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一直吃到下午三点钟,饭后我们全都坐在椅子上,没有人主动去刷碗。大家沉默几分钟,还是黑眼镜开口了:“各位,总坐着也不是个办法,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总要做点什么。”
“洗碗啊。”胖子在椅子上坐着,显得非常稳当,剔着牙道,“饭后动一动,多活十年。你胖爷我高风亮节,品得高尚,把这种好事就让给你们了。”

“还是做其他事情找点乐子吧。”小花站起来,从他带过来的包里摸出一副麻将出来,铺开一看,胖子呦呵一声凑过去,就连我看着都两眼发直。

那副麻将牌一看就是上了年代的东西,水晶做的,做工非常精细,上面的雕花一看就是那个时候的人才有的手艺和耐心,是现在那种随随便便就能在机器上面抠出来的图案所没法比的。

“这是师傅留下来的东西。”小花道,“他过生日的时候就很喜欢把它们摸出来打两圈,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是时候拿出来让它见见光了。”

看着这种上好货色,胖子忍不住手痒,急忙把饭桌上的碗盘收拾下去,用抹布把桌面擦得锃亮,恨不得上一层蜡再把麻将供上去。

“还有一个问题。”我说道,“五个人,一副麻将,怎么打?”

胖子和黑眼镜已经在座位上坐下来,看来已经被那副麻将吸引过去,没有一点动弹的意思,小花也不说话,反倒是闷油瓶站起来,躺在沙发上看来是要午睡。

胖子冲着我挤眉弄眼,意思是他早就料到了。我在心里骂了他两句,这死胖子,兄弟还没有一副麻将牌亲,这他娘的叫什么事情。

但我也在心里松了口气,我是和小花打过几圈麻将的,小花这种人出牌很有一套,越到最后出手越狠,几乎不留情面。而且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很担心闷油瓶上桌的话,没打几圈就输得连裤子都不剩了。

果然,小花一边洗牌一边道:“说一说规则吧?大家都认识,没必要顾忌面子,愿赌服输,手气好不好要看你今天的牌运。”

“我靠。”胖子立刻骂道,“你不地道。这是什么地界儿,禁止赌博明白吗?”

“小赌怡情。”小花头也不抬道,“人活着总要找一点刺激。”说着他就看向我,意思是今天是我过生日,让我来拿个主意。

我抽着烟,一时没有什么好办法。麻将这种东西,一圈打下来要是没有什么东西押着,总觉得非常没有意思。这种游戏和打牌还是有一点区别的,平时我们出去的时候,锄大地那都是用来打发时间的项目,我们几个人已经熟到了闭着眼睛都知道对方出牌套路的地步,按照这种打法,用不了三圈我们就都能睡着。

我思考了一下,说道:“这样吧,刺激也要有个限度,都是熟人,也不好意思让对方太难看。大家看一看自己身上带了多少钱,就按照馆子里面的规矩。”

馆子这个词我们都懂,之前我陪着胖子他们在北京的一个麻将馆子里玩儿过几圈,那里面的规矩非常有条理,会让你上瘾,但又不至于让你输得很多,那种感觉一直保持在一个很微妙的水平线上,总是吊着你的胃口,让你有一种不停地参与玩儿下去的感觉。

果然,胖子立刻就表态了,他摸出钱包,里面有五千多现金,全都被他摸出来拍在桌上,说道:“再怎么说你胖爷我也算个有钱人,这点钱我还花得起。”

说着他就看我,我也摸出钱包,平时出门我身上只带一万左右的现金,前几天花了一点儿,现在只剩下八千了。

轮到小花的时候,他出手就显得很惊悚了。他直接摸出来五万块,丢在桌面上,非常轻松地说道:“刚好昨天收了一笔小账,零头没来得及存进去。”

胖子做了一个相当仇富的表情,转头就看向黑眼镜。

黑眼镜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大把零钱来,我数了一下,只有六十八块三毛,其中还有两个硬币,放在小花的五万块旁边显得很搞笑。

“你开玩笑?”我问他道。

黑眼镜却耸耸肩膀,道:“毕竟是在自己家里,没必要放这么多现金。”

这麻将没法打了,实力差距太悬殊。

胖子正要开口,小花拦了他一下,道:“我们还有一点附加项目,输的人没有钱的话,就脱一件衣服,这么样?”

