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俊俏的五官,唇红齿白,不是偷出皇宫的赵禄又是何人?也难怪夏雨觉得眼熟,须知赵禄与赵朔乃是亲叔侄,容貌上自然有几分相似之处。
而梁以儒当时在大殿上,也只是稍稍瞄了一眼皇帝,哪敢明目张胆的去看。何况赵禄端坐龙椅,隔得又远,现下赵禄穿着平民衣裳,梁以儒一时间也没能认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失礼失礼,在下这位小兄弟惯来口无遮拦,却也是无心之失。”梁以儒打了圆场,“阁下莫往心里去,阿雨,咱们走。”

夏雨起身,朝着赵禄努了努嘴,“多管闲事。”

赵禄拦住她的去路,“你且说说看,朕——我这哪里是多管闲事?正所谓天下事天下人管,我——”

“我什么我?”夏雨撇撇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的就是你这种人。有本事你别冲我挑毛病,你去边境找乌托国、找大夏打一仗。上得了战场的才是英雄,只会空口白牙的都是孬种。”

“你!”赵禄挑眉愠怒。

“你什么你?你娘把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在街上瞎晃悠,然后挑别人的毛病大做文章?有这样的闲工夫,你去考状元啊!怎么今年的前三甲没你的名字?真是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夏雨憋着一肚子火,这赵禄还往枪口上撞,纯粹找骂!

赵禄拂袖,“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我这叫有理走遍天下,你那是无理寸步难行。”夏雨嗤鼻,跟着梁以儒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赵禄紧跟不放。

夏雨走出云客居,扭头看一眼屁股后头的赵禄,“你跟着我干什么?你要是想告我,就去知府衙门击鼓鸣冤。不过我坦白告诉你,无凭无证,我是不会承认的。说过的话,放过的屁,风吹到哪就到哪,跟我没关系。”

赵禄道,“我只是想问一下,你们觉得当今圣上——如何?”

“皇——”身边的小厮刚要开口,赵禄瞬时瞪了他一眼。

夏雨瞧了梁以儒一眼,梁以儒轻叹一声,“这里是长街,不便说话。”

说着,便去了一处僻静的十里亭。

“兄台似乎很关心国事。”梁以儒倚栏而坐。

赵禄道,“国事影响国运,自然是关心的。”

“听说皇帝都要专心当个木匠了,你这小老百姓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夏雨瞧一眼赵禄瘦弱的小身板,带着显而易见的鄙夷。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梁以儒轻描淡写,“只不过这天下,非蚍蜉之力所能撼动,我等儒学之士,也只能望洋兴叹。”

赵禄轻叹一声,“阁下心胸广大,为何屈居文华殿行走,而——不图锦绣前程?”

梁以儒瞧了夏雨一眼,“我只做值得之事,只为值得之人。名利浮云,都不过芳华一瞬,有何可惜?”

夏雨两眼一翻白,说的那些文绉绉的,她听得云里雾里。

“极好。”赵禄赞许的望着梁以儒,“好一个只做值得之事,只为值得之人。”

“谬赞,愧不敢当。”梁以儒起身,“时辰不早了,在下也该走了,告辞。”

赵禄笑道,“我与阁下甚是投缘,不知阁下是否嫌弃,与我结义而行?”

夏雨蹙眉,“他是我兄弟。”

“有缘相逢,那咱们三个一道结义,可好?”赵禄难得高兴一场。

“皇——”身旁的小厮正要开口,赵禄厌烦的拂袖,“顺子,到一边去。”

梁以儒道,“萍水相逢本就是缘分,恭敬不如从命。”这世上,多一个朋友,远胜于多一个敌人。朋友自然是愈多愈好,多多益善。

这还是夏雨教的。

齐声道:皇天后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日月为鉴,天地为证,黄禄、梁以儒、夏雨,结为异姓兄弟,福祸同担,风雨共济。谁若背信,天诛地灭。

黄禄最大,梁以儒其次,夏雨自然是最小的。

平白无故捡了个大哥,倒也不亏。何况这个大哥,看上去很有钱——夏雨心里偷着乐,估计还能捞一把!

赵禄不敢实名相告,便将腰间的玉佩掰成两断,分送给梁以儒和夏雨,“你们若是有了难处,可去皇宫西北角的广德门找侍卫,他们自然会找到我。”

“你是宫里的?”梁以儒蹙眉。

夏雨掂量着手中的玉佩,分量不轻,玉种极好,水头也相当不错,是块好玉。就这么任性的掰断,可见富贵至极,已然不将这些小东西放在眼里。

还住在宫里?

宫里——夏雨嘴角一抽,不会是哪宫太监吧?出手这么阔绰,保不齐是太监总管之类的?!心中幽幽扼腕:小小年纪,就被剥夺了做男人的权力,真是可惜。

面上,依旧笑颜如花。

赵禄笑了笑,“我也该回去了,你们记得来找我。告辞!”

