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思连忙上前搀他起来,温言道:“容老伯,你放心。我决不会听那黄士定的瞎话。”
此言一出,两班衙役听着都不禁皱眉,觉得这李三思偏私得也太不讲究。哪能问都没问黄士定一句,就公然宣称不听他的瞎话呢?至少也得装模作样的问上几句之后再指斥不是?徇私枉法也得专业一点嘛。

冯县令却是神色如常,恍若未闻。他素知李三思行事周全,不会无故作出如此异动。黄士定是走道儿都要横着走的大爷,自然听不过去,强忍怒火,涨红着脸,向着高坐在公案后的冯县令大声说道:“冯大人,你就由着这小子胡来?你是庙里的泥菩萨么?到底是你审还是他审?”

这话其实说得有点过份,冯县令却不生气,只答复了六个字就让黄士定干瞪眼:“我来审,他来问。”

李三思接过话头儿,向黄士定一拱手,说道:“不错。黄爷,我正有一事向您请教。”接着,他走近黄士定,笑吟吟在他身边轻轻吐出一句话来。这句话旁人听不见,黄士定听了却突然像失控一般暴怒,大吼一声“混蛋”,红着眼睛转身就扑向李三思,势同疯魔,状如拼命一般。

李三思原本就是想激得黄士定动手,自然是早有准备,但是却没料到这人的反应竟然会如此激烈。他惊得后退两步,这才拉开空当,乘机飞起一脚重重踢在黄士定的肥肚上,将他踹得四脚朝天的重重摔倒在地。李三思这一脚是在警校踢破过许多沙袋练出来的。就算黄士定肚子肉多缓冲大,也能管教他半天爬不起来。

原告发狂,幕宾发威,本来好生问着案子却突然变起非常,在场众人都不禁轻轻惊呼出声。公堂之上是执行天子法度的所在,大声说话都是罪过,更何况是动拳脚?围观百姓的暗暗觉得这一场热闹可真是稀罕,瞧完后之可有得向旁人说嘴的了。

李三思踹完人,夸张的提起腿用手掸了掸鞋面,这才向冯县令拱手,大声说道:“禀告大人:黄士定咆哮公堂,意图行凶伤人,势如疯颠。这是众人都瞧在眼里的,好在我及时将他制住。黄士定罪当重惩,但念他也没怎么伤着我,我就斗胆请大人开一开恩,不加罪于他如何?”

冯县令忍住笑意,说道:“既然你作为被袭击辱骂的苦主都说不与他计较了,本官瞧在伯爵府的份儿上,也不计较就是。”

黄士定吃了个大闷亏,既当众挨了揍又无话可说,又羞又恼,腹部更是如翻江到海一般疼痛,心中对李三思是恨得要死,却无可奈何。

冯县令忍得住笑,围观的百姓可忍不住,嘻笑之声不绝,要不是念着这是在审案,早就公然拍掌喝彩起来。黄士定恶名闻于县中,这县里的百姓吃过他的苦头的人不少,个个都想看他到霉吃瘪。这一次围观审案的百姓比往常要多得多。开审前李三思特意吩咐两名衙役去外面敲了一遍锣,让他们主动招呼百姓来公堂外围观审理这黄士定买女一案。他知道,现场见证的百姓越多,对自己就越是有利。

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揭穿黄士定,就能叫他事后无可抵赖,更重要的是能叫旁人无话可说。这叫“民气可用”。所谓的“旁人”,自然就是郑伯爵以及与他交好的那些州府上官。迟早得他们交上手。

做事如下棋,就得吃一看二想着三。

李三思踹出的那一脚使足了力气,着实不轻。黄士定躺在地上,按着肚子唉唉地呻吟,一时竟爬不起来。李三思瞧着他的狼狈样儿,想着来这大明第一天曾经挨了这位黄胖子的一脚,现今自己终于是踹还了回去,不由得心情大好。

他用脚尖碰了碰躺在地上的黄士定,向他伸出手掌,笑吟吟地道:“私怨已了,咱们说公事。容安平卖女儿给你的那张文书,你是带了来吧?拿来!”

黄士定没敢再像先前那样嚣张倨傲,从怀里掏出一张卷好的纸,却狐疑地不敢交给他。李三思示意衙役将他搀扶起来,说道:“黄爷,你不信我,怕我做手脚是吧?也罢。我就不碰你这张文书。”

随后,他招手命曾大宝上前,低声吩咐了一句。曾大宝应了,小跑着去了后堂。这一去,过了好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一个方形木质托盘,盘中放着四个小镇纸,盘底平铺着一层的冬青树的红色果实。这些果实如成人的指头般大小,是李三思吩咐曾大宝从县衙后园的冬青树上打摘下来的,因此也就费了一些时候。

李三思向黄士定笑着道:“你先把你的这张文书展示给冯大人和围观百姓看一看。”

这个倒是挺合黄士定的心意,他动作夸张地将那张纸抖得哗啦直响,接着双手展平,先示给冯县令,接着依次出示给围观百姓看。这一下,人人都瞧得是清清楚楚,这分明就是一张卖女契。契首列着立契人的姓名,正文中间有大写的银两数目“十五两正”。立契人容平安押名捺着一个鲜红的手掌印,“十五两正”的字样上也捺着一个鲜红的指印。整李契书字迹清楚,语意明白,并无任何瑕疵可寻。

黄士定转头向冯县令道:“冯大人,请这就命人比对我这张契上的掌印与容老儿的掌印是否相合。若是掌印相合,自然就该将那容丽娘断归与我。”

冯县令把目光投向李三思。李三思笑着道:“这个却不用着忙,待我先变个戏法儿。”

他又向黄士定道:“你把那张文书放入这托盘里,用镇纸压好首尾边角儿,不要盖住字迹。我若是碰它一下,就算你得胜。”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