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瘦影自怜秋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
顾承意识朦胧中仿佛听到有女人在唱歌,歌声飘渺空灵,既哀怨又缠绵……

这歌声对他来说是多么熟悉。

顾承缓缓张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家里,房间里还回荡着那美妙的歌声。

家中仍旧是那么破败,空旷的房间中,只有一张木制的四角桌和两张木凳子,房间的一角的地上放着陶制的瓶瓶罐罐以及碗筷等餐具。四角桌旁,一个用石块堆砌起来的简单炉灶中,此刻正跳动着火苗,那炉灶上的陶罐里正飘出了一阵诱人的香气。

顾承偏过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静坐在窗前,这道身影的主人仿佛很久都没有动过一般,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窗外明媚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却丝毫没有让人感到一些活力,反而使人觉得有些落寞。

这身影略微有些瘦弱的身子穿着有些松垮的紫sè布衣,一头黑sè的长发垂直到腰际,她的脸上带着一些哀怨与愁思,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陷入深深的思念之中。

“哎……”顾承望着这孤单的身影,在心中叹了口气。

顾承试着想要起身,但一阵晕眩感以及身体的疲惫阻止了他的行动。现在的他因为失血过多,显然还处于很虚弱的状态。

这一动作,惊动了窗前的人。

“承儿,你醒了?”她猛地转过身来,望着顾承的眼神不再是木讷无神,而是充满着紧张关切之情。

“娘……我怎么在家里了?”顾承虽然十分的虚弱,但因为看见了这女子,心中感到无比的安定与温暖。

这女子赫然便是当年在风间国皇宫大殿之上被风间王聘