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蕴连下两城,折掉袁楷羽翼的消息也在第四天后,被快马加鞭送至京城。萧墨琤收到捷报时,正在峥乐台与沐箫和以及江梅一道品酒论乐。
“来,我们干一杯,遥贺裴相的大胜!”萧墨琤举杯向着二人,笑意不止,仰头饮尽。

沐箫和也连连叹道:“裴相文治武功已经无人能及,出将入相更是人臣典范!”

“俗话说,姜还老的辣,裴相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连下两城,损了袁楷几名大将,恐怕袁楷现在还在府内捶胸顿足呢!”江梅也附和道,实则内心淡然无波,这样的胜利还有高炽的功劳,更有倚云阁的襄助。

“正是,如今裴相在鄂城附近与袁楷对峙,而江夏的凌恒也与袁恕在胶着,如若凌恒能拿下江夏,那夏口便处在两面包围之中,裴相便可一举进攻夏口。”萧墨琤正色道,只要攻下夏口、打败袁楷,那其他郡县一定望风而靡。

袁楷那样骄傲的人,是绝不会退逃的,他一定会在夏口与裴蕴一争高下。

“比起裴相的出奇制胜,我倒是更惊讶江州刺史高炽的用兵方略,古来为将者,无不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上之谋,可见这位高将军也是个中高手!”沐箫和一脸诚然地赞道。

江梅心中一笑,高炽可是她与东方湛花了多年时间辛苦栽培出来的将才,这次一展才华,便声名骤显,江梅对此很是欣慰,“江山代有才人出,这是朝廷之幸!”江梅笑道。

她边说边发现了萧墨琤在一旁沉思,不用猜也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你们说这高炽是什么来历?”萧墨琤瞅着二人,问道。

这确实是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短短时间内崛起的一州之主,还是如此惊才艳艳,不得不引起大家的顾忌。

“他一定不是裴相的人!”沐箫和首先说道,“如果他是裴相的人,裴相则不会把豫州的兵马都带走!”

萧墨琤点点头,确实如此,不过一想起豫州,他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历阳居然被姑孰的羊敬仁出兵占领,那羊敬仁得了历阳后,便立即上书,表示自己为了防范大燕南下,才发兵稳住豫州,书中还一再表明自己对于萧帝的忠心。萧帝看了也无奈不已,后来朝廷为了不引起豫州骚乱,只得接受既成事实。

“不是裴相的人,也并不代表他就不会臣服九殿下!”江梅若有所思地说道。

萧墨琤闻言,抬眉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江梅接着说道:“从高炽的作风来看,他要么谁的人都不是,要么他就是陛下的人!”

萧墨琤沉思了会突然又笑了起来,沐箫和思索了一会,也恍然大悟,萧帝最擅长的事情就是乘机提拔一些地位不高或者出身不高的人来为自己所用。而眼前这个高炽实在是太符合他的需要了。而萧帝不认命颜石虔为江州刺史也就是不想再让一个外戚专权。而高炽没有任何背景,他唯一的靠山只能是皇帝。萧墨琤和沐箫和想明白后,相视一笑,既然如此,便不需要太堤防着他了。

而江梅依旧一脸平淡地瞅着被二人丢下许久的棋盘,似乎在思量着,应该是谁在领先?

沐箫和看她一脸认真的表情,有些想笑,“江姑娘,你对朝廷的局势洞察得如此透彻,实在是难以想象,你居然不会下棋。”

“小梅不明白,这两者有关系吗?”江梅有些莫名,会下棋跟懂朝局有何必然关联吗?

萧墨琤解释道:“因为你这个玲珑剔透的心思,应该是会下棋的。”

“哦哦,”江梅恍然大悟,不过转瞬她瞅着萧墨琤,诡异地笑道:“貌似九殿下也不遑多让啊!”

萧墨琤闻言一噎住,瞪了她一眼,“本殿下不会下棋吗?我只是下不过他而已!”说着不满地看了一眼沐箫和,谁叫他老是赢自己,害他在江梅面前不怎么抬得起头来。

“好吧,好吧,也不知道苏太保是怎么教的你,这么多年了,居然也就赢了我一次!”沐箫和装作无奈,似乎自己很是不喜欢赢他。

萧墨琤看着他那一脸欠揍的表情,“沐箫和,你等着,等我哪天挑唆兰英妹子,让她好好管管你,不许你在外面逍遥自在!”

