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信王府的园里,孙承宗见到了阔别多日的朱由检。
朱由检一身青衫,披散着头发,修长的手里握着一根鱼竿。

一张俊秀的脸神情专注的看着水中的鱼漂,显得格外的安宁。

一个身材婀娜的宫女笑盈盈的站在一边。

孙承宗上前一步作揖道。“罪臣孙承宗见过信王千岁。”

朱由检回头看着孙承宗,笑着道。“孙大人来了。赶紧赐坐。”

宁采儿搬过一张椅子来,孙承宗坐下。

朱由检问道。“孙大人,这多日不见,不知大人究竟是犯了何错,竟然会成为罪臣了?”

孙承宗摆摆手说道。“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之罪,何患之有,阉党玩的小把戏而已。”

孙承宗心里很看得开,不用问也知道,这肯定是因为自己掌管辽东防务,手中的兵权得罪了阉党的小人。

自打六君子没了之后,他早就猜到了自己将来也会是这么个下场,不过会比杨涟他们要好,若是阉党要除去自己,皇帝是第一个不同意。

这也是孙承宗胆敢一个人返回京城的原因。

“孙大人被弹劾的事,由检也略有耳闻,只是在心里吃惊,孙大人处在辽东这种荒凉之地,竟然也会被九千岁眼红,竟然见不得孙大人受苦,硬要将大人拉回京城。九千岁果真是对孙大人极好。”朱由检打趣道。

孙承宗也笑了笑。

说道。“哈哈哈,王爷说的没错,阉党确实对我是不薄,这幸亏没有将辽东的那十几万弟兄也一同拉回来。那样的话,我是高兴了,恐怕魏大人那就睡不着觉了。”

笑了一会儿,朱由检又问道。“阉党此番弹劾孙大人,究竟是为了何事?孙大人貌似没有做过什么与阉党作对的事情吧?为何却被从辽东给赶回了京城呢?”

这个令朱由检很是不解,孙承宗明显的已经采用了自己的策略,装糊涂,躲避阉党咄咄逼人的态势,避其锋芒。

为此孙承宗更是远远的躲出了辽东,居然也会被阉党给弄回来。

难道阉党人下手竟会是如此之绝?非要赶尽杀绝?

孙承宗都已经躲得远远的了,这都会被阉党陷害,这样的话,自己这个无足轻重的王爷在阉党的眼皮子底下,岂不是一样要被阉党记恨?

面对信王的疑问,孙承宗唯有苦笑不已。

“殿下,你年纪尚下,还不知朝堂险恶,殊不知这要想在朝堂上一直混下去,圣上的信任这是必须的。可是要想安稳的活下去,掌握兵权才能让你睡个好觉。阉党如此对我,无非就是看我手中掌握着十几万辽军,想要夺我的兵权就是了。”

朱由检皱起眉头。“兵权?难不成阉党这就要对军队下手了?”

孙承宗点点头。

忧心忡忡的说道。“看样子阉党还没有这个打算,之所以把我从辽东调回来,应该只是不想让我继续的掌兵而已,至于这带兵之人恐怕阉党不会有。

我最担心的就是阉党没有领兵之人,偏偏硬要带兵。只怕遇上战事,不会指挥瞎指挥,这可就糟了!”

这才是孙承宗最为关心的,现在的明朝名将刚死,新兴的将领还未成长起来。

正处于明朝无大将,高第做先锋的尴尬局面,虽有像是满桂,赵率教这种能打仗将领。

可是毕竟他们不是刘大刀一流名将,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这种由二流将领组织的军队怎么可能会是如狼似虎的女真人的对手。

孙承宗早就认识到了这个现象,要么不战,要么必败!

朱由检也揪心起来了,心中开始暗暗的埋怨爷爷神宗皇帝,那么多像是李如松,刘大刀,麻贵这样的将军,这才几年的时间,居然一个也没有留给自己。

落了一个无兵无将无钱的困境。

太不幸了!

