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当我站在这户人家门口的时候,心里面已经有一点犹豫了。
这户人家住在重庆很偏远的一个村子里面,背靠大娄山,位置非常偏僻,交通都没有搞好。我和王盟两个人下了飞机,在山路上坐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车,又换了驴车,最后一段路完全是走进来的。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偏僻了,搞得我们两个人到了地方后,全都有一点发虚。

这几年我已经很少亲自来这种地方收东西了,最近我过得非常不错,盘出去一些东西,赚了一笔小钱。

这个东西是我一个在四川、重庆这边工作的朋友打电话告诉我的,在电话里他咬死不肯说这是什么东西,只说他工作的地方,一个老乡的儿子要结婚,家里需要一点钱,急着出手这个东西。

在电话里很多东西都讲不太明白,朋友的语气听起来很急,他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搞得我有一点好奇。

我思考了一下,我没有去过重庆,而且最近实在是过得太舒服了,身体都有一点发懒,这个季节重庆那边的气候很好,去一趟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因为是收东西,我只让王盟跟我一起去,没有叫其他人。后来证明我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如果有一个稍微懂行的人在场,这个东西都轮不到我。

我们定了当天下午飞重庆的机票,当晚我就和王盟住在了那里。

重庆是一个非常美的地方,四面都是山,这是我这种生长在江浙平原的人没有见过的。但这里的山和长白山的又有很大区别,看起来很秀美,只有靠近山脉才能发现这些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温柔。

我们在重庆市区逛了一晚上,吃了夜市上的小吃。有一种酸辣粉味道非常好,就连王盟这种不是很能吃辣椒的人,都吃了两碗。

第二天早上我们搭车去朋友说的那个地方。我们乘坐的是一种城际巴士一样的小客车,环境非常烂,里面坐满了人,还有一些说当地方言的人背着竹筐,里面装着活鸡活鸭,搞得一路上车里面的味道都不太好闻。

客车从外面看非常旧,但司机开车的速度却非常快,车几乎是贴着地面在半山腰上面飘。一路上王盟的脸色都非常难看,我也不太敢看车窗外面的风景,一路上都在抽烟。

我们到达那个地方需要六个多小时,但开到一半我们才明白,这种客车没有固定的停靠点,只要有人下车,司机就会开到那里去,等我们到达那个地方的时候,已经过去将近八个小时了。

那个地方非常偏僻,等下车的时候,车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司机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们几眼,用很生硬的普通话问我们要去哪里。

王盟吐得脸色发白,我看他那副样子胃里面也很不舒服,于是过去和司机说话,我摸出一支烟递给他,司机很愉快地接过来,语气比刚才热情很多。

我告诉他我们要去的地方,司机吐了口烟,思考一下才说道:“你们要去的那个地方很远。运气好的话能搭上一辆驴车,不过那个地方太偏僻了,已经很久没有人去过,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愿意借车给你。”

“大概还有几个小时的距离。”我问道。

司机很暧昧地笑了一下,摆摆手说道:“不太好说,那段路实在是太难走了,如果是没有经验的人,很容易迷路。”

我们又聊了一阵子,王盟才回来,他吐得脸色很难看,没有什么精神。

等司机离开后,我把接下来的情况告诉他,王盟苦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能搭下一趟车回去吗。”

我没有说话,踢了他两脚,拿起地上的背包甩给他,向前面的村子里走去。

我们先找了一个地方吃饭,这里的民风很淳朴,饭菜的分量非常足,不过味道我不是很习惯。

饭后我打听了一下去那个地方的路,很多人听后全都摆手,示意我去不了。最后我问了很多人家,终于打听到一个很有经验的向导,同意给他一条烟和一笔很高的报酬后,他才同意带我过去。