沐箫和见他提起兰英,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他一生起气来,就言语无状,于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萧墨琤偏过头去,不理他,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但那样的话听在江梅心里,却是有些不自然,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他大婚那晚,心中依旧有丝苦涩。随即喝了一杯酒,掩去眼中的不快。

随后三人均不再言语,于是坐了一会,便散去。

临走时,华缨过来相送,沐箫和看着华缨,眼中依旧有丝迷离,自他大婚后,华缨一直避着自己,两人竟是很久都会说话了。但是今日有他人在场,沐箫和不便多言,只是点头示意后便离去。

江梅见萧墨琤似有话与华缨单独聊,便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在沐箫和身后离开。

傍晚时分,一辆朴实无华但宽阔高大的马车停在了建康东郊的凌王府。

在京口整军多日的萧墨珩终于回到了他的王府,此时,他府内的管家、侍从以及妻妾均出府相迎,就连东方湛也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被妻妾环绕的他。

凌王府内的两位侧妃此刻都盛装打扮地立在萧墨珩面前,谢远岫依旧身着绿色的衣衫,娴静端庄地瞅着萧墨珩,一脸多日不见的相思情意。而她的右边那位女子,身穿淡蓝色衣裙,她凤目清澈,面庞圆润,眉目间隐然有一股英气,全身无太多装饰,简单又不失大雅。她便是萧墨珩新娶的侧妃,石青藻。在她身边还有一俏丽女子,她正眨着大眼睛,偷偷地看着萧墨珩笑。

萧墨珩看着她一脸无奈道:“你这小丫头又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笑的这么开心!”

“没什么,只是看姐夫回来了,谢姐姐和我姐姐都很是开心,她们如今笑起来都是甜的。”石晓庄打趣说道,完全不顾及脸色已经红透的两人。

谢远岫闻言很是不好意思,只是偎在萧墨珩身边不言语。石青藻则一年怒容地训斥道:“我平日里把你宠坏了,让你在王爷面前不懂规矩!”说着便敲了一下她的头。石晓庄嘟了嘟嘴,咯咯地掩面笑着。

萧墨珩只是轻笑,并不答话,随后一手拉一个,走进府内。踏入府门时,他面含笑意地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东方湛,点头示意后,便拥着两位侧妃进厅中用膳。

膳后,萧墨珩便在石青藻的院中歇息,同时也把从京口和广陵带来的东西交予她收着。石晓庄倒也聪明,见他二人进了院中,自己便带着丫鬟到别处玩耍。

“晓庄在府上还住的习惯?”萧墨珩轻声问道。

石青藻边给他倒了一杯茶,边跪坐在他身旁,柔声笑道:“她那性子,到哪都是能适应的,王府都快被她闹翻了,幸得姐姐包容。”

“出岫性子虽有些冷,但内心实则是和善的,她不太爱打理一些杂事,府上你平日就多照看些。”萧墨珩揽着她入怀,脸庞靠在她的发丝上,声音有些沙哑。

“青藻省得,王爷放心!”石青藻轻轻偎在他怀里,多日不见得思恋让她不由自主地环住他的腰身。她身为家中长女,从小给父母分忧,从不让爹爹和娘亲累心,娘亲身体不是很好,家里的事都是她来打理。

进了王府之后,她倒很是适应,谢远岫让她帮忙料理的事,她也很快能上手,甚至比她更熟练,后来谢远岫很多事情索性不管了,不过因为她入府早,很多大事还得她做主。

但最让石青藻欣喜的则是她的夫君,她从不是攀附权贵之人,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嫁入王府,但是真正难的是能得如此一位俊逸雅量的男子为夫婿,她以前那样的坚强豁达,在萧墨珩面前全部化作了绕指柔。

