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吻的时候,那样虔诚。仿佛赵良夜不是赵良夜,还是玉色上乘的一个玉雕人儿。她没有想萧逢程,没有想任何不好的回忆,就这么吻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赵良夜在她心里,绝对是最好的。

一吻忘情,三十赵良夜知道,唐无心怀孕两个多月,堪堪要到三个月。她是不适合亲热的,她的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可他又怕无心觉得他对她有嫌隙,因此在她难得主动时,他也稍稍放纵自己。

等到真正动刀动枪时,他到底轻盈。

半尴不尬的,两个人都不舒坦。

“无心,你疼么?”赵良夜最终没有继续,把她拥进怀里。

她摇摇头:“不疼。赵良夜,你特别温柔。你总是让我觉得,我是被你捧在手心去宠的。”

“那我再疼你一点。”赵良夜如是说到,整个人都蜷进被子里。

被子拱起,她不敢去看,但她知道,他在伺候她。

投桃报李。

唐无心也没亏待赵良夜,赵良夜毕竟没有不适,更爽利些。

唐无心怀孕,赵良夜是有很长一段苦日子。三四个月时是可以有床事的,可他哪里舍得往尽性了去?等到肚子大些,他更是不能了。越到后来,唐无心会越难受,他百般伺候还来不及,还要想床第之事?

可赵良夜终究不是急色之人,这么多年可以装不举,十个月不到的无性生活也是可以的。只是他爱她,才会被她勾得七荤八素,失了分寸。

这是她被萧逢程强迫后,第一次和赵良夜发生的一场半、性、事。虽然是温和的,不上不下的,但是她不排斥,而且感于他的温柔。

其实过程中她脑海中是拂过萧逢程用强的画面的,可这些零碎的不堪的回忆,已经不能让她特别心痛了。

她似乎正在,缓慢地接受这个事实。

能治愈她的,非赵良夜的爱莫属。

如此,她蜷在他怀里睡觉时,眉骨发红,嘴角上弯,十分幸福的模样。

半个多月匆匆而过。

赵其柯身子骨差了,最近早上就去打太极,空了就去老年活动俱乐部,和一群年龄相当的人在一起。他仍是苏轻轻的丈夫,却不大哄着苏轻轻,和苏轻轻疏远了。赵其柯变成了老年,由内而外的老人。

陈露露一事,毫无转圜的余地。萧逢程不给帮助,陈露露自是死路一条。曾经她以为遇到萧逢程是她人生第二次开始,可始终……结束了啊。监狱里,又何止是失去自由这么简单?暗无天日,都是轻了吧。

换上囚服的陈露露。十分顺帖,倒多了份邻家女孩的滋味。陈露露曾经,也是个姑娘。至于这路,没人逼,自己走弯的。

赵良夜动用了关系,私下见的。他是为避开萧逢程的耳目,至于能不能避开,他也不在意。自无心被诬陷之后,陈幼枝尽心尽力帮助,后他们谢过陈幼枝。赵良夜和陈幼枝,逐渐生了友谊。陈幼枝,是卖赵良夜面子的。

单独的会面,隔着透明的玻璃墙。

陈露露似乎不相信赵良夜会来,双眼睁大,思考着。

赵良夜微笑,率先拿起了电话。

犹疑再三,陈露露接起电话:“赵总?”陈露露喊惯了,又被赵良夜的气场震慑住。

“如果我帮你,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扳倒萧逢程?”赵良夜开门见山。无意寒暄。

陈露露颤抖:“在办公室你就说了,萧逢程什么都有。要毁了我,对萧逢程而言轻而易举,我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陈露露发颤,显然是受萧逢程威胁过了。

“你当然可以拒绝我。”赵良夜不疾不徐,“萧逢程这样拘着你们,让你们做这些事,是不合理的。而他到底有多少不合法的事,你难道不清楚吗?”

“你为什么不去找唐无心!”陈露露猛地被刺激到了,“唐无心跟着他更久,你为什么不找唐无心!我这么短时间的了解,怎么抵得上唐无心十几年呢?你问我萧逢程的弱点,你怎么不去问唐无心?怎么,她是你老婆,所以心疼了?睡都睡了,你还有什么畏惧吗?”

