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着这些世家子弟,刘诚心有戚戚然,为大汉感到悲哀,也为他们悲哀,眼下时局是宦官与外戚当权,要不是党锢之祸的兴起,堵住太学生和郡国生徒的晋升之途,未必会轮到他们来进行举荐,那句儿童都能吟唱歌谣,正好验证一切。
“举茂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

真是贴切的紧,世家之人有才华的确实不少,更多却是酒囊饭袋,虚有其表,无实干之能,只知道剥削民众,世家子弟学的为五经,及其他一些经学,还学的不全,极为片面,这些典籍他不否认可以培养出能吏,但因某些原因,培养出空口虚谈的,绝对远远超过实干的。

眼前的考察,便是非常好的列子,这些世家子弟看似引经据典,见解不凡,头头是道,却难有实际建议,想要他们针砭时弊,做出有效政绩,只怕不仅仅是一个“难”字能概括。

下山以来,路途中所见的,让他早已麻木,民众食不果腹,还要背负杂乱的苛捐杂税,地方豪强大族的压迫,**远大于天灾,也进一步让他失去了对大汉朝廷的热情,与那美好的憧憬,现在让他为官一方,他也只有呵呵一笑,熟视无睹。

除去世家子弟,能参与的举荐,也就剩下那些豪强富人,豪强为的是权力,富人为的名利,由于大汉立国以来,重农抑商,分士农工商四级,商为最后一级,最为低贱,既然朝廷有卖官鬻爵,借着这个机会,正是为自身正名之时,不好好风光一番,又那会对得起祖先,对于豪强,他不好评论,要说他们买官目的一致也可,不一致也可,大抵也逃不过土地和手中权力。

卖官鬻爵,也为官员提供一个借口,把贪污当成理所当然,往往官吏一到任,就尽量搜刮财物,更加荒唐的是,因公开卖官,一个地方官员,一个月内调换几个。

还有一点,他想想都不寒而栗,据说一些地界,连年水旱蝗灾不断,农田无法耕作,民众无法生活,倾家荡产,流离在外,出现人相食的惨剧,那是一幅怎样画面,他不知道,每想到这里,心中颤抖不已,如不是极度饥饿,谁人做的出来?刚听到那天,他整整恶心了近三天,倘若一生不下山远行,游历大汉,他或许一生都不知还有这种情况。

朝廷的是是非非,刘诚也不好去评论,他传承的信念是“非朝中官员,不议朝中事”,这些局势问题,他可以看在眼中,印在心间,不会挂在嘴上,任凭局势如何动荡,只要不身处其中,便会旁观天下事,熟非圣人,自不会有那么多的慈悲心,也不会整天忧心天下事,让自己惶惶不安。

相比外面民众,山中桃村村民,rì子好太多,虽然也是清贫度rì,至少不会出现食不果腹的状况,一念至此,他也想到往后道路,应该怎么去走,他依然无任何定论。

端着酒杯,他又再次魂游太虚,愣愣出神,同大堂考察的世家子弟,仿若两个时空,彼此不相交。一边静如处子,安坐不动,呆若木鸡;一边如火如荼,搔首踟蹰,急不可耐。

两方态势截然不同,皆是沉浸入迷,又同处一处大堂,竟毫无违和感,真是奇景一幕,身在局中不觉,倒是合情合理,别望了堂中还有两个局外人,既是杨彪与桥玄,两人看着刘诚呆坐,脸sè各有不同。

原以为刘诚也是来参加举荐,只是那副表情,让杨彪动摇了猜测,满脑不解,不停在考虑为何而来?

杨彪不清楚,桥玄是一清二楚,原先让刘诚来此的借口,仅是陪同他走一趟,而实际也有让刘诚参与举荐的意图,若获得举荐,那是再好不过,不行还可以见识一番,积累一些人脉,为以后为官打下根基,另一个意图,想借着这个机会检验刘诚学业,达到何种地步,好让他心中有个掂量。

但是刘诚那反应,大是出乎桥玄意料,按理来说,年轻一辈都会有争强好胜之心,炫耀展示之意,反而拿着酒杯发呆,无视考察,着实让他头疼。

如此一来,别说要探出学业底子,能不能积累人脉还是未知?好在有一点让他舒心,那就是名声方面,只怕今rì过后,多少会流传“刘郎箫艺,动听一绝”之类的评价,那也算不枉费心思一场。

临近考察完毕,刘诚仍是如痴迷一般,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让杨彪紧皱眉头,看见桥玄不去惊动,才没上前打断,不管怎么说,人是桥玄带来的,还轮不到他去插手。

既然插不上手,杨彪也不再关视刘诚,直接来个眼不见,心不烦,该如何就如何吧,专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浑浑噩噩中,刘诚也算经历过朝廷的第一次选拔考察,尽管全程呆滞不动,终究算经历过,具体怎么考察,他一无所知,也不想去探究,再怎么去脱离,也不会超出今古文经学的范畴,而且怕是今文经学居多,不管怎么说,这是朝廷认可的官学,为首选也在意料中。

等他再次回过神,大堂中的世家子弟,早已不知何时散尽,如今大堂只剩三人,他自己、桥玄、杨彪,见两人盯着自己不放,他好像明白自己干了什么不对的事,才会让两人上下打量自己。

想一想,刘诚也没发现自己那不对,不禁问道:“后生,有什么失礼之处吗?”

