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夜间穿行,出了茅山的范围,便进入一个小镇,茅道长直言曰:柳条镇。
何为柳条镇?顾名思义,杨柳依依,四季而不败,出了此镇,便再无不败之柳,名之曰:柳条生发之处,是为柳条镇。

二人走到柳条镇中心之时,天已大亮,镇中心的街上,熙来攘往,车水马龙。

茅道长和阴生走到一处茶楼前,驻足看了一眼,牌楼上写着:茶点铺子。

二人走进去,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来,那跑堂的朝他们走来,问点什么吃的。

茅道长为阴生点了一份玫瑰糕和一碗白粥,自己则只要了杯茶。

等一切都上齐了,阴生拿起一块精致的玫瑰糕子放入口中,甜香软糯,可口至极。

于是想让茅道长也尝一块,可是茅道长没打算吃这烟火物件。

阴生暗道:这神仙真没口福,这么好吃的玫瑰糕,谁不想尝上一口?

茅道长突然道:“阴生,吃完之后到柳条镇的富源路口找我,为师先去了!”

说完,茅道长已经大步出了茶楼,阴生本想叫住茅道长,因为他的茶还在,可是正要叫出声。

他低头一瞥,茶杯早已空空如也,便忙得收回了手。

阴生低头大快朵颐,吃完了玫瑰糕,也把那碗白粥喝了个干净,起身走到柜台,付了几钱银子,顺便问那小二富源路在何处,一会儿便出了茶楼。

阴生沿着柳条镇的中心街朝东走,走了一里,左转,又沿柳条湖行了半里,右转,看到茅道长坐在路边的一张桌子正后方,那桌子对着大道。

茅道长的身边还立着一个招牌,那招牌上写着“驱鬼”两个大字,茅道长的麈尾就放在他身前的桌子上。

阴生直直走上前去,此时,茅道长的桌子边已经围了不少人,似乎对他的招牌很感兴趣,便都围过来询问。

阴生挤过人群,叫了声:“茅道长,你在这儿啊!”

“阴生,你过来,这位大爷家里闹鬼,要让我们前去驱鬼,你一会儿收好东西,随我前去!”茅道长朝阴生前面坐着的一位灰发老者指了指。

那老人一脸的惶恐,看来家里确实不安详。

阴生答应了一声,边忙着收拾茅道长的东西,只见那桌子上摆着一个微型司南,似乎能辨方位。

阴生拿起司南放在包袱里,又拿起茅道长身边立着的招牌,“茅道长,这桌椅怎么办?”

“就放在这里,还有这招牌也放在这里,我和身后这家店的主人是老朋友了,他会帮忙看着点。”

阴生听茅道长如此说,转过头来看看身后的这家店,这家店似乎不大,楹柱之间有一牌匾,牌匾上写着:灵蛊阁。

这名字起得甚是怪异,怎会有这样的店?灵蛊,想来应该是某种奇怪的灵虫。

“走了,阴生!”茅道长喊了一声,阴生回过头来,“是!”

周围的人见茅道长跟那老者去了,也就没趣儿地散开了。

阴生则稍稍跟在茅道长和那老者身后,微微听到老者声中战栗,似乎很害怕,“茅道长,多亏你今天到我们柳条镇,要不然,我这一家子可要受苦喽!”

“哈哈哈,有我茅道长在,你大可放心!”

阴生听到茅道长的话,心里也是开解许多,就算遇见什么,也不觉得害怕。

他们三人走到富源路的尽头,又沿着一条土路行了二里,还绕过了一个花坛,然后又走了一段野路。

在这段野路上,他们远远看见一座阁楼,只是这阁楼四周十分荒凉,满眼荒草,并无别的人家,阴生甚感奇怪:“老人家,这阁楼是谁家的?”

