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在种地,不是靠天吃饭了,是靠人吃饭,镇里供销社去年进的种子便宜,我们每家都买了不少,结果,今年开chūn,一亩地就出三五十颗苗,全废了,赶紧又花高价去了城里补苗,到现在才这么长的苗,这农药也不敢上供销社买了。”
张曙光喝了酒,话题放的很开,一些平常不大敢说的话,不敢发的牢sāo,都吐露出来,跟王山和陈自立都开始称兄道弟。

陈自立果然如王山所想,他不是农民,自己在家里开了小杂货店,平常老爸老妈帮忙照看,他就属于游手好闲没事做的那种人,因为喜欢练点把式,经过高人指点,幼年的时候到城里拜了名师,现在没事之后就整天往宗南市里跑去找师兄弟练武。

陈自立一听张曙光如此说,把筷子跟惊堂木一样一拍,

“还反了天了,种子都敢弄猫腻,大不了咱不种他的种子不行,农药也不买他的,上城里去买,你要什么样的,要是没时间我去帮你捎回来,反正我隔三差五就去城里。”

“陈哥,你是我哥,你们南马庄不种地的啊,现在农药跟种子你是能从城里买,人家不管你城里买不买,供销社这一份,你是必须得买,挨家挨户统计,按你家里承包的地来算,不管用不用,钱从大队里收。”

张曙光叹了一口气,“你现在是种地越多,赔钱越多啊。”

陈自立挠了挠脑袋,

“俺咋没听说这么回事呢?难不成我们村不这样?”

张曙光这个时候看向王山,

“大兄弟啊,你也是镇里的领导,能不能跟咱领导说说,我们家这份给免了吧,要不你打个折扣,咱家里也没啥,就是还有几只鸡,过年过节的时候炖了请领导下个小酒。”

王山不由得一阵苦笑,这种事情在今后的十几年之中他到听说过几次,却没想到早在这个年代便已经发生了,民以食为天,在种子和农药方面坑农,那就是坑所有人的口粮啊。

没有粮食,人吃什么,大面积的减产绝产甚至可能造成恐慌,打击了农民种粮的积极xìng,其危害可不是这么一点种子的微薄小利能够衡量,可偏偏就有如此短视的人,为了一己之私,不顾长远的国家和人民利益,干出这种称得上丧尽天良的事情。

“你知道这是镇里哪位领导安排下来的?”

王山没说帮忙,也没说不帮忙,有些事情还是做了才能知道,没必要宣之于口。

“还能有谁,张四年那个婊子养的,这会儿说不准在那个婊子身上哼哼呢,这个混蛋看上了谁家的婆娘,谁家保准倒霉。”

张曙光一边喝酒一边说,他老婆曹芹赶紧跑过来制止了酒后疯话连篇的张曙光,王山看起来跟普通老百姓似的,可归根结底还是zhèng fǔ里面的人,谁知道他表面笑呵呵的会不会转头就把张曙光给卖了。

王山果然如曹芹担心的那样,听了张曙光说话,立即板起了脸,

“没有根据的话可不要乱说,喝酒之后胡言乱语,一样要担负法律责任的,我看假种子的事情很可能就是有不法商人在使坏,回去之后到要查一查。”

王山不能不冷脸说话,所谓无风不起浪,假种子时间的背后很有可能是张四年在搞鬼,可是张四年是谁,马庄镇的镇长,堂堂正科级的干部,就算有事情也不是王山这样的派出所所长能够搞定的,需要区纪委或者市纪委出面才能够处理。

而张曙光这么样空口无凭的胡乱说,被张四年听到,治张曙光一个造谣的罪名还算是轻的。

王山如此说,也是不想让张四年觉察,黑手都是要慢慢的下,而斩除黑手,更是要偷偷的进行,不能让黑手发觉。

张曙光被王山一说,立即闷头喝酒不在言语,也不在聊那些张家长李家短的事情,曹芹跟张曙光一样,在心里已经把王山划为张四年一派,甚至开始担心王山和张四年随之而来的报复,乡镇领导想要报复一个农村平头老百姓,那是太轻松了,只是看人家有没有心情而已。

“当然,今天这是喝酒喝多了,我这脑子不好用,什么也没听见,是吧老陈,这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咱回去所里?”