算起来,在考察时魂游,算不得失礼,两人之所以如此盯着他,是在思考何事让他这样入神,距离考察已过去半个时辰,他才回神,实在蹊跷的很。

见桥玄没开口的意思,杨彪道:“你是否有意为官?”

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对于刘诚来说有点突兀,倒也不是不好回答,答案早就在他心中驻留,坦然道:“暂不愿,学业尚未成,后生万万不敢有所怠慢。”

这样的回答,不在杨彪的预计范围,为官是多少学生门徒所求的,不曾想刘诚回答如此干脆,毫不犹豫,让他很疑惑,甚至不能想象,当年自己年少追求的,除去为官便再无所求,为何这后生不愿为官?

自家弘农杨氏一脉,算得上四世三公,为官之念已是根深蒂固,不愿为官对他来说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不过对方推脱学业未成,这一理由他还能勉强接受,也就没继续追问下去,而且刚才一问,他也不过随口一问,刘诚的想法到底如何,他顾不上,也不愿理会。

若要给刘诚评价,他不会看重这人,也许还会十分不喜,毕竟行为有不当,看在桥公面子,保持一个陌生之态足以,不亲近不疏远,至于是何身份,他也不想问,桥公尽管没明言,从态度来看,应是桥公子侄,还是比较亲近的一类。

这一趟杨府之行,也就到此结束,在杨彪的目送下,刘诚、桥玄二人原路返回,同来时相比,心情不再是兴奋,那时急于观看长安城,难免心情会有些许激动,而今归时,却是迷茫、默然,带着一点不知所措,始终徘徊在往后路途要怎么走,为官与不为官中的问题中,表面上告诉不想为官,也已经为自己备好缘由,心中还是不怎么坚定。

桥玄车架行至长安郊外时,停了下来,什么也没说,招呼过刘诚,便往田垄方向走去,刘诚有心结,他看的清清楚楚,是什么心结他倒不知,但是从进杨府到出杨府,心绪变化,他还是能够察觉到什么?要他去开解,不如自己去领悟,也是他前往田垄的原因。

来到田垄小道上,桥玄望着田地上的粟花,一阵风吹来,粟花如浪华滚滚,一波接一波,一种别致的美荡漾在心间,看着在田间劳作的民众,对着粟浪露出那一抹憧憬,桥玄格外宁静,脸上平添了一丝满足,指着那些民众道:“那劳作的民众,或许可以给你答案。”

刘诚依言望去,三五个穿着粗布素衣的民众跃入眼中,专注在田地间劳作,一侧小道上,还有几个七八岁孩童在帮忙,咬着咬,费尽力气在帮忙,一不下心用力过大,把握不住摔倒在地上,状若无事的站起来,抹了一把汗,继续帮忙。

认真劳作的民众,还不知这里刚刚站立着两人,停留的车架又缓缓前进着,而刘诚的心结或许已解开,又或许还在解开中,结果如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长安的世家大族,听说今rì杨公府上出了一个音律造诣的少年,都不以为意,音律只适合修身养xìng,不足道哉,要是音律与经学并列,流传于外,那他们才会重视。

今rì过后,长安城便有“刘郎箫曲,动人之至”的说法,更附有故事,在关中一地不胫而走,也慢慢向关东蔓延,刘诚之名始传大汉。

注:东汉时期,今文经学是官方学术的主体,从洛阳太学到州郡县设立的官学,传授者是今文经一些著名的经师,他们所著录的弟子,往往成千上万。但从发展趋势看,今文经由于其本身的弱点而rì趋衰落。今文经学最大的弱点,一个是妖妄,一个是繁琐。今文经用谶纬说经,充斥着荒诞不经的迷信邪说,这些邪说曾经获宠于一时,但它的欺骗xìng逐渐被戳穿,也就逐渐被蔑视。

古文经学的一个特点是“通训诂”,“举大义”,“不为章句”。与今文经学比较,古文经学是一种简单明了、思想犀利的学术。由于这种特点,东汉时期古文经学发展很快,它虽然未立学官,却逐渐成了私学的主流。在学术方面,古文经学取得了很大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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