赵良夜冷下眸子,原先是一泓春水,现在是寒冬腊月里的冰雪。

“请你用词干净些。”赵良夜道,“我只是给你机会。你以为我处心积虑这么多年。我会靠着你么?既然你要老死、病死在这监狱,我不会阻止。”

“用不着你操心!”陈露露用词不善。

捂不暖的石头。

赵良夜放弃,不再和她进行对话。陈露露这样不确定的因素,赵良夜确实不会让她成为关键。她愿意配合最好,不愿意也行。

的确,比之陈露露,唐无心更了解萧逢程。

可他怎么会再让唐无心入萧逢程的虎穴?现在唐无心好转,萧逢程对付的手段还未出来,他自己送到门口?他清楚轻重。

清楚。

赵良夜致电顾芒硝。

“动手。”赵良夜吩咐。

“这……”顾芒硝迟疑。

赵良夜不容迟疑:“动手。”

“好。”

赵良夜挂了电话,走出监狱,c市已被斜阳浸染。他惆怅远望,希望这一切,能风平浪静吧。他紧接着致电罗海诚,让他配合好顾芒硝。

回到赵家,他在玄关处换鞋,正要找唐无心呢。他有些奇怪,偌大的空间,安静得很。不见唐无心,不见朱启瑶和悔之。更不见张婷婷。

“赵良夜。”他正好奇呢,楼上冷不丁砸下脆生生一声呼喊。

他自是抬眸,恰好入了唐无心的镜头。

拍下这样略带惊略带喜的赵良夜,唐无心洋洋得意,才缓缓下楼。

知道被她偷拍,他也不恼,见她从楼梯一步步下来。他也紧跟着往她那边走,等她下楼,他正好到她面前,揽住她的脖子:“怎么就突然想拍照了?”自出事后,唐无心是没碰过单反也没看过之前的照片。

他提议她去学摄影,她说考虑的时候也很敷衍。

“因为你值钱,我拍那么多照片,如果拍到你露点肉,应该可以卖更多。”她随性回,笑容明媚,眸色碎碎如星光。

煞是迷人。

“你舍得卖?”他揽住她的腰,伸手要她手里的单反,“给我看看。”

唐无心跟着他走几步,不吝啬给他。

“当然舍得。”她说是这么说,逗笑的成分多了。

赵良夜仔细看着,他就一张,多数是赵家他们忘却的风光。一株小小的迎春花,在她的镜头下,多了生命力。

见他仔细打量,她主动推他到沙发上,她依偎在他怀里。百无聊赖,她拿到遥控器,调了正在放综艺节目的频道。

笑料一般,她权当打发时间。

“大嫂和悔之出去踏春了。”唐无心道,“我觉得今年的春天来得有些早,不过大嫂说是因为我闷头在家里感受不到。春天来得是有征兆,她说外面山好水好,她要带悔之去看。问我出不出去,我拒绝了。但是呢,我也想看看春天。以前我进出家里,总没仔细看过。说实话,赵良夜,我刚刚很快乐。”

话里话外,她洋溢着久违的生气。

他当然感受得到。

“嗯。快乐就好。”

唐无心摸了摸肚子里,又道:“等我生下孩子,我就边带孩子边去学习。我想,我这后半生,是离不开相机了。赵良夜,你说过,会让我做自己喜欢的事,对么?”

赵良夜点头:“当然。”除了应允,他还能做什么?他高兴坏了,以为她总是久雨不晴,突然就云开雾散,变成朗朗晴空。欢喜万分,他低头,啄上她的眼睛。

她咯咯笑了,夺过相机,嗔道:“记着啊,以后千万别在我面前脱衣服。”

“像什么样子!”赵其柯甫一进门,看到如此情境,直接出声训斥。赵其柯最近跳跳舞打打太极,倒是挺爽利。只是这满头白发,皑皑如雪,掩不住。之前赵其柯还去把头发染黑了,后来染的头发到底了,又接连进了几次医院,头发从根部白了大半。他索性去理发店,剪了末梢的黑发,全都是白了。

赵其柯认老了,有一天他突然一睡不起,他也觉得认了。只是这唐无心,久久霸着赵良夜,让他心里不舒服。可这死命令已下,遗嘱上的内容也全部是对赵良夜不利的,他就不信,唐无心没有一点心肝,全不为赵良夜考虑。

