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城堡里通明如昼。街头巷尾亮起的无数火把像一双双猎鹰的眼睛,密切注视着塔楼间的动静,连一处狭小的缝隙也不放过。成队的卫兵手持银白长枪,携带猎狗在城堡里穿梭,守护骑士的马蹄声在城堡上空盘旋徘徊,经久不息。
百姓们亮着自家的灯火,大开着门窗。杀了娜拉长老的公爵夫人在夜间潜逃的消息不胫而走,他们早已得到命令,不安地等待着卫兵前来搜查。妇女们抱着怀里哇哇大哭的孩子,暗自诅咒,彻夜不眠。

城堡里充满了混乱的嘈杂声,猎狗的狂吠,士兵们的喊叫和金属的撞击,似乎永无休止。

只有议事塔除外。

议事塔里像冰冷的墓窖一般死寂,与之相似的还有达鲁修公爵脸上的表情。他高坐在悬浮塔座的正上方,宛如远古暴戾的君王,冷眼俯瞰着下方卑微的臣子。他的左右纵列两排黑铁铸成的方椅,椅背上雕刻着镂空的玫瑰花枝,在周遭竖起的火把跳跃的火焰中凸现出一种清洌的美。在黑铁方椅围绕的中间是红褐sè大理石地面,两个卫兵站在那里,手持长枪直抵着面朝公爵而跪的驼背图特。不远处,站着浑身发抖的萨满学士。

图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一整夜?或许两个小时,又或许才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没有了概念,双腿酸麻的失去知觉也碍不了太大的事,就算再跪个几天几夜也没有关系。只是这个如墓窖一般的议事塔教他心神不宁。

这座在泰勒公爵在世时就已经废弃不用的塔楼,永远散发着一种叫人窒息的死亡气息。他不知道灵族之王银赫建造它的时候是否施加了诅咒,yin暗,cháo冷,切肤的惊悚,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心生惶恐。仆人们称这座塔为“死人塔”,据说泰勒公爵的父亲巴比特执管东方时,经常在这里处死犯人。泰勒公爵继位后,便从不在这里议事,而是单独在正门塔楼修建了一个会议长厅。达鲁修继承爵位后也一直效仿父亲。这座塔楼便封锁起来,再也不作他用。

图特不知道达鲁修公爵为何在今晚破例打开议事塔,虽然他知道这十有仈jiu和公爵夫人潜逃有关。即便如此,他也找不到必须要在议事塔商议抓捕公爵夫人的理由。他不喜欢这里的yin森之气,一丁点儿都不喜欢。

不过,当他看见达鲁修公爵坐上悬浮塔座时,心里一下就豁然开朗了。想必巴比特公爵在世时,便经常坐在那把由数十根铁链吊起来的闪着各种金属光亮的王座之上吧,他高坐在那里,冷酷无情地看着台下之人死状百出。

卫兵用银白尖刺长枪抵着他的头,他通过余光能看到尖锐长枪上锋芒毕露。他一下子就明白达鲁修公爵将他带来这里的意图。他能嗅到这座塔楼里弥漫的死亡气息,但这却丝毫没有让他感到恐惧。真正让他恐惧不安,心神不宁的,是另一个人的死亡。

宁克。没错,那小子是叫宁克。老梵冈的徒弟,藏在马厩里十三年的小马夫,他的全部希望所在。

“希望城堡的暗门能为他打开,并不叫卫兵们发现。”图特在心里祈祷,“希望这时候,他已经将温蒂夫人安全带出了城堡。”

啊,已经过去了多久了呢?这时候,他突然希望黎明早点到来。宁克跟他说,“黎明即起的时候,我会让城堡里的老鼠送信给您。您就在储物间里安心等着吧,大人。”

黎明即起的时候,达鲁修公爵应该会宣布我的死讯,或是把我关进马房吧。储物间,他想,“我恐怕是再去不了那里了。”不过,他瞅了瞅一旁的萨满学士,也许可以请他代劳。

“图特·熏哈呷!我再问你一次,你把温蒂·库它藏在了哪里?”达鲁修公爵又开始发问。

这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了?图特忘了,他只知道公爵大人现在像一条发了疯的野狗,完全失去了理智,他被这十多年来的安逸生活冲昏了头脑,在遇到问题时不能够冷静思考迅速变通,太暴躁又容易冲动,这会让熏哈呷族上百年来的家业毁于一旦。

只要我活着一天,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图特心想,这是他在泰勒公爵临死之前,答应和承诺的。他还记得泰勒公爵的话,“帮帮达鲁修,图特,这不仅是我的家业,也是你的。”这话对他的触动该有多大啊,没人能知晓,也没人能理解。除了那个叫宁克的小子。

“我没有把夫人藏起来。”图特回答。

“那个叫宁克的小马夫呢?他现在在哪里!?我要你把他给我交出来!”

“我不知道。”

“不知道!?”达鲁修公爵几乎要气疯了,他从悬浮塔座上跳下来,大吼道,“问你温蒂·库它,你不知道。问你小马夫,你又不知道!好吧,现在让我来告诉你,我亲耳看见你在马房里和温蒂·库它说话,又有人亲眼看见你在深夜去马厩会见小马夫。你居然敢说你不知道!?”

“我是进过马房。”图特再度承认,“我希望夫人能坦白刺杀娜拉长老的动机,但夫人满口鬼神之说,不可理喻,所以我就出来了。但我没去找什么小马夫。”

“哈哈!图特啊图特,我原本以为你是我熏哈呷族最诚实可信的人,没想到你也学会了说谎。”公爵冷笑,“你跟温蒂·库它的对话我听得真真切切!而小马夫用药草毒死了城堡里的马和你又拖不了关系。现在,你胆敢以下犯上,欺我无知!卫兵!打开玄铁机关,给他上刑具!”

“不可!万万不可啊公爵大人!”一旁的萨满学士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图特大人身患顽疾,已经饱受折磨,再用刑法只怕他会xing命不保。”

“萨满学士!你再多嘴,我就让你也xing命不保!”

图特看了老学士一眼,心里说不出是感激还是悲凉。此时,有一个问题在他的脑海里盘旋——是谁向达鲁修公爵报告,我在深夜会见宁克的?我悄悄进入马厩,四周根本无人。唯一可能看见他的,也许是马厩对面的学士塔彻夜亮着的灯光,和住在里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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