“哎呦,”但见那老者惊恐万分,“这···”

“老人家但说无妨,我茅道长就是来降妖除魔的。”

“老朽也不知道这是谁家,自从柳条镇存在,这阁楼就一直在这里了,我小的时候还到里面玩耍,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白绫。

我年幼时不知害怕,并未放在心上,但是后来听人说这里死过人之后,我就再也没来过了。”

“原来如此,我看着阁楼似乎跟新的一般,经过这么多年,为何也没有衰颓的迹象?”阴生道。

“人人都道是鬼在作祟,老朽也不知。”那老者说完担忧地朝那阁楼看了一眼。

茅道长一直听着那老者的话,却不曾作声,忽然说道:“不知老人家姓什么?”

“老朽姓柳,这柳条镇土生土长的人。”

他们走过这段野路,拐了个弯,就看到一排茅房,他们三人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个篱笆门前,那便是柳老汉的家:几间茅屋组成的小院子。

柳老汉推开门,阴生和茅道长跟着走了进去,看见远远地从各个茅屋里出来几个人。

两男一女出门来直叫柳老汉“爹爹”,他们看到有生人来,都有点拘束。

柳老汉道:“这是我在镇上请来的茅道长,他能驱鬼,你们赶快来拜见。”

那两男一女都前来向茅道长施礼。

茅道长本就不喜礼数,径直朝他们的茅屋走去。阴生对他们尴尬地笑笑,便跟了上去。

茅道长观察着茅屋的上上下下,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阴生也上下揣度,不过,他什么也没发现。

接着,茅道长走进了最左边的一间茅屋,他似乎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一只白色的兔子,正在啃胡萝卜,茅道长走近兔子,蹲下身来,“你是谁?”

兔子只不理他,阴生也觉得奇怪,这明明就是一只兔子,为什么茅道长要跟那兔子说话?

“茅道长,你在干什么?”

“这不是一只纯粹的兔子。”

“我看着就是一只兔子啊。”

“为师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茅道长对着兔子正要做手势,忽然一个女人闯了进来,抱起了兔子,那女人正是刚刚朝柳老汉喊“爹”的那个。

“小兔子,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你找得好苦!”那女人对着兔子说话,完全没看到茅道长和阴生。

“放下那只兔子!”茅道长喝道。

那女人听着似乎在对自己说话,于是转过身来,对着茅道长咧嘴笑了笑,“道长,这只兔子是我的。”

“阴生,把那只兔子抢过来!”

“什么?茅道长,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那只是一只兔子而已。”阴生犹豫道。

茅道长一步跨到那女人身边,一把将那兔子抓了过来,惊得那女人尖叫连连,“你干嘛抓我的兔子?”

“这不是兔子,是妖怪。”

“你才是妖怪!”不知从哪传来一个奶娃娃的女声,阴生和那女人都很奇怪,四只眼睛都落在了那只兔子身上。

“啊,兔子说话了!”女人惊叫。

“师傅,这只兔子真的是妖怪?”

“你才是妖怪!”兔子又说话了。

“那你到底是谁?”茅道长喝道。

“哎呀,真讨厌,你干嘛这么大声啊?”兔子从茅道长身上跳下来,正欲逃走,却又被女人捉住了。

“哈哈,兔子兔子,你跟我说话!”那女人似乎有点颠傻,竟然不害怕这会说话的兔子,要是旁的人定会逃之不及。

“哎呀,我不说,我不说!”兔子似乎不耐烦,“你快放我下来,我要逃走!”

“兔子,兔子,你为什么要逃走?”女人傻傻地问道。

“你可真是傻,我不逃走,难道要被这道人给杀了吗?”兔子似乎在害怕。

“你是谁?快说,也许本道人可以不杀你!”茅道长说道。

“你这道貌岸然的道士,就会骗人!”兔子不相信。

“你是谁?”阴生道。

“唉,罢了,算我倒霉,竟然遇到你们这伙人。”兔子投降了,“我是阁楼仙人。”

“阁楼仙人?”阴生猛然想到那路上看到的阁楼。

“就是柳条镇旁边的那个阁楼。”

“兔子,你为什么跑到我家来?”那女人问道,茅道长和阴生也目光紧逼。

“你以为我想吗?看看你们家里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我阁楼仙人才懒得来这种鬼地方,哼!”兔子的眼睛变得红红的。