赵良夜丝毫不惊慌,仍是抱住唐无心,任她怎么戳啊点啊,就是不松手。

“爸。”赵良夜喊。

唐无心也跟着赵良夜的声儿。

赵其柯走到他们面前:“在客厅呢,佣人会看见,悔之也会看见。你们注意些!”他现在训得义正言辞,早忘了不久前他和苏轻轻的荒唐事。他现在似乎是,把苏轻轻撇得很干净,连遗嘱上,也分她些财产了事。

虞念薇那么克制地和教练的事他都能知道,苏轻轻和各种小明星,编剧、导演的事,他能不知道?不过睁眼闭眼,权当看不见——他确实老到满足不了苏轻轻了。

唐无心低头挨训的模样,全无意见。她现在多少忖赵其柯,看见他就会想起他坐在轮椅上在医院病房对她说的那些话。她没有告诉赵良夜,因为她已经问过赵良夜。赵良夜说过,他想要有她和孩子的以后。

假使他当真一无所有,她现在好多了,可以和他一起奋斗。赵其柯撒手人寰,不至于断了赵良夜的后路。且她也是有积蓄的,大不了去另外一个城市。赵良夜能力在,两个人肯定不会坐吃山空。

只是这赵氏,始终是赵良夜的心血,失去与得到,有其意义。

赵良夜回道:“爸,下次会注意的。不过,情到深处难自控,想必您当日也有感悟吧?”

赵其柯敏锐地感觉到赵良夜在说苏轻轻的事,板着脸不说话,把气撒在刚刚出来的张婷婷身上。他走到她跟前,怒声呵:“怎么还不去让人准备晚饭!”

张婷婷诺诺应,不敢忤逆。

撒完气,赵其柯上楼,进书房。

怨怪地睨赵良夜一眼,唐无心娇嗔:“都怪你。”

重新拥着当日生机勃勃的妻子,他喜不自禁,恨不得把她含在嘴里给含化了。那她就是他的人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一体的。

唐无心初次在赵良夜表现得这么朝气热烈。他哪里管赵其柯的训斥?而且现在赵其柯的怒,唬得住别人,唬不住他了。

赵良辰先回来,看见唐无心冷冷说声破鞋。

赵良夜最先不是反驳大哥,而是十分紧张地看着唐无心的脸色。唐无心接受了近一个月的治疗,自己也冷冷静静、明明白白想过,精神状态已经当初稳定些许。

此刻听到赵良辰的尖锐言语,她反而笑脸相对:“大哥,你回来了,你还记得悔之和大嫂么?”

赵良辰冷冷一哼,厌恶唐无心的眼神,明亮的、有神的。赵良辰始终是记恨唐无心的,如果不是唐无心有预谋嫁进赵家,兴许他不会这么快失去一切。因此在唐无心被强到被摧毁,他都是痛快的。他现在厌恶赵家,回来一半是惦记着赵其柯的遗产,一半是想看失魂落魄的唐无心。

结果竟是失望。

无言以对,赵良辰扭头上楼。

朱启瑶,赵悔之?

他对朱启瑶早就没感情。对赵悔之,还变态地要孩子不许哭。后来哭烦了,他的耐性就没了。

“无心,你真的好了?”赵良夜屏住呼吸,看唐无心从容应对,有些不信地问?

她眼眸一闪:“你觉得呢?”

他抓住她的手,嗅了嗅,最后十分亲昵地吻了吻:“我觉得你刚刚表现得很好。”

抽回手,她斜靠在他肩膀,“赵良夜,我大概是好了。真的,我之前羞于去看心理医生,但我觉得周医生是专业的,且我信他的职业操守。而且有你一直陪着,我多少能想开。你放心,我一定给我和你生下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

“生女儿也好,贴心小棉袄。”他手搭在她肩膀,时不时触她的脸庞。

“嗯,都好。”唐无心无意看无聊的综艺节目了,在他怀中闭目。

这两人,算是回复到从前了。

顾芒硝走在暗黑的通道,整个人化作一抹黑影,看不见,抓不住。

看不见,抓不住。

顾芒硝暗了暗眸子,多少有些悲戚:她也是棋子。

萧逢程说得对,赵良夜诛心!所以,她的心,是牵绊在那个风华无双的男人身上了。赵良夜见顾芒硝的次数很少,不是病秧子也不是妻奴,而是有些凛冽的。就像他在赵氏主持大局的模样,保持些距离,又不乏缥缈的亲和之意。

