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多无奈,何必任痴狂。
赵朔一早便去上朝,夏雨百无聊赖,开始在养心阁里四处走。

在养心阁的僻静处,有一座圆拱门的院子,上头写着“一叶知秋”四个大字。夏雨就认识那个“一”,剩下三个字,它们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它们。

“这什么地方?”夏雨猫着腰走进去,“没人吗?”

这院子格外精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是有点空空荡荡的,感觉瘆的慌。院子里花木繁盛,可见经常有人打理。只是树木格外茂密,天气好倒也罢了,天气不好就有些——阴森森的。

推开一间屋子,入目皆是华贵之物。名贵的波斯地毯,做工精致的青瓷白釉,还有小叶紫檀的茶几。夏雨是花满楼出来的,这些东西是真是假,一眼便知。

看这屋里的摆设,应该是个女子的闺房。

怎么这养心阁里,还有女子的东西?赵朔不是喜欢男人吗?

夏雨左顾右盼,四下没有人,而这里的东西都冰冰凉凉的,连床褥都是冷冷的,可见应该是很久无人居住了。

她走进内阁,也没发现个所以然。

心头好奇,伸手推开了隔壁的暖阁。

便是这伸手一推,惊得夏雨骇然愣在当场。下一刻,她疯似的跑出去,连滚带爬的逃离这个院子。

不远处,一双冷冽的眸子,死死盯着那个快速逃离的背影。

她看见了——

转瞬间,所有的门窗悉数重新关闭。

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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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殿之上,百官齐聚。

赵朔端坐金殿,漫不经心的喝着茶,也不去看密密麻麻站着的一殿众臣。

秋试三甲跪在殿中央,状元沈浩,榜眼梁以儒,探花葛青。

“吾皇万岁万万岁。”三人高呼。

赵禄端坐龙椅,欣喜的笑着,“三位卿家快快起来,让朕瞧瞧。”

三人谢恩起身。

“果然都是一表人才。”赵禄笑道,“大燕人才辈出,朕甚是欢喜。”

“谢皇上。”三人躬身。

赵禄继续道,“你们的文章堪称一绝,朕今日钦点状元、榜眼与探花,尔等以后在朝为官,一定要为朝廷尽心尽力。”

三人跪身,“多谢皇上,吾等必为皇上,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东方越坐在赵朔的对面,“不知皇上要许三人何等职位?”

赵禄一怔,笑得极为尴尬,“不知摄政王以为何等职位适当?”

“兵部尚书一死,这尚书之职可由兵部侍郎接替。那这腾出来的侍郎之位,可由新晋状元郎接替。至于其他二位,可先去文华殿多多学习。”东方越趾高气扬。

赵禄深吸一口气,扭头望着气定神闲的赵朔,“皇叔——意下如何?”

赵朔置若未闻,呷一口杯中香茗,而后诧异的望着一殿众臣。

殿内一片死寂,赵朔仿佛突然回过神,“嗯?皇上说什么?”他放下杯盏轻叹,“臣大病刚愈,未曾听清。朝廷之事,自然有皇上做主,臣歇会。”

他顿了顿,又问,“方才皇上说了什么?”

百官犹豫了片刻,才低语轻声,“皇上什么都没说。”

赵朔点了头,恹恹的打着哈欠,“哦,没说?既然没说,那就继续说吧!”起身朝着皇帝躬身行礼,“皇上请说,这次微臣一定好好听着。”

东方越冷了眸,心道,好你个老谋深算的狐狸。

“方才摄、摄政王,说、说——”赵禄面色微白,结结巴巴,甚至不敢去看东方越。

“摄政王?”赵朔一笑,掉头转向东方越,“不知方才摄政王说了什么?皇上不善言辞,不如请摄政王代为转述?也教百官听听,皇上的旨意何如?”

东方越切齿带笑,“睿王爷果然是足智多谋,本王甘拜下风。”

赵朔扭头,蹙眉望着百官,“诸位——”

百官俯首,这两位重臣,谁都得罪不起,还是明哲保身为好。

一时间,殿内噤若寒蝉,谁都不敢说话。

“本王方才上谏,让状元郎接替兵部侍郎一职。”东方越冷然。

赵朔如释重负,“我当是什么事?原是个侍郎之职。好说好说,这朝中之事,摄政王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东方越一怔,百官面前,若是太过放肆那就是——他转身跪在殿内,“皇上,臣并无僭越之意,请皇上恕罪。”

赵朔躬身行礼,“皇上恕罪,臣怕是上了年纪,语无伦次,请皇上勿要怪罪摄政王,臣甘愿替摄政王领这僭越之罪。”

赵禄声音打颤,“无妨无妨,二位卿家快快起身。”

“你!”东方越冷然等着赵朔,赵朔还是一脸的气定神闲,一副懒洋洋的姿态。

见状,赵禄慌忙道,“此事怪朕太过、太过匆忙,没有思虑周到。朕——朕暂时将此事押后,容后再议——再议!”