“哦。”女人听到兔子的回答也有点失望,不过一会儿又变得兴高采烈,“兔子,你喜欢吃什么,我去给你弄,只要你留在我家里。”

“谁要留在你家里!”兔子恶语相加,那女人“哇哇”哭了,柳老汉此时走进来把女人拉出了茅屋。

兔子落在地上,双眼炯炯,似乎想趁机逃跑,不过,茅道长抢先一步,抓住了兔子耳朵,“哎呀,你这牛鼻子老道,还不放开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这兔子似乎一直在说唬人的话,“那你就试试,我茅白芳可是什么都不怕,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妖怪。”

“你说什么?我可不是妖怪,再说我是妖怪,我可要生气了,兔子不发威你当我是病兔子啊!”

“哈哈哈···”阴生听着兔子说话,十分滑稽,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笑?我阁楼仙人可不是白做的,要不是我在这鬼兔子里困着···”刚说到这里,兔子戛然而止。

茅道长和阴生发现这兔子原来被附身了,茅道长道:“你是那阁楼里的女鬼?”

“什么鬼?我是仙人!”

“你是何时成仙的?”

“就在那一晚,我被人用一条白绫活活勒死,可是我发现我还活着,随后我看到一个女人被吊在那阁楼的房梁上。

“我看着那女人十分像我,我猜想,我死了,可是我成仙了。

“听老人说,人死后有的可以成仙,有的则要化为阴鬼。我想我就是成仙了。”

“哈哈,我茅道人,还是头一次听说人可以不用修炼就能成仙的,简直可笑之极!”

“你不信也不行,我就是阁楼仙人。”

“我且问你,你是如何进入这兔子身体里的?”茅道长抓着兔子耳朵,坐在茅屋里的太师椅上。

“有一天我正在阁楼里唱歌,忽然来了一个英俊的男子,嘻嘻,我的脸就红了···

“他说他可以让我复活,可是我不想复活,因为我已经成仙了,干嘛要复活。

“可是,那男人说等我活过来,他就娶我,我便信以为真,后来,他就抱来一只兔子,谁知道他要做什么。

“然后,他嘴里念叨着,不知为何,我就跑到这兔子里来了,真是气死我了!那个臭男人竟然骗我,等我出来,我可要亲手杀了他!”

“你可记得那男人长相?”

“这个嘛···那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看来这兔子只知道英俊,却不能形容男子的相貌。

“你想出来吗?”

“嗯嗯,我要出来!”兔子的声音变得急切。

“但是只要你一出来,黑白无常便会过来找你,你想好了吗?”

“我可是仙人,那黑白无常算得了什么!”兔子自大非常。

“好。”

茅道长将兔子放在桌子上,念叨:“急急如律令,附身幻化之术,开!”

登时一道紫色光芒从兔子身上射出来,一个紫衣的女子站在茅屋的正中。

兔子似乎失去了意识倒在桌子上。

紫衣女子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伸手拍拍兔子,“小兔子,辛苦你了,如今阁楼仙人终于出来了!”

阴生瞧了那紫衣女子一眼,那女子也朝阴生望了一望,盈盈浅笑,“这位公子,真是英俊,来,让阁楼仙人抱一抱!”

说着就要撅嘴往阴生身上靠,结果阴生往后退了一步,那女子差点摔倒。

“我说这位公子,你···”

“行了,你既然是鬼,就该进入轮回,重新投胎做人,为何逃避鬼差的追捕?”茅道长正色道。

那紫衣女子转过身来,瞧了茅道长一眼,“哎呦,这位道长,是你把我从那兔子里解救出来的,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说着,她对着茅道长行了个礼。

“行了!快说你真实的身份,为何能逃脱鬼差?那男子到底是谁?”

“这个不是跟道长说了吗?我是那阁楼仙人,那男子我也不认识,想来应该是个坏人,不然怎么骗我说让我复活,又把我锁在这兔子里,真是气煞我也!”紫衣女子气得跺脚。

“你当真不知?”

“茅道长,你为什么要知道那男子的身份?”阴生道。

“这个为师自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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