顾芒硝是女人,寻常的、喜欢飞蛾扑火的女人。

正是这样面对她时自带禁欲气质的男人,让她,情动不已。让她,心甘情愿,为之卖命。

唐无心嫁给赵良夜后不久。顾芒硝就跟着陈露露那一批被萧逢程收进去了。顾芒硝什么都没有做,暗着流程接受培训。顾芒硝也几乎不和赵良夜联系,安安分分的。陈露露爱出风头,爬上萧逢程的床,已经出任务了。

顾芒硝还是待在那里,没有动作。可顾芒硝有类似接客的任务,萧逢程其实不缺钱,那让她接客的任务应该是萧逢程手底下贪心的人狐假虎威。

可这样的错处,就足够了。

而这次,赵良夜说行动,其实是一场**裸的诬陷。不过赵良夜诬陷起头,是为了由此查出萧逢程更多见不得人的行径。从她到等等她接待的“客人”,再到一喊即到的警察,赵良夜都是安排好的。

黑暗的通道,终于是走到了尽头。

顾芒硝深呼吸,推开了门。郑羲和坐在包厢里,明明暗暗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侧影如山,凛冽而深沉。顾芒硝深呼吸:“您好。”她知道那个人是赵良夜安排好的,却不知道这个人的气场那么骇人。

郑羲和正不爽,猛地扯过顾芒硝,不由分说就说一场欢好。

正到酣处,包厢门被推开,警察进来,呼喝扫黄。顾芒硝疼晕过去,还记得套上衣服。其实她是痛的,她虽然有过经验,终究有办法躲过那些色得掉渣的客人。她还是处,为了赵良夜的计谋,她愿意牺牲。

愿意。

警察抓走郑羲和,顾芒硝晕厥过去,送到医院。萧逢程作为这个会所背后的负责人,也被带走。一般人是查不到负责人是他的,可领头的警察,可不就是近来和赵良夜交好的陈幼枝?

萧逢程被带进审讯室,即便是一问三不知,也推脱不干净了。

就等着顾芒硝呢。

要是她出了大事,更撇不清责任。萧逢程在警局也是有人的。可他不会傻到在这风口浪尖去找。

萧逢程这会没想是赵良夜的有意设计,骂了那个不知进退贪财的王经理好几遍。他吩咐过,他养的姑娘,都是用来赚大钱的,何必赚这些蝇头小利?

等萧逢程被阮苏木保释出去,这个王经理是不用活了。当然是,等风头过去,让王经理悄无声息地死。

萧逢程没想到,陈幼枝坚持和他对峙了一个晚上。

旁人惊心动魄的晚上,唐无心是很安详的,一夜好梦。人有时候需要自我暗示,她感觉自己好了,身体机能好像渐渐恢复。

唐无心醒得早,赵良夜还在睡,他手臂横在她腰上,完全是抱着她的。

她嘴角微弯,感觉到了久违的——幸福。在赵良夜身边,她始终会幸福的。

正想仔细端详赵良夜的脸,赵良夜屏幕亮了,罗海诚来电。在铃声之前,她接起电话。她轻轻扯开赵良夜的胳膊,踮脚走远了听——她不想吵醒他。

罗海诚已经迫不及待开口:“赵总,阮苏木已经将萧逢程保释走了,在萧逢程不在的时候,我们趁乱获取到一些有用的消息。总之这次的行为,小有意外,总体是成功的。”

“你说什么?”唐无心冷不防听到萧逢程这个名字,又有这么多的信息量,慢慢消化。

猛地听到女音,罗海诚也是奇怪。但念及赵良夜爱妻如命的表现,他又明了,恭恭敬敬:“夫人。”

唐无心不计较那些礼仪套路,再次问:“把你说的,仔细的,重复一遍。”

罗海诚想唐无心是赵良夜愿意把都给她看的枕边人,于是说了赵良夜的这次的诬陷,和意图扳倒萧逢程的种种。

简言之,这次萧逢程的出事,仅仅是开始。

唐无心越听,眉头锁得越紧。最后,唐无心平静回复:“行,我知道,等赵良夜醒了,我会告诉他的。”

收好电话,她回头,正好迎上赵良夜沉静的目光。赵良夜在她离开的瞬间就醒了,没有阻止,由着她去接听。他只安静地坐起,看着她些微颤抖的肩膀。唐无心口中的“好”,赵良夜始终是不大相信的。因为这个前提,是不再和萧逢程正面交锋。

