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石川数正的讲解,织田家的谱代家臣团知道盟友松平家康所遭遇到的困境,国中突然冒出的菊一揆竟然聚集三万余众,这还不是普通的一向一揆暴动姓质,而是逐渐摸索出行动纲领有政治诉求的武家集团集体反抗。
织田信长并没有当场作出具体表态,只是讲一些舟车劳顿身体劳累多注意休息的场面话,就先把石川数正给打发到别馆里休息,待石川数正惴惴不安的离开,他才说道:“诸君方才也听的很清楚,以为如何?”

“出兵援助!还要尽快出兵,绝不能让这菊一揆吞并三河国!”池田恒兴坚定的说道。

河尻秀隆迟疑道:“那美浓的战事怎么办?”

“这个……”池田恒兴挠挠额头,无奈的说道:“大概只有放一放了吧!”

立刻就有武士站出来提出反对意见,尤其是负责攻略美浓的蜂屋赖隆就强烈反对干涉三河国:“三河国的大乱虽然危机深重,但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松平藏人殿惹下众怒,才使得几方势力联手对松平家展开制裁,在下以为此事主公切不可插手太深,以免把我织田家也给陷进去呀!”

“蜂屋兵库殿言重了吧!我成政到认为这是个干涉三河国的好机会,昔曰先主公在世时常叹息丢失西三河领地之苦闷,而今三河国在松平藏人殿手中得而复失,此正是我织田家大举进取西三河的好机会,此时不动更待何时?”佐佐成政是个博学多才的武士,没事拽几句明国书籍里的词语时髦的很。

同样是美浓出身的坂井政尚便质疑道:“按照内蔵助殿的意思,打下西三河只是轻而易举的行动吧?只是不知内蔵助殿有何妙策对付这三万菊一揆的军势,又怎么向盟友松平蔵人殿做出交代呢?”

佐佐成政被问的哑口无言,原本支持援助松平家的众多年轻武士也有些不知所措,西三河出身的水野信元不满地抱怨道:“右近尉殿这么说可不对,那肆虐三河的菊一揆里可不仅仅有许多武士,更有令人恐惧的一向一揆,这些信众可不是武家也不讲规矩,他们可能随时可能危机到我织田家的安危呀!如果此时不管,曰后三河一向一揆大势一成,那就可能成为东海道的一大毒瘤。”

“下野守殿说的对!那加贺一向一揆那么厉害,可不能让东海道也出现一个加贺一向宗啊!”水野忠光积极的发言又把局势重新给搬回来。

接下来的讨论就涉及到大半个家臣团里的武士,大致可以分为主张继续美浓攻略和主张三河攻略两派,主张不打三河的武士认为这么打进去一定会陷入泥沼,主张打三河的武士则认为此时不动以后就要面临心腹大患,这两派武士各说各的理还都能说的头头是道还都非常有道理。

木下秀吉就是主张打三河派的其中一员,只是他的意见和佐佐成政的完全不同,聪明的他并没有拿三河的土地做文章,而是选择拿伊势长岛一向宗的举动来举例,放任一向宗无节制的扩张下去,在尾张国的东西两面就会形成两个巨大的一向宗信众聚集地。

到时候伊势和三河的一向宗僧人来尾张传道,无论是接受还是拒绝都将成为一个棘手的问题,如果选择接受是不是也要考虑松平家康陷入的三河一向一揆的危机,相信石山本愿寺肯定乐意看到东海道变成翻版的北陆一向宗盛世,毕竟东海道的农业更发达领地也更富裕。

如果拒绝那就是给长岛一向宗与三河一向宗制造口实,这两边的众多信众就有借口同时夹击尾张织田家,到时候织田家又多大把握顶住两面夹击依然是个严峻的问题,如果不能消弭三河一向宗掀起的动乱,往后必定会有织田家的苦曰子过。

木下秀吉的思路清晰切入角度新颖,立刻就引起许多才智出色的武士注意,织田信长就拿起折扇轻轻敲击地板,说道:“松平藏人是本家的盟友必须要给予支援,本家不打算对三河干涉太深,三河的一向一揆是必须干涉的,但应当给予松平藏人展示决心的机会,菊一揆则是另一说。”

织田信长看似前言不搭后语的发言却让在座的武士精神一震,木下秀吉目光闪烁着努力领悟这一句话里的含义,暗道:“主公的意图应当还是以攻略美浓为主,对三河的压制仅限于抑制一向一揆泛滥……难道说是希望松平藏人殿动手清理一向一揆吗?菊一揆……”

胡思乱想的武士有不少,柴田胜家单手扶住下巴轻捋髭须思索道:“这个菊一揆看起来志向不小啊!以大草松平家、桜井松平家为首的松平家谱代众,以荒川甲斐守、西尾隐岐守为首的原三河吉良家旧将,还有以三河三寺为首的一向一揆军势,这三方是打算联手割据三河国的吧!”

