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魔界里的规定,新人成亲前三个月内是不能见面的。于是第二天,樊禅便要跟她的父亲一起回云踪去,待到三个月后再来魔界正式举行婚礼。
魔尊派牛二和鸡三各带领一支卫队护送她们。天刚亮起,队伍已在黑石崖前整装待发,魔族长老们也都早早地来送行。

这些魔界中人大多性情豪爽,经过前段时间相处,早把樊家父女当自己人了,于是临走前便都热络地拉着樊禅爹说些体贴话,或者开些善意的玩笑,个个弯眉咧嘴,场面一派喜气。这会儿就唯独有一人是泪眼婆娑,神情凄恻的模样,与周遭氛围格格不入。

“大狗……”某猫凄凄然拉着爱人的手,哽咽。

魔界众人见了都眼角一抽,暗道自家公主忒没出息了。不过就分开三个月而已嘛,哭成这样至于吗,真是黏人呀,瞧人家云踪的丫头就不会这么……他们边想着转移视线,看到樊禅渐渐开始发红湿润的眼眶时陡然一惊。

勾月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心里却还是难受得紧,于是仰起脸来看樊禅,水汪汪的眸子里满含着委屈:“抱抱我好不好。”

正温柔给她擦着眼泪的人动作顿了顿,下一刻便伸手将她紧紧拥进了怀里。下巴摩挲着侧脸,闭上眼睛,两人呼吸相缠,贴合得不留缝隙。

魔尊撇开视线,不怎么好意思看,更是有些气闷地不想看。因为,从他这角度一眼就能瞧见自家女儿脖子上那些暧昧的痕迹。

真是的,也不知道处理一下,昨晚肯定是被樊家丫头给……哼。他愤愤哼了一声,傲娇甩袖,表达出的不满却没人理会。

“很快就回来了,别难过。”樊禅耐心哄着怀里的猫儿。亲了亲勾月的额头,温声说着轻松的话,内心里却也跟着发涩。

从前她离开云踪,独自在陌生的地方漂泊苦修时都未有太多寂寞难受的感觉,可是自从生活里出现了勾月,一切就都不同样了。恍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喜欢与这人朝夕相对。而如今哪怕是要暂时离开回到父母身边,回到她出生的那个地方,也倍感不舍。

分开一天也觉想念。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如此黏人了。意识到这点,樊禅觉得有些难为情。她从没料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对某个人如此依恋。

“我们该走了。”她克制下情绪。抬手理了理勾月颊边的发丝,余光瞥见周围长辈们脸上那些促狭的笑。

“不想和你分开。”勾月却不开心地抱着她的腰,仍旧把脸埋在她肩头。过了会儿,才闷闷道:“大狗,多亲我几下吧。”

周围人的目光唰地亮了。年轻真好啊——他们在心里齐声感叹。

“得了吧,还要磨磨唧唧地拖到什么时候,浪费时间。”魔尊看不下去了,过来把两人拉开:“樊禅她们是回去准备婚礼,又不是要出征打仗。”

樊禅爹见状也笑道:“是啊禅儿,我们也该启程了,你娘和舅舅他们还在家里等着呢。”

“嗯。”樊禅应了声,看向勾月,轻声道:“我走了。”

勾月咬了咬唇,扯住她的衣袖不肯放:“那你得快点回来娶我啊。”

“快什么快,都定好日子了,再快也是三个月后。”旁边传来不耐烦的粗嗓门。

“父王你能安静点嘛!”勾月凶巴巴地瞪过去,气恼的小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只觉可爱极了。樊禅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低头靠近,一个吻落在眉心:“等我。”

清冷而低柔的嗓音传入耳里,好似蛊惑一般。

勾月微怔了一下,心神猝然被卷进那深邃的琥珀色眼潭里。对视半晌,腮边慢慢腾升起一片诱人的薄红来。她吸了吸鼻子,终是低头应了声:“嗯。”

于是在众人的目送下,队伍腾云驾雾地去了。眼见着那缕烟霞消失在远处山角,勾月还依依不舍地想跟上去,接果被自家父王长臂一伸直接给拎走了。

一行人畅通无阻地出了魔界,然后乘云远行到交界处一片清虚广阔的山脉里。

樊禅爹引着队伍来到一片高耸入云的石林前。轻拢衣袖,独自腾空走到一处站定,接着捻指低吟几句咒决,前方石林随即移转,像幻境一般不断变化。最后现出在众人眼前的,是一面辽阔浩蓝的湖泊,碧波淼淼延伸与远天相接,映着淡金色的阳光,潋滟似星海。