他是愿意保护她,保护到她不用和萧逢程面对面。

这样往事种种,皆可消退。她就是那个热烈明媚的唐无心,仅仅是。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唐无心没有偷拿的心虚,反倒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

他以为她要生气了,可她窝进被子里,小脑袋靠在他大腿上。她整个像小猫一样高难度蜷缩着,十分乖巧。

她应该是不生气的。

他撩拨她软茸茸的发,道:“我怕你难受。”

“我还以为,你不相信我呢。”她嘟囔,把还给他。

“哪儿呢。”他继续缠绕她的头发,“情况怎么样?”

“罗海诚说很顺利。”唐无心回,“你害了顾芒硝。你和萧逢程一样了。”

听到这话,他手一僵,俄而覆上她的脸盘,细细摩挲:“你生气了?”

睫毛扑闪扑闪,她迎上他的:“不生气。你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付萧逢程这样的人,没有什么道理可以讲。他就是豁得出去,他就是没有底线,他就是无所畏惧。

“我会好好补偿顾芒硝的。”赵良夜低喃。

唐无心倏地笑了:“怎么,想以身相许?”各人有各人的命,她们归于萧逢程,也不是毫无机缘。她愿意相信,赵良夜比萧逢程温柔些。不过听闻赵良夜是在她嫁进赵家后不久就把顾芒硝安插到萧逢程身边,她不是不惊慌的。

赵良夜。到底是心机深沉的。可深沉又如何,互相算计着,又都爱上了。不是难得么?不是值得珍惜的么?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呢,赵良夜给她的爱护与耐心,早就盖过了一切。如果不是赵良夜,她可能到现在都浑浑噩噩没有活下去的意念。

“哪呢,今生今世的身,全都许给你了。”赵良夜哄道。

唐无心道:“如果必要时刻,可以让我帮忙。我可以作证,萧逢程那些边边角角,我没有证据,但是我知道。要真刀真枪对付萧逢程,我也可以出手的。”

赵良夜摸了摸她仍是平坦的肚子:“不,你怀着孕,我不会让你冒险的。”唐无心实在太瘦了,如果过了三个月,肚子还是没显出来。这些日子全都在补,她也很配合,就是没长出肉。

他到底是存着唐无心会勃然大怒的想法的,可她这么乖巧,他意外之余,就是珍惜了。

她的宽容,使得他,愈发要快速解决萧逢程。对于他,不能慢,要一步接着一步,要趁他没有完全反抗之前,彻底打压了去。

“嗯。”唐无心道,“我会好好的。”

赵良夜亲吻她的额头,沿着她的轮廓,最后落在她的嘴唇上。

推开这么久,她问:“我那事,对你有不好的影响么?”

她说得隐晦,他当然知道:“当时挺热烈,可这新闻,每天铺天盖地的,哪有这么多人记得住?公司的人存着心找我茬,可又没有人敢彻底占了我的位置。那段时间确实公司挺惨的,不过现在好些了。上次萧逢程逼我签下问题连连的项目,这次我也完全都会抛给他。”

“你一定会成功的。”她到底眸子暗了暗。想到赵其柯的话了,她这事,不管过去多久,都会让赵良夜笼上一辈子的阴影。

赵良夜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我的成功没有你,那就是输。”

这样动情而急切的话,她怎么舍得呢?

她蝴蝶似的轻轻碰了他的唇:“我不会离开你的。”

这就是许诺了。

与此同时,萧宅。

“萧大哥,你还好么?”阮苏木着急。她就是这命,这辈子非萧逢程不可。他要去杀人,她还是会甘愿做那把刀。她爱得毫无自尊,毫无希望。不,有点希望,萧逢程同意她这辈子陪在他身边了。

一夜没睡,对萧逢程来说是小事,他除了下巴有星星点点的黑,并无异议。

“没事。”萧逢程嗓音很低,“会所怎么样?”

阮苏木道:“不……不知道……你一进警局,我就跟去了。萧大哥。你没事吧?”