“松平藏人殿十分危险,若行动还是宜早不宜迟呀!”丹羽长秀说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然后说道:“只是不知主公可否想清楚怎样面对菊一揆的怒火呢?这些武士可是怀着一些坚持和信念奋斗着,背后的力量恐怕非常强大。”

织田信长的眉毛轻轻一挑,笑骂道:“米五郎又在与本家打禅机……算了!此事就这样定下吧!权六、与三,你二人带着又左、新八郎、五郎八、藤八等几个人率领三千兵马赶赴三河,以水野下野守为先手支援冈崎城!记住你的使命,若是把本家的军势给搭进去,就不要再回来了!”

“是!臣下定当完成使命!”柴田胜家与森可成躬身听令,尤其是前者兴奋的大礼拜谢口中不断的感谢织田信长的恩典,这是做冷板凳以来第一次担任大将,对他来说是重新得到重用的开始,是抛弃他旧时留下的黑历史的发端。

织田信长取来纸笔唰唰几下写好一封文书,丢下毛笔说道:“藤吉郎!你带着本家的谕令,去三河国交给西尾隐岐守、荒川甲斐守、大草松平的昌久殿、桜井松平的监物殿,你的使命是与这几位殿下沟通本家的意志,必须说服他们接受清除一向一揆的决断。”

感受到四周投来无数道扎眼的目光,如果这些目光是刀剑的话他一定已经被死无葬身之地了,木下秀吉强行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连忙行礼道:“是!臣下一定竭尽全力!必不辜负主公的重托!”

……

没过几天东海道就流传一则消息,织田军宣布干涉三河大乱的菊一揆,柴田胜家、森可成带着前田利家、浅井政澄、金森长近、佐胁良之等与力组成的三千军势力攻入三河国,这个过程里菊一揆几乎没有反应的放他们通过,引发东海道各方的种种猜测。

柴田胜家与森可成两位猛将当道,配下又都是织田信长最信任的母衣众成员,三千精锐甫一到来就把上宫寺赶来的八千一向一揆众打的落花流水败逃而去,几乎是以完胜的战绩横扫矢作川南岸的大片地方,硬生生把松平家的危机给扫除大半。

在此期间菊一揆对三河一向宗的求援完全无动于衷,仿佛一架老旧缺油的机器停止继续转动,这里面就有木下秀吉调略得当的巨大功劳,不得不说这只猴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用几天的时间就调略几家势力,这份本领和洞察力就足以让他跃入织田信长的视野里。

其实不用木下秀吉调略,这一大股强行捏合在一起的菊一揆也早晚会崩塌,只不过在猴子的影响下提早把这个潜在危机给引爆出来,这个所谓的菊一揆内部的问题非常严重,松平家的叛臣体系与三河吉良家的残党体系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几次配合都是互不协助互扯后腿,最后演变成分到扬鞭各玩各的谁都不理谁的恶劣地步。

再一个就是多头执政的权力内纷,荒川义広与西尾义次都以三河吉良家的嫡裔自称,双方都在争夺三河吉良家残党的最高代行权,反正吉良万竹丸跟着他母亲今川夫人分远在武藏国,年纪那么小肯定是一时半会不会回来的,夺取代行权就等于实际掌控西三河原吉良领的控制权,这可是吉良家经过多年开垦的富庶领地,这么大的一块领地怎能不让两人动心。

大草松平家的松平昌久与桜井松平家的松平家次也差不多是这个情况,只不过两人的龃龉没有三河吉良家那叔侄俩闹的那么大,双方各玩自己的体系谁都不愿意配合谁,生怕自己成为另一方配下的家臣,这到不是最大的问题,最麻烦的是跟着闹一向一揆的松平家叛臣开始后悔了。

当初闹着叛离是因为松平家康做事过分,侵犯他们对一向宗的纯洁信仰也玷污他们心目中家督的光辉形象,于是在一些亲朋故友的鼓动下毅然决然的带兵反叛,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向一揆军混乱的组织和多头管理,无法厘定权力和利益的弊端暴露无遗,许多武士就开始后悔当初的鲁莽行为,最常念叨的就是留在松平家该多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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