吃完饭我们就出发了,驴车非常简陋,是很普通的木质平板车,不过坐在上面非常舒服,山里面的气候凉爽,没多久我们就打起瞌睡来。

王盟很快就睡着了,躺在旁边打起呼噜,声音非常难听,我很快就被他吵醒了。醒后我睡不着,躺在车上一边看山里的景色一边抽烟,这种感觉非常惬意。

人在经历过一些非常不愉快和紧张的事情之后,这种很简单的生活方式就变得非常珍贵,这是你之前无法体会到的。

有时候人过得非常可悲,往往需要经历过一些事或吃过一些很大的亏之后,才能变得老实下来。

车夫是个很沉闷的中年人,他几乎不会说普通话,而我也不懂这里的方言,一路上都没有产生任何交流。

这种平静给了我很多思考的时间,我把王盟张开的嘴捏了回去,让他的呼噜声变得小一点,我抽着烟,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我不是一个五官很灵敏的人,但安静下来后,我可以听到很多声音,比如车的木轮碾压泥土的声音,以及风吹过草木的声音。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如果我今后能完全脱离开这种生活,我会考虑把我经历的这些事情全部记录下来,再在每一次事件之后写一点类似于心灵鸡汤一样的东西,一定能赚到大把的钱。

矫情一路,终于到了地方,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但因为经度的关系,这里的天色还是很亮。

“我只能把你们送到这里了,里面的路非常难走,驴车也进不去。”车夫做了一个手势,把驴卸下来拴在旁边的树上,他自己坐在车上开始喝酒。

“再给你加一点钱,把驴借给我们,我们自己进去。”王盟刚才尝到了一些甜头,现在让他自己走,他非常不情愿。

车夫却摆摆手,说道:“不行,你们只能走进去。”

王盟看对方的态度很坚决,他刚要开口理论,我伸手拦了他一下,从背包里整理出一些必要的东西,决定走进去。

这些年王盟跟着我做了不少事,地位得到了很大幅度的提升,这种身份突然的转变让他有一点云里雾里,搞不太清楚自己最终的角色定位。

他这种性格早晚要吃大亏,几年前我可能会劝他,但现在我已经懒得和他讲这些道理了。因为我明白有一些事情,必须自己去亲身体会一遍才能明白其中的某些道理。我自己的这种转变曾经也让我感到惊讶,甚至是有一点厌恶,但现在我已经没有那种多余的情绪了。

我不太清楚里面的路是什么样子,如果路很难走的话,有可能我们要在里面过夜。好在我们带来的东西里面有一套质量非常牛逼的野外装备,我把它们全都背在王盟背上,我自己带着一叠现金和一个支票夹上路了。

这里是大娄山脚下的一段山路,非常难走,已经超出了我对山路的认识范围。

等回去后我才知道,这条山路是地震后形成的一条山体裂缝,从来没有人修整过,但是一条通往那个村子的近路,如果我们走公路的话,需要花两天时间才能绕过去,我们歪打正着找到了一条近路,虽然过程非常辛苦,但也算是走运。

一路无话,等我们到达地方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我们两个人苦不堪言,看到村口的时候几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吃了一些东西后才慢慢地调整过来。

“老板,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你那个朋友是不是一个跟你一样不靠谱的人。”王盟靠着树,嚼着饼干说道。

说实话,走在半路上我就非常后悔,如果不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我已经打算放弃了。但是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如果我说“太累了我们回去吧”,那我的这张老脸就没有地方摆了,回去后在伙计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

我摆摆手,没有理他。那个朋友是我刚接手那个铺子时候认识的,过程非常搞笑,前两年他来到重庆工作,做水利勘测方面的,常年待在深山里,免不了和当地的村民打交道。

我们已经有几年没见过了,但还通过电话和邮件有一些来往,说实话他的长相我已经很模糊了,但这个人的性格却非常鲜明,是那种有一点腼腆,但骨子里却非常牛逼的人,做事情非常有把握,比我靠谱得多。

这次他给我打电话的语气很急,坚持让我亲自过来一趟,这种反常的语气让我感觉到有一点奇怪。但是我相信他不可能因为莫须有的事情耍我,否则他在我们的那个朋友圈子里就没法混了。

“到了地方,你先进去谈,不要把价钱咬得太死。”

王盟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这是我们这些年收东西和盘货的时候形成的一种默契,先由他进去谈判,这种架子既显得我很有底气,也让我非常有面子,往往都能用一个很不错的价钱把这笔生意谈成。

我们把多余的东西留在外面,轻装向里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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