此刻倚在他怀里,更是让她倍感舒适和安心。

“你可以多带她出去玩玩,你爹爹想让她留在身边,恐以后也难得能如此逍遥自在!”萧墨珩掠去垂在她脸庞的青丝,出声建议道。

“嗯,她已经出去逛过好些回了,秦淮河岸的茶楼、乐坊她都去过,东方先生还带她去听过曲,就连晓月楼她也游玩一番回来了。”石青藻轻笑回道。全然没注意她提到晓月楼时,萧墨珩神色一滞。

“别拘束了她,我棱王府的人还怕人欺负了不成?”萧墨珩随即莞尔,神色中有一丝傲然。如今他手握重兵,麾下谋臣亲信个个精悍,他已经有足够的资本来争夺天下。

萧墨珩缓缓扶起她的身子,看着她温柔说道:“我今夜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早些将息!”

石青藻点了点头,起身后帮他整理了下衣裳,便送他出门。她心里清楚萧墨珩刚刚回府,应该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而萧墨珩也最是看重她的得体大方。

但,谢远岫却不如石青藻这么大方了。

“小姐,王爷今晚歇在石侧妃那边了,小姐就早点休息吧!”谢远岫的随嫁丫鬟,出声劝道。

谢远岫并不应她,只是独自倚在窗边伤神,自从知道萧墨珩去了石青藻居处后,她眼中就止不住得流出了眼泪。石青藻未嫁入王府之前,虽然府上也有些小妾,但萧墨珩除了独处之外,几乎夜夜都在她院中歇息。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多年,可自从石青藻来了之后,王爷每月至少有十日都在她那边。本是专房之宠,如今被人分去一半,让她如何不难受。何况萧墨珩在京口已经待了好一阵子,这一回来就歇在那边,谢远岫心中更是醋意十足。越想那泪珠子就更是剪不断、理还乱。

萧墨珩踏入谢远岫所居的翩若轩内时,见到的就是美人垂泪,独自悲秋的情景。

明悟如他,如何不知道谢远岫为何伤心。他在府中时,并不爱带着随从,因而他独自踏入院门,也没有被谢远岫发现。直到他缓缓走进房中,谢远岫的丫头才惊讶又惊喜的发现了他,连忙行礼道:“王爷!”随后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谢远岫转身发现了一袭白衫轻笑地望着她的萧墨珩,她再也忍不住,直直地扑入他怀里。

连哭带笑地娇声道:“王爷,岫儿以为您今晚不过来了呢!这些日子在外面,王爷肯定受苦了!”她一想起他是去京口安抚流民,就担忧他吃不好睡不好。

“傻丫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萧墨珩一脸宠溺地笑着,随即神色有些严肃,继续说道:“出岫,你是我府上最早的妃子,府中的事情你和青藻一道好好料理,两人相互帮衬着,她不懂的你多教教,我不希望府上有任何差错,你明白吗?”

谢远岫闻言从他怀中起身,柔柔地看着他,点头道:“王爷放心,岫儿还是明白事理的,以后不会再这样小性子,让王爷分神。藻儿妹妹理事大方,稳重得体,府中上下很是喜欢她,岫儿一定会和她齐心协力,给王爷分忧!”谢远岫很是乖巧,她在萧墨珩身边多年,心里非常明白他要的是一个安宁无忧的王府,只有让他安心舒心,只有做他想让她做的事,才能牢牢抓住他的心。

萧墨珩听了她的话,心中又柔软了几分,好在他身边的女子都知书达理,温婉贤淑。这样他才能少操点心,安心处理朝事。

“岫儿,今晚我要去书房处理要事,你先休息,明日再来看你。”萧墨珩用手轻轻抚摸掉她的泪痕,柔情无限。

谢远岫终于收住了眼泪,只是眷恋地看着他,“岫儿明白,王爷当心身子!”随后取了一间玄色披风帮他系上。准备送他出去。

萧墨珩止住她的脚步,“夜深露重,你不用送了!去歇息吧!”说罢转身离去。谢远岫还是忍不住倚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玄色的背影消失,才回房休息。

不过萧墨珩并未去书房,只是从偏门出去,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在外的马车,与车中之人一道急急地赶往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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