这般梦幻壮阔的景象叫随行的人忍不住惊叹,却见前方那谪仙般的男人在点点涟光中回身,眉目间漾开一片温和之色,莞尔道:“前面便是我云踪入口了,各位且送到这里。辛苦了。”

隔着一重看不见的门,彼端就是另外一个世界。而越是临近云踪,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异界之主的气息就更为明显,隐隐而来的压迫感使得他们心头一跳,此刻却都觉得眼前这清雅尊贵的人极美,就像……就像沐浴在金光里的白天鹅一样。

鹅吗?鸡三愣了愣,率先回过神来冲那父女两人笑道:“如此,我们便先回去复命了。”

牛二也跟着抱拳:“告辞。”说完领着军队从另一条路返回去了。

待到他们离开,樊弈才收回视线。随即朝前方扬袖一挥,一面巨大的水幕霎时从湖面升起,轰然荡开层层波澜。迎面而来的风扬起发丝,广袖翻飞。

熟悉的气息隔着银色水幕不断透出来,伴随着一股清凉之意。樊禅站在那儿仿佛都能闻见彼端的花香,听见隐约的鸟兽鸣叫声。这些气息和声音勾渐渐勒成一幅幅画面,让幼时那段模糊的记忆越发清晰起来,带起内心的震颤。

“孩子啊……”樊羿转头看着自家一直默不作声的女儿,想说些什么,却是缓缓叹了口气。最后才走过来,拍了拍樊禅的肩。

“欢迎回家。”他扬起嘴角。

……

樊禅一走,勾月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日子了,总觉得每一天都过得格外漫长,白天里恹恹地没有精神,晚上也翻来覆去睡不好。

她如今就像是一条渴水的鱼,而樊禅就是那清凉甘甜的水。她渴望得都快发狂了。

“唉……”已经不知道这是今日里第几次叹气了,软榻上的小白猫拉耸下脑袋,身子缩成一团,陷进丝绒毯子里。

好想去找樊禅啊,可是现在又被自家父王关在行宫里了哪里都不能去。没办法,谁叫她以前偷溜闯祸的次数太多了呢,弄得现在那帮人都紧张兮兮地,还下了令禁足。

“唉……”小白猫甩了甩尾巴,将脑袋垫在自己肉乎乎的毛绒爪子上。

好难受啊……要是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解相思之苦就好了。她闷闷地想,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就想到了之前樊禅在怀里藏她肚兜的事情。

对啊!小白猫猛地支起身子,蓝碧色的大眼睛里瞬间恢复神采。跳下软榻就兴冲冲地开始四处翻找起来,却发现樊禅那家伙什么也没留下,最后还是回寝殿里找了半天才从床上扒拉出了那晚被她撕坏的一件白色里衣。

撕坏的呢……勾月微微失神。蓦地想起当时自己性急气恼的模样,还有樊禅那咬唇嗔怪的一眼,心跳就这么不可抑制地加快了几分。小爪子轻捧着衣服,摸了摸,柔软的衣料上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放到鼻下,就能闻见丝缕清淡的香草气味儿。那是樊禅的体香。

啊……好羞耻!小白猫猛地甩头。可是,可是这种要上瘾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勾月内心在挣扎。身为魔界公主,做这样的事情好像真的有失体统违背道德啊……可是,可是樊禅那家伙更过分吧,私藏在身上的还是她的肚,肚兜呢。

一想到樊禅会在无人之时拿起她的肚兜轻嗅,勾月简直想捂脸。

于是侍女们端茶进来的时候,就悚然看见某只小白猫正抱着一团衣服在那儿打滚,虽然神情似羞似怨似纠结复杂得很,可是确实蹭得欢畅。

“公,公主……”她们硬着头皮开口唤道。勾月动作一顿,整个身子都僵在了那里。

寝殿里霎时死寂。

侍女们内心忐忑,皆是不知所措。尴尬间,却见小白猫面不改色地放开手里的衣物,然后端端正正地蹲坐好,抖了抖毛绒耳朵。

美目轻斜过来,持着威仪淡淡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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