一听这话,萧逢程怒火上涌,猛地甩阮苏木耳光:“没用的东西。”

担心一整夜,阮苏木一下子被他打那么重,直接跌坐在地上,晕头转向。她很快又站起来,眼泪是忍不住了:“萧大哥,你休息一下吧。会所的事,东扯西扯,不过就是关闭了。你原本就没把这会所当作主业。”

“你懂个屁!”萧逢程致电王经理。

阮苏木站在一边,什么都不敢说,稍显害怕地看着萧逢程脸色越来越差。

最后,萧逢程怒火滔天摔了:“一个个,都是没用的东西!”

阮苏木印象里的萧逢程,杀个人都能露出似有似无的笑容。可现在,他动怒了,她就知道,事情大条了。恐怕这萧逢程——大势将去。萧逢程所做的事,都是走在律法边缘,警察若真的找到破洞差进去,萧逢程怕是难脱身的。

这次顾芒硝的事,原本算不得大事。可之后一招招紧接着来,像是安排好的。不知怎的,阮苏木脑中滑过赵良夜的脸庞。莫非是他?阮苏木始终记得,那样温润漂亮的男人,那晚拿枪指着她的脑门求她让他进去找无心。

“萧大哥,你去哪?”阮苏木着急道。

“顾芒硝都快死了,我去看看。”萧逢程冷冷道,那些怒火又像是散了,他又变成了有多张面具的萧逢程。

阮苏木道:“我陪你去。”

萧逢程回头看她一眼:“在家呆着。”说完,他也不收拾下,一夜通宵,就那么出去了。

在玄关处换鞋时,他忽然抬眸,对上阮苏木的满脸焦虑。他缓慢起身,忽然对她笑:“苏木,等我死了,你要替我收尸。所以即便是唐无心。你也不要再心软。这次我是要死了,你替我收尸,我也算是——答应给你后半辈子了。”

从没见过萧逢程笑成这样。

从没见过萧逢程温吞说这些话。

阮苏木的心像是被一把锥子狠狠戳了几下。

这样冷静说让她替自己收尸的男人,真的是萧逢程吗?

不说二话,她连滚带爬、踉踉跄跄到萧逢程身边,死死环住他的腰:“萧大哥,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她已经被这样的萧逢程吓住了,泪如雨下。

萧逢程再恶再没有心,她爱他!他仅仅是露出一点点温存之意,她的防线就尽数崩塌。她这辈子,都是他的。

往常阮苏木哭得再死去活来,萧逢程都不会动容。可能真的是感觉到大限将至,萧逢程由她抱着哭。明明一分钟前他还急着出去,现在,却不急着出去了。

他本存着耐心等阮苏木哭完,可阮苏木跟个泪人似的,哭个没完。

他到底是失了耐心,扯开她的胳膊,他大手覆上她的脸庞。他尝试去擦拭她的眼泪:“苏木,我走了。留在萧宅,别忘了替我收尸。”

说完,他不再留恋,转身出去。

阮苏木呆愣愣在原地,听到关门声,几分钟后,又是大门关上的声音。她整个人跌坐于地,嚎啕大哭。这样温存的萧逢程,是她所想要的。可若是以死为代价,她不要……不要!

赵良夜是要去工作的,因此唐无心到底没有和赵良夜亲昵过度。而且她存着担心呢,她信赵良夜,又觉得萧逢程绝对不是容易对付的。

赵良夜不让她插手,她就不多问。

等他出去后,她留在赵家,全无心思地和悔之逗弄,总是出神。

唐无心也是剔透聪明的,知道赵良夜既然打了第一炮。接下来肯定紧跟着。

于是她抱着单反,又在赵家前庭后院找美景了。春天来得缠缠绵绵的,昨晚下了场雨,今儿稍稍冷了。不过雨后,花草倒是更为鲜嫩,尤显生机。

晶莹的露珠,伏在草叶上,光影下,美得不像话。唐无心总算是全身心注意了去,定格这模样。

才起身,她响了,是阮苏木。她有些迟疑。刚从赵良夜那里知道萧逢程出事了,阮苏木就打来电话……唐无心是原谅阮苏木了,因为她和阮苏木多年情谊,因为她知阮苏木身不由己……可唐无心对阮苏木的信任,已经是打了折扣。

思虑几秒,她终是接听,阮苏木劈头盖脸就说:“无心,你放过萧大哥吧。他始终。救了我们的命啊!”

