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示贴了出去,县城顿时炸开了锅,要杀人了,那可要看一看,乡下百姓平常没什么娱乐,遇到这么大的热闹谁也不想错过,路远的,竟然提前一天就进了城。
吕柘躲在县衙里,仔细的梳理着计划中的每一个疏漏,第一次做这么大的事情,既激动又紧张,但却没有一点兴奋,如果不是被逼到这个地步,鬼才愿意冒险去做这件事。

文倩也听到了衙门里要杀人的事,不安的问道:“这几日城里乱哄哄的,到处都是兵士,百姓们说少爷要杀人呢?”

吕柘努力的保持着平静,说道:“衙门里要处决几个杀人越货的海盗,为了防止有人作乱,因此增派了兵士,你不用怕。”编了个理由搪塞文倩,实在不愿意让她在这个时候动摇自己的决心。

文倩说道:“可是百姓们却说,少爷是因为纸坊失火的事情才杀人,那几个人或许有罪,请少爷看在佛祖的脸上,从轻发落了他们。”

吕柘冷着脸站起来,一脸的厌烦,佛祖,佛祖,倘若这时候放了他们,我的脸面又往那里放,冷冰冰的说道:“这是衙门里的事情,你不要管。”

到了最后一天晚上,吕柘悄悄的出了屋子,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吕柘不禁有些纳闷,自己明明特意嘱咐吴三省今天夜里必须当值,怎么却寻不见他人。远处有兵士在院子里走动,吕柘问道:“吴都头呢?做什么去了?”

兵士支吾着说道:“都头有事,刚刚出去了。”

吕柘不禁起了疑心,吴三省是个认真的人,如果不是十分重要的事情,断然不会擅自离开,严厉的说道:“他去了哪里,你带我去。”

兵士犹豫半天,领着吕柘出了县衙,不一会就来到大牢前。大牢已经加派了一队兵士警戒,几个牢子倚着大门正和兵士聊天,突然看见吕柘走过来,吃了一惊,连参拜的礼节都忘记了。吕柘懒得理会他们,想不通吴三省这时候来大牢里做什么?问道:“吴都头呢?”

牢子说道:“都头在里面呢,小人这就把他叫出来。”

吕柘摆摆手,说道:“不用了,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自己去。”

大牢里并没有人看守,吴三省坐在甬道的地上,倒了满满的一碗酒,隔着囚室的栅栏送进去,黑汉子爽快的接过来,一口喝了。吕柘悄悄的走进去,站在甬道的另一侧,躲在火光照不到的暗影里。

吴三省说道:“今日这一碗酒,算是我给你送行了。”

黑汉子说道:“也好,那日咱们比试武艺,你始终胜我,我一直不服,今日死到临头,能喝你这一碗酒,我便心服口服,再无怨言了。”

吴三省撕下一块肉递了进去,说道:“那日在山中打斗,你若是想走,以你的武艺,我决计抓不到你,也就不会有今日这样的情形。”

黑汉子说道:“我只是想跟你真刀真枪的比拼一场,技不如人,那也没话说。”

吴三省抬起胳膊,说道:“我知道那一天你有心相让,这一刀你若是用些力气,我这条胳膊只怕就没有了,哎,说起来,还是你……。”

黑汉子说道:“你没了兵刃,我却拿着刀,就算是打赢了,也赢得不光彩。”

一侧的曹靖说道:“不说这些,兄弟今日能来看我们,咱们该当高兴才是,至于明日是生是死,那都是老天爷安排好了的,与你无关,来,给我也道碗酒。”

吕柘冷着脸听着,这些习武之人以义气为重,吴三省若不是在衙门里当差,多半会和他们磕头做了兄弟,或许这会正在和别人商议着攻打县城劫囚犯的事情呢!想着后面还要交给他办的事情,心里突然有些不安,也不知道那些忠恕之道在他心中究竟有多大的地位,万一他突然以义气为重,那自己不是伸着脖子往刀口上撞吗?

吴三省给曹靖到了酒,说道:“那几日在里正庄子上,承蒙看得起,待我如兄弟,只是吴某人在衙门里,不敢因私废公,两位对我的情义,只能牢记心中了。”

吕柘这才略略心安,吴三省是个爽快的汉子,不似黄秋令等人有心计,倘若他能这样说,那是一定能做到的。

曹靖说道:“都头不用愧疚,我们就是敬重你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才愿意与你交往,倘若你是那种两面三刀,阳奉阴违之人,曹某断然不会这般待你。”

黑汉子嘴里嚼着肉,说道:“兄弟先走一步,倘若来生还能与哥哥和都头遇在一处,咱们几人不妨做个兄弟如何?”

