼的苦胆还难吃,入口不但油油腻腻的,味道还又骚又冲,我都不敢嚼,硬生生往肚子里咽。

吃了半坛肉后,我一抹嘴角的油,朝着爷爷说道:“不吃了,坚决不吃,再吃就得吐出来了。”

“行了,平安都半坛干进去了,要真强塞给塞吐了,那白瞎了,快给坛盖给盖上吧,给我屋里都熏臭了。”

爷爷捏着鼻子朝李叔点头示意,后者立即把坛盖盖在了上面,但那骚腥骚腥的气味还是弥漫在身边。

“上屋里边来吧,这门一直关着,味没进去。”杨爷爷说道。

听到后,我赶紧手扶着墙跟在李叔后面进到了最里屋。

到了里屋后,我直接就躺炕上了,嘴里一口一口呼着气,身子一动不动的。

我现在是不用抬头都能瞧见我鼓起的肚皮,等消化下去,怎么着也得中午了。

杨爷爷一屁股坐到炕沿上,开口道:“咱说点正经事,张秀兰那边到底打算着怎么办?

寿衣店的事也都知道了,只要张秀兰人皮寿衣攒够了,那被居安和清如砍掉的身子是能再长出来的。

而且她生前是刽鬼匠人,虽说那斩鬼的大刀不认她了,但操刀的技术和身手功夫还在。

要她身上泛着紫色,那还好说,兴许你俩联手还能对付对付,可一但成了紫红,那肯定是没招治了。”

我爷爷把烟杆子从裤腰上摘下,李叔见状立即给上了火,随着烟从我爷爷嘴里吐出来,他眉头也皱的越来越厉害,开口道:“人皮寿衣不好做,她一时半会泛不了紫红。

这些日子,我,娃子,小李勤往十村八乡跑着点,但凡是看见做人皮寿衣的小鬼就给剁了,捎带着寻摸些阴气重的地方,看看张秀兰会不会在那落脚。

只要是找出她落脚藏身的地方,那就好说了。”

杨爷爷摸着下巴担忧道:“其实我除了担心张秀兰泛起紫红外,还有一点......”

我爷爷直接开口道:“我知道,不过要真发生的话,那就只能靠平安一人来护着了。”

我见莫名扯到我身上,把头往旁边一栽,问道:“光靠我一人来护着?”

“嗯,平安你要知道,除了张秀兰外,还有一帮外逃的鬼了。要是那天张秀兰不打算躲了,肯定会带着那些鬼一起打会百槐村。

到时候你爷爷和小李得对付张秀兰,分不开身子,所以小鬼们只能靠你一人来对付,不然村上的人就得遭殃了。”

李叔这时候补充了句,“大黑现在的能耐也不小,它也能对付两三个鬼。”

“哦对,那狗确实伶俐,到时候也能跟着帮忙。”

“那凭着我和大黑,能护得住村上的人吗?”

我爷爷,杨爷爷,李叔听得我的话后,十分默契的摇了摇头。

“行了,就先这么定下来吧,下午咱仨就奔着其他的乡镇去。”爷爷继而扭头看着我说道:“娃子你功夫还不到家,瞧鬼的手艺不行,下午出去的时候,牵着大黑。

你俩在一块,除了张秀兰,别的鬼应是动不了你俩。”

“呃.....行。”

事情谈妥后,我爷爷和李叔去饭店要菜吃的了,毕竟他俩从早上到现在是一口饭都没吃。

杨爷爷则是拿了几根粗檀香,去刚才那屋清味的。

我觉着肚子里的东西消化了些,没那么胀,便坐了起来。

这一坐,对面书桌上的一张黑白照片恰巧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下炕走过去,微眯着眼睛打量道“这应该是杨爷爷年轻时候的照片吧。”

照片已经有些泛黄,足以看出它年头有多久来,里面共有三个人,两男一女,二十来岁的年纪,都是工人装打扮。

杨爷爷在最左面,余下的那名男子手搭在女子的肩上,在那个年代要是能做出这种动作,铁定是订了婚甚至结了婚的男女。

一般对象都不带照相的时候有这种动作。

我翻过照片看了看背面,上面写着“同建国,淑雅合影于野山坡脚下,特此纪念。”

这段字下面还有着两个人的签名,分别是“王建国”和“冯淑雅”,字迹十分的秀气,应是读过书的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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