梁以儒抱拳相送。

夏雨收好玉佩,“咱们也走吧!”

二人又回了长街,梁以儒在西街租了一座小四合院。他不愿与衙门里的人为伍,所以干脆自己租房子住,不去衙门讨这晦气。等家里的银子到了,再去买下院子久居京城。

一辆马车从身旁经过,风过车帘,夏雨稍稍一怔。

“何事?”梁以儒问。

夏雨愕然,眸色微恙,“我好像——看见了疏影。”

梁以儒仲怔,继而笑道,“她在代州府,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可是马车里那个,真的好像。”夏雨蹙眉,“难不成是我花眼?”

“她怎么可能来京城?”梁以儒面色微沉,“别胡思乱想了。”

夏雨想着,难道是自己最近想得太多,所以出现了幻觉。

神情恹恹的回到睿王府,府内倒是热热闹闹的,夏雨一问才知道今夜睿王府大喜。说是赵朔病愈,宴邀几位朝中好友及亲眷来聚一聚。

一听宴邀,夏雨来了精神。

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如果能把赵朔灌醉,也许能掏出虎子的下落。

夏雨进养心阁的时候,赵朔已经换好了衣服。

她甚少见他穿的如此鲜艳,一改墨色的暗沉。绛紫色,金丝银线刺锦绣山河的袍子,腰间金玉带。她微微一怔,抬头去看他精致无双的容。那双美丽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扬起,唇角勾勒出迷人的弧度。

他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慵懒清贵。

便是不言不语,也足以震慑世人。

许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神,夏雨慌忙回过神,“爷,今晚能不能带上我?”

赵朔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捋着自己的衣袖,“你去作甚?”

她撇撇嘴,“凑热闹。”

他不答,缓步走出门。

“爷?”她委屈的喊。

赵朔没有停步,只是懒洋洋的道一句,“还杵着?蠢!到时候可别后悔。”

夏雨笑嘻嘻的追上去。

花园宴席,热热闹闹,到处莺莺燕燕。夏雨进睿王府那么久,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凡是能进睿王府的,都是极尽富贵之人。要么位居高阁,要么富可敌国。

宴席分两排,睿王赵朔为主,两侧为客,从正一品而下,依位份高低排列。

位份最高的,自然是当今茂王,八王爷——赵誉。

其次是正一品太傅秋劲风,大学士付云旭。

宴席上有文有武,各自参半。

有一心人,也有异心人。

人心隔肚皮,日久见真章。

夏雨作为赵朔的内侍,与李焕左右并肩而立。不过能看不能吃,对夏雨而言,确实是一种折磨。看着宴席上,色香味俱全的各式菜肴,以及各种点心,夏雨的肚子早就开始唱空城计了。

华光璀璨,整个睿王府恍如白昼。

“吾等恭贺王爷身体康复,王爷千岁千千岁。”诸位大臣,皆举杯高喝。

赵朔淡淡的笑着,“诸位知道本王不喝酒,如今以茶代酒,多谢诸位挂心,本王感激不尽。”语罢,饮了杯中水。

夏雨暗自调侃,什么叫以茶代酒,分明就是不胜酒力,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众人一饮而尽,似乎心领神会。

赵誉笑道,“九弟病体康复,委实可喜可贺,只是这精神还不太好,尚需静养才是。”

赵朔点了头,却是心知肚明,“多谢皇兄关心。”

待赵誉饮罢美酒,又道,“九弟身边没有个体己的,身子才会难以见好。男人身边,没有个女人,到底是不如意的。”

语罢,他瞧一眼对面的叶光耀大将军,“听说叶家二小姐叶尔瑜,容貌端庄,生得极好,太后与皇上有意御赐。想必等叶二小姐入了睿王府,定能好生照料九弟的饮食起居。如此,本王也就放心了。”

叶光耀没有说话,扭头去看赵朔的脸色。

赵朔喝一口茶,面无波澜,甚至没有抬头去看任何人。

夏雨这才明白,坐在赵朔右侧的髯胡将军,便是赵朔的准丈人——大将军叶光耀。只等着一纸圣谕,叶家二小姐就会风风光光的嫁入睿王府为妃。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憋闷。

夏雨眉头微蹙,难不成是因为上次和东方旭一起摔下山洞,所以内伤未愈?

“只可惜了叶家大小姐。”大学士付云旭不冷不热的开口。

叶光耀面色骤变,狠狠盯着付云旭。

赵誉一顿,随即笑道,“九弟难得身体康复,各位莫提旧事,那些事就让他随风去吧!”转而朝着赵朔笑道,“不如让本王府中的舞姬,来为九弟献上一舞,九弟意下如何?”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