吕柘悄悄的走出牢室,看来吴三省并没有别的心思,只不过是念及情义,临别相送而已。虽然这样的举动让自己不安,但草莽豪杰或许都是如此。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不让吴三省与自己在一处,那么还有谁可以选择呢?卫善还是司大刚。

来到大牢门前,吕柘对几个牢子说道:“你们就在这里候着,不要进去打扰,倘若吴都头出来了,就说我在衙门里等着他。”领了那个兵士,走回县衙。

院子里仍旧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昆虫的鸣叫,吕柘静静的坐着,虽然有些忧虑,但他坚信自己的计划是可行的。海盗已经出招了,自己一定要用强硬的方式应对,否则,男人的尊严将荡然无存,同时,也将打击他作为穿越者的自信。

吴三省回来了,快步如风,吕柘松了一口气,他肯回来,那就证明他心里是没有杂念的。轻轻的说道:“都头回来了,快些坐下说话。”

吴三省不安的说道:“大人恕罪,小人刚才到牢里……。”

吕柘打断他的话,说道:“不说这些,这么晚了找你,是有一件要紧的事给你说。”看一看周围,远处只有几个兵士,压低了声音说道:“明天你挑上三十个士兵等在楠溪江码头,记住,都换上百姓的衣服,悄悄的雇上几条船在码头等着。”

吴三省挠着头,说道:“大人这是……?”

吕柘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什么也不要问,对谁也不要说,只要照我说的做就行。”

吴三省说道:“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在城外候着。”

该说的说完了,吕柘却又担心起来,吴三省在牢房里和曹靖、黑汉子惺惺相惜的情景出现在脑海里。他真的会不徇私情吗?吕柘又有些犹豫了,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就是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吕柘咬咬牙,想着,去他妈的,豁出去了!这是一种赌徒的心态,但押上去却是自己的性命。

刑场就在离县衙不远的路口,百姓们蜂拥而来,都希望能够占据个有利的位置,看一看那鲜血喷溅的场景。

吕柘阴沉着脸站在签押房前,二十个兵士整齐的站在他的面前,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海盗们现身。头顶上的太阳**辣的照着,应该快到午时了。外面的吵嚷声更加的大了,远远的听见大牢方向传来几声??欤??亢屠巫舆汉茸徘?霞吩诼飞系陌傩眨?敉骄鸵?焊靶坛x恕?p>  县城东边突然窜起几处火苗,浓烟夹杂着黑灰色的灰烬被风吹过来,风虽然不大,只是连日的酷热,加上房屋皆以木质为主,火势迅速的向西边扩散。

终于来了,吕柘咬着牙在心里骂,趁火打劫,真他妈的土匪习性。浓烟弥漫在县城的上空。外面开始混乱起来,叫喊声,呼唤声,哭泣声,物品燃烧的爆裂声,铁器的碰撞声,惨叫声充斥着整个县城,片刻之间,整个县城都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吕柘静静的站着,一脸的镇定。外面有人在大声的指挥着,“大家保护了囚犯先往西边退”似乎是黄秋令的声音。“放箭,放箭,快些放箭。”似乎是司大刚的声音,只是声音有些惊慌失措。也有人喊道,“保护大人,保护大人。”“他妈的,贼人在前面,你往后面跑什么。”有人大声的喊道:“都给我在前面顶着,在不听号令,定斩不饶。”仓促拼凑的士兵既没有纪律,也没有斗志,战斗才刚刚开始,溃败之势就已经显现。

有人将几个火把扔进县衙,落在屋顶上骨碌碌的滚到地上,县衙的屋顶是铺了瓦片的,这样零星的几个火把并不能点燃屋子。喊杀声渐渐的向西边退去,贼人似乎占据了上风,逼的官兵向西门退去。

吕柘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年轻的血液沸腾了,用力的抽出腰间的佩刀,喊道:“弟兄们,跟我杀出去。”大门打开,二十个士兵吼叫着冲了出来,县衙门前一片混乱,不少受伤的人躲在街市两边能够躲藏的地方,等待着混乱的平息。

十七八个彪悍的汉子拿着大刀,一边放火,一边向退去的官兵冲,还有几个人站在街市的房顶上向官军放箭,并且不停的呐喊着。吕柘想也不想,率先冲了过去,那几个汉子措手不及,立刻被打翻几个。这二十名兵士都是吴三省挑选出来的精壮,战斗力倒也了得。海盗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立刻躲进两边的店铺,屋顶上的汉子开始向吕柘等人放箭,几个四散逃开的汉子大喊道:“四当家的,这一伙官军厉害。”

不远处传来几声怒吼,只听得巷子深处有人喊道:“大头鬼,你带几个弟兄过去。”

对面的官军似乎也有了反映,卫善大喊着说道:“兄弟们,县尊大人来救咱们了,大伙跟着我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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