说完后胖子就在旁边笑起来,表情非常古怪,他看着黑眼镜,好像对方已经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一样。

黑眼镜却无所谓地摆摆手,坐直上半身开始摸牌,笑道:“有点意思,我已经很久没有玩儿这种把戏了。好在不是那种挖眼睛剁手指的戏码,解当家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忒温柔。”

胖子自顾自地摸牌,脸上的笑容有一点淫邪:“把你们的裤腰带都系紧一点,你胖爷我的手气可一向是所向披靡,乘风破万里浪,给个窜天猴就能上天。牌桌上可别怪我不讲情面,用不了几把就把你们一个个全都杀得哭爹喊娘。”

“话不要乱说。”小花码好牌,掀起一张看了眼花色,“如果到时候你输得连裤子都不剩的话,也不要指望我给你留面子。”

两人飚京片子,胖子嘴皮子也利索,他们互相臭了两句,就开始出牌。

很快,第一圈打完了,竟然是我赢。小花直接扔给我一万,胖子骂了几句娘,咬着牙给了我五千。本来我们打牌不是很在乎输赢,所以在金额方面规定得非常随性,我原本想和黑眼镜说让他悠着点,给一毛也行,没想到他直接把钱收进口袋里,脱下外套,说道:“正好有一点热。”

我做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就开始洗牌码牌,准备第二圈。

期间胖子可能是因为输了牌的关系,一直在嘴贱地对黑眼镜道:“我看你的衣服脱光了,这牌局也完不了,我看这样吧,胖爷我给你留点面子,只要是我赢,我也不要你的破衣服,你铺子里面的东西我随便拿一件,怎么样?”

我听着就在心里骂了胖子两句,笑道:“他的铺子里全都是眼镜片儿,你是要拿回去做成望远镜,偷看女邻居洗澡玩儿?”

“放屁,你懂什么。”胖子点了支烟,道,“玩儿的就是他娘的心跳。眼镜儿片子也是商品,是商品就有价值,手工打磨得更值钱。”

而黑眼镜只是笑笑,并没有表态,很快第二局他就赢了,胖子骂骂咧咧地甩了一千块给他,我也给了他一千块,轮到小花的时候,没想到他竟然解开了皮带,说道:“我也喜欢来一点刺激的东西。”

黑眼镜咂咂嘴,似乎对小花的一万块钱更感兴趣,但他没有说什么,很快我们就开始了下面的游戏。

今天是我过生日,我原本以为老天爷会照顾我一点儿,起码让我小赚一两万,但事实证明老天爷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照顾一个人,毕竟每天都有很多人在一起过生日,老天爷他老人家显然忙不过来。

几局下来,小花竟然是我们这几个人中手气最好的一个。

胖子的脸色很难看,他手里面的钱已经不多了。他捏着太阳穴研究手里面的牌,显然是在做着用计取胜,再掰回一局的打算。

黑眼镜光着膀子,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估计是已经放弃抵抗了,他随意地出着牌,几乎看都不看,冷笑道:“现在的人太不讲究规矩了,在我们那个年代,打麻将也是有一套很严谨的规矩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苦笑了一下。我手里面已经一分钱都没有了,我甚至怀疑闷油瓶这个人是故意选择去睡觉的,简直是个心机屌。

而小花笑了一下,他身边放着一叠钞票,看起来少说也有小几万了。他把面前所有的牌都推开,又胡了,竟然还是杠上开花,手气好得让人羡慕:“怎么样各位,手里还有钱吗?要我说还是直接脱裤子吧,都是男人,不丢人。”

胖子呼哧一下站起来,手放在皮带上,笑得很贼:“脱了又没说不能再穿回去,我去厕所撒尿,你要是想看就赶紧着,等你胖爷我出来裤子可就穿回去了。”

黑眼镜身上基本光了,他听到后也站起来,做了个手势一齐向厕所走去。

“今天你过生日。”小花看着我道,“怎么样,给大家做个表率,先脱吧?”

他的语气很调皮,我立刻就听出来了,他并不是真的想看我的鸡巴,毕竟那东西他也有,很有可能比我们任何人的都要好看很多。

我咽了口唾沫,道:“厕所里的人太多,我可没有集体遛鸟的习惯。”

今天我们每个人都喝了不少东西,除了酒,刚才打麻将的时候我们又喝了不少茶水,现在我的小肚子里面已经胀得要炸开了。

“等一下我借点钱给你?”小花冲着我眨眨眼睛,“毕竟你过生日,总不能真的让你脱裤子出去遛鸟吧?”

我苦笑着摆摆手,虽然这是一句玩笑,但我还是要脸的人。

胖子他们出来后,我几乎是立刻就冲了进去。洗手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消息提示,我摸出来一看,上面已经有好几条了,刚才我们打麻将太专注,完全没有听到声音。

除了几个伙计之外,还有我老爹的一条,字数很少,但是内容非常明确,全都是在祝我生日快乐,就连黎簇那小子也没有忘记我。

我想了想,还是没有回复,他们在发这些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包含了很多想要说的话在里面了。就像是外面的那四个人一样,很多话并没有必要说出来,但彼此都已经明白对方的含义了,这种感觉不会显得很矫情,但让我感觉幸福。

洗完手我顺便洗了把脸,让刚才一直处于混沌状态的大脑稍微清醒一下,我看看镜子,里面的那张脸熟悉又陌生,今天过后,它又要老一岁了。

“生日快乐。”我笑了一下,对着镜子里面的那张老脸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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