最后两个字,简直细若蚊蝇,唯有赵禄自己才能听到。

“哼!”东方越拂袖而出。

赵朔瞧了殿上的赵禄一眼,勾唇一笑,继而紧追东方越而去,“摄政王慢走,多有得罪啊——”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朝中,有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才能平衡朝廷的力量。乌托国虎视眈眈,大夏又蠢蠢欲动,大燕决不能在此时内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赵禄下了朝,在偏殿内召见赵朔,薄瑶太后也在场。

“皇叔的身子好些了吗?”赵禄问。

赵朔点了头,“承蒙皇恩,不敢不好。”

薄瑶冷笑两声,“睿王爷的身子,真是好的神速。”

“可惜没好全,不然也不至于在朝堂上,惹怒了摄政王。”赵朔躬身行礼,“不知皇上与太后娘娘召见微臣,有何要事?”

“尽一切力量,拉拢新臣。”薄瑶开口。

赵朔早就知道薄瑶太后打的是状元郎的主意。

倒不是真的看中了人,而是看中了,让新人去占据最有利的朝中官职。比如兵部尚书!然则兵部侍郎是摄政王的人,所以兵部尚书之位已经不保。既然如此,拿个侍郎之位也好,但前提是,沈浩必须对皇帝与太后忠心,否则就是养虎为患。

“太后娘娘,可以召见状元郎。臣,怕是力有不逮。”赵朔轻语。

薄瑶轻叹,“哀家知道,你大病初愈,委实不该让你太过操劳。可朝中皆由摄政王把持,长此以往,君不君臣不臣,又该如何是好?哀家不能眼睁睁看着先帝留下的江山,为人做嫁衣。睿王爷如今是唯一能与摄政王抗衡之人,难道你也不念先帝的手足之情了吗?”

赵朔面无波澜,“先帝驾崩已过十数年,早已物是人非。太后娘娘,微臣身子不适,暂先告退。”

“你就算恨哀家当年之事,那皇帝总是你亲侄子吧?哀家当初,也是迫不得已。”薄瑶站在他身后。

赵朔没有停留,快步走出偏殿,不曾回头。

赵禄站在那里,“母后何苦强人所难。”

“哀家不强人所难,你就会一无所有。”薄瑶面色极为难看,“到时候天下之大,将再也没有我们母子两的——容身之地。”

小太监快步上前,扑通跪在薄瑶太后跟前,“启禀皇上,太后娘娘。状元郎和榜眼探花三人,上了摄政王府的车辇,去了摄政王府。”

“下去吧!”赵禄垂下眉目,“母后怕是要白忙一场了。”

“哀家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薄瑶有气无力,“这么多年的苦心孤诣,不都是为了大燕的江山社稷吗?”

赵禄没说话,抬步走出去。

“禄儿?”薄瑶喊了一声。

赵禄依旧往前走,始终没有回头。

薄瑶眸中染血,“为何一个个都恨我?我做的,难道还不够多吗?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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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

梁以儒抬头看一眼摄政王府的高悬匾额,心如明镜。扭头察觉沈浩的紧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一笑,“别紧张,没事的。”

沈浩颔首,“还好有你在。”

葛青道,“也不知摄政王找你我三人,到底有何要事?他会不会——杀了我们?”

“光天化日,应该还不至于。”梁以儒深吸一口气,与二人一道走了进去。

偌大的摄政王府,就像个迷宫,雕栏画柱,足见奢靡。

东方越站在书房里,外头一声报,沈浩等三人便走了进来。

“参见摄政王。”三人齐齐跪地。

“免礼。”东方越转身,缓步走到案前坐定,三人恭敬的站在他跟前,“随便坐。”

沈浩看了梁以儒一眼,只见梁以儒已经坐了下来,丝毫不见外。见状,沈浩也跟着坐下来,心里忐忑惶恐。

“状元郎是沧州人氏?”东方越问。

“在下代州府人氏。”梁以儒却应了声。

东方越眉头微蹙,脸上还保持着僵冷的笑,“你们的文章,本王都看了,觉得很好。”

“原可以更好。”梁以儒信心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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