朱由检说道。“将来的辽东经略会是谁,这个暂时就不用操心了,这个也轮不到咱们来插上话。还是看看眼下的麻烦如何应对才好呢。”

孙承宗苦笑,自己这一心都在考虑辽东问题,恰巧将眼前的致命麻烦给忽略掉了。辽东再怎么不济,起码眼前暂时不会有危险存在。

“这个老臣也没有办法,现在还斗不过阉党,若是这阉党一心的想要对付我,这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孙承宗说出这番话,不是因为他胸有成竹,而是因为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该如何应对这个问题。

朱由检叹了口气,果然不出所料,孙承宗这家伙真的是没有准备。

朱由检说道。“孙大人有没有想过,这个通敌谋反的的罪名一旦安到您的头上,将来这罪名落实了,想摘掉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您死了这问题不大,可是您想过没有,若您就这么被阉党给害了。

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镇守辽东的将军们将会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他们可都是无辜的。”

说实话,孙承宗并不怕什么罪名,可是写个谋反通敌的罪名再加上自己不曾与女真人在战场上正面交战,就轻易的收复了四百里的失地。

让人不相信这个也困难。孙承宗犹豫了一下道。

“刚刚信王也已经说了,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是抗击女真人的最有力的力量,阉党应该不会对付他们吧。”

朱由检笑出声来。说道。“这个可就不一定了,阉党要对付的人是您,要夺的也是您的兵权,您在辽东经略了多年。

您手底下的将领们也都是听您的话,您要是被夺了权,不管是哪一个经略上任,想必您手底下的将军们不会有一个服气的。

闹出点儿小矛盾是小,万一惹毛了新任的经略大人,做出个杀一敬百也不是不可能的。到头来一个个的全都被杀光了,看看会是谁来守辽东。

不要怀疑阉党做起事情来会手软,凡是敌人他一个也不会留下的。”

朱由检说完后,孙承宗沉默了,这个就是事实,不需要假设,他明白自己倒台以后,这种事情一定会出现的。

他纵使有皇帝保护,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不是问题,但是经过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弟兄们可就不行了。

一个个的都是武将出身,都是和敌人的厮杀中成长起来的。

一个个的眼高于顶,心高气傲,自然见不得一个身无寸功的白痴经略站在自己头上发号施令。

内部将令不统一,这都不用女真人来攻,自己就从中瓦解掉了。

孙承宗从凳子上站起来,然后跪下说道。“还望信王千岁能够救我一救,日后孙承宗一定当牛做马的报答殿下。”

孙承宗肯跪下了,朱由检心里很高兴,要的就是他这样。

虽然同是东林党人,不过他对孙承宗的态度和六君子不同。

六君子他们迂腐固执,只会懂得争权夺利,虽然打着为国锄奸的名号与阉党作对,可实际上保卫的还是自己在朝中的利益。

一个熊廷弼,出任辽东经略,将溃败的局势从中扭转过来。

为日后孙承宗经略辽东打下了基础,这么一个能人因为与东林党不对付,触犯了东林党人的利益,被东林党人给活活的弄死,传首九边。

正是因为看透了其中的利益纠纷,所以朱由检才会坐由阉党收拾东林党六君子。

再说了东林党效忠的是皇帝,朱由校在东林党人扶持下登上皇位的时候,自己还不懂事呢。

红丸案,移宫案和自己都没有关系。

自己只是一个看客,为啥要管这些没影的闲事。万一闲事没管好,将事情闹到了自己的头上就不好了。

但同是东林党人,人与人就不一样,东林党与阉党的纠纷,孙承宗一律都不曾参与过。这也与他经略辽东有关系,将一门子心思放到了辽东。

不然以皇帝对他的信任联合杨涟他们肯定能让阉党栽一个大跟头!

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干,或许因为他狡猾,早早的就看出了东林党不是阉党的对手。

毕竟东林党人都是外臣,而阉党的党首魏忠贤是内官,与皇帝朝夕相处,皇帝自然对他的信任要大于对东林党人的信任。

所以他识趣的闭上了嘴,这也让魏忠贤的矛头转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一直到六君子没了,孙承宗也只是谴责性的上了几封折子。

不然为何朱由检题了难得糊涂四个字,孙承宗立刻就从中明白了奥义。

朱由检喜欢有见识而且聪明的人,孙承宗就很聪明,知道什么该管,什么不需要自己来管。

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一个人,朱由检自然不会就此错过。就在处置六君子的关键时刻,所以才将孙承宗赶回了辽东。

这是为了保护他,让他远离朝廷,可是不曾想到阉党确实是够狠,这都不肯放过孙承宗,硬是将他的兵权给夺了去,从辽东又给催了回来。

五天前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朱由检也是心急如焚。

他不能让孙承宗落到魏忠贤的手里,又不能让自己的计划暴露,只能暗里来帮帮孙承宗。

令朱由检欢喜的是,幸好锦衣卫并没有参与其中。在皇帝的参与下,只是将他给移交刑部询问。这就给了朱由检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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