刚才气氛热烈,王山也跟着喝了几杯,现在可没有五条禁令,中午还是允许喝酒的,此时那整整一桶十斤的鹤翁泉在陈自立跟张曙光二人齐心协力之下见了底,王山不过才贡献了十斤中的半斤。

“啊,喝够了,喝够了,嗝!那咱就回去。”

也不知道陈自立是真的想打嗝还是为了配合王山,一个酒嗝打出来,恋恋不舍的看了张曙光原来放在桌子上的那瓶鹤翁泉,一斤装的jīng品,七块钱一瓶,要比成桶的同名酒高出了两个档次。

王山领着陈自立和曹芹回到马庄派出所,倪飞正坐在值班室里听电话,看到王山回来只是点了点头,依然在听着话筒。

而整个值班室里除了倪飞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连一个联防队员或者民jǐng都没有。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下午两点王山让陈自立和曹芹先坐在了值班室的长条椅子上,转身进了号子。

倪奎等四人已经被解开绳子,螺丝钉坐在号子外小心谨慎的看着号子,听到王山走过来的声音转过头来,

“王所长,刚才倪教给他们送的饭。”

王山点了点头,进来的时候他便已经看到了墙角的发泡盒饭盒子,不过这些都是人之常情,纵然是犯罪嫌疑人也有吃喝拉撒的权利。

回到值班室,倪飞已经打完电话,王山一屁股坐在了值班台后面的板凳上,自己到来之后,倪飞假借去申请回避便走了,却是连办公室都没有给自己安排。

“倪教导员,我的办公室是哪一间?所里的人员花名册在哪儿?”

“你的办公室在二楼,钥匙在内勤小黄的手里,小黄他们出jǐng去了,西王庄有个打架的jǐng,到现在还没处理完。所里人员花名册我去给你拿,不过这几天任务都忙,大家这会儿都有事儿。”

倪飞一边说一边走出了值班室,王山看了看值班室墙上贴着的规章制度,轻轻的摇了摇头,倪飞这是真准备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彻底想要把自己架空,活了一世的人,怎么能就这么毫无反抗之力。

拿起桌子上的电话,王山直接拨给了秦守制的办公室内线,没多久便接通了,王山简略的表达了自己一定不会辜负领导希望之类的心愿之后,听见了门口倪飞走过来的脚步声,

“秦局,我想问一下,现在分局还实行考核制度吧?无故旷工三天的民jǐng可以记过,七天的可以辞退,联防队员旷工可以当场退回原单位是吧,你看看准备给我几个退人名额?刚来我也不熟悉情况,少要几个五个民jǐng,十五个联防队员的名额不超标吧,没事儿,退了人分局里面你不是随便我挑么。”

电话另外一边的秦守制小心翼翼的挂断电话,暗中下了决心,旦凡今后马庄派出所打来的电话他都不会再接,一个电话就要辞退五个民jǐng,去年分局一年也没有一个民jǐng因为这样的小事被记过啊。

上任第一天就狮子大开口,这小子是不是准备把马庄派出所掀翻天!

王山放下电话,从值班台里抽出询问笔录用的抬头纸,随手拿起一只不知道主人是谁的钢笔,在上面刷刷刷的记录起来,至于门外倪飞的脚步声停下,他当然知道,而且他还听出来了倪飞又快步的退回去,想必没多久这些有事忙着的同事应该都会回来了吧。

“姓名,年龄,户籍所在地……”

王山开始按照程序给陈自立坐着笔录,陈自立回答一会儿问题,便会纳闷的问一句,

“这些你不是都知道么,还问啥?”

“知道也得问,这是程序。”

王山解释完之后看陈自立不明白的样子,又得解释一下程序是什么意思,

“就是按照规定,必须这么问,你有什么说什么就行了。”

陈自立的笔录还没有做完,倪飞已经再度过来,轻轻的把一张纸放在了王山面前,瞄了一眼王山的笔录,一切都中规中矩,完全符合程序,倪飞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倪教导员,你的回避申请下来了么?”

王山看到倪飞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那就好,既然组织上让我来承担这个所长的工作,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承担起来,但是组织纪律的工作还是得交给你,这样,现在你就拟定一下新的规章制度,以后每天所里早上上班,中午下班,下午上班和晚上下班都要点名,由你来负责考核,三次无正当理由迟到早退者报分局记过。”

王山说完指了指花名册上面联防队员的名字,

“联防队员回来开个会,重新分配一下任务,也要考核,而且要比民jǐng的考核更加严格,不合格的一律退回去,这个考核细则你拟定之后拿来给我看看。”

“至于你,是副科级领导干部,想必这个自律xìng还是有的,尤其是刚才没有人发现你跟嫌疑人之间的关系,竟然能够主动申请回避,简直就是同志们学习的楷模,在工作上应该值得大家大力学习,但是在生活中,你还是要吸取经验教训,多关心一下家人啊。”

王山说完便不再说话,想必话里的意思倪飞能够听明白。

而倪飞坐在一旁,拿着笔的手微微抖了几下之后又恢复沉稳,看着王山在哪儿记笔录,心里这个气啊,

“我这么拼命工作,为的还不是当上所长之后能够给大奎一个更好的环境,可是现在你站了我的位子,大奎又这么不争气,真是气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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