要是没有萧逢程,唐无心可能早就饿死在某条不知名的路上。要是没有萧逢程,阮苏木做了童、妓后,肯定会想不开,即便求死不成,阮苏木也是死了。

是“始终”。

阮苏木毫不掩饰的哭音,终究让她绷不起脸:“苏木,你愿意用一辈子还,我不愿意。我之前差点就死了,苏木,我还清了!这次,我没想逼死他。我全程都不参与!萧逢程该不该死,你我心知肚明。我知道你爱他,我也爱过!可他给了我什么!他给了我什么!”

她越说越激动,终究是想起来那晚的噩梦。

他毫不留情,他对她百般羞辱……

赵良夜花了多少时间,才让她堪堪走出?

“无心,你见见我,见见我。求求你。”阮苏木发了疯。“你来萧宅吧。”

“上次是你家,这次是萧宅?”唐无心的心冷极了,“苏木,我不会再入你的圈套了。”

唐无心这样赤诚的怀疑与针对,再度击垮阮苏木。阮苏木跌坐于地,泪流成河:“无心,你知道,今早萧大哥让我留着替他收尸。他从来没有那么温柔过,真心实意的温柔。我觉得,他是真要死了。无心,不管怎么样,我都想要他活着。他要是坐一辈子牢,我等着!照顾着!我就是不要他死!不要他死!”

唐无心脑补不来那样的画面,可不知为何,她的心又有些松动。

终究,唐无心说道:“生死由命,苏木,我们都认命吧。不管赵良夜会不会心狠到直接要他的命,我都无力改变。”

阮苏木绝望了,她眼前一黑,世界仿佛都黑了。她还记得掐断唐无心的电话,摊在地板上,闭上眼睛。她像是死了,连呼吸,都轻到仿佛没有。

拒绝的姿态是鲜明的,挂了电话的唐无心,还是失了半条命。她坐在石凳上,伏在石桌上,神游九天。

直到张婷婷喊她吃饭,她才松动:“噢。”

张婷婷见她应得这样无神,又是慌了。张婷婷担心她又旧疾复发,跟在后头,寸步不离。她倒是没多大异样,吃完饭还逗逗悔之。

不过饭后,她倒是木偶人一样上了楼,说是要午睡。

张婷婷跟朱启瑶表述自己的担心,朱启瑶把悔之哄睡着了,就进卧室看唐无心。

唐无心侧卧,露出半张脸,睡着了,眉毛还是皱皱的。朱启瑶探了探枕头,潮的,应该是哭过。朱启瑶叹口气,也着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望些许,朱启瑶退出去,不打扰唐无心午睡。

细微的关门声响起后,唐无心睁开眼:她其实没睡着。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信阮苏木的话。这个人确实在她身上划了最重最深的伤痕,可这个人,也给过她美好的回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起小时候的事,眼泪已经不自觉流出来了。

睡吧。

她安慰自己。

一切都会好的。

赵良夜回来时,唐无心没有守着偷拍,反倒是张婷婷急切到赵良夜身边:“二少爷,二少奶奶吃午饭前一直在走神,吃完饭后,说是午睡,一直到现在才出来……我怕……”

心倏地一惊,赵良夜霎时也方寸大乱。

到底冷静下来,他回张婷婷:“知道了,你忙去吧。”

赵良夜上楼,一步一个脚印。他想走快点,立即去看看他的妻子。可他脚下仿佛生了铅,走不快。

推开卧室的门,暖暖的气息扑鼻而来。

唐无心没有睡觉了,不过她坐在床上,长发如瀑布下垂。他看得见,她是在看书。

“赵良夜?”唐无心十分敏锐,第一时间抬头。

赵良夜看见她眼睛的瞬间,就安了心——她没事。

“在看什么书呢?”赵良夜眼中带笑,仿佛不曾担心过。

“《古都》,你书架上那一层外国文学,它在最外边,我就拿了。”她将书抬起给他看一眼,回道,“打发时间。”

走到她旁边,他轻问:“这么好的天气,怎么不出去拍拍照?”她没有旧疾复发,不代表,她心情很好。她还是异常的。

她脸覆在他掌心,细细摩挲,彻底感受他的温暖。最后,她没忍住,低声问:“萧逢程,是不是出事了?”她问得很小心,也怕错了分寸,让赵良夜生气。

原来是存着这样的担心。

赵良夜心下了然,简洁回:“嗯。”

云淡风轻的一个字,到底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许久,她问道:“是不是……死了?”

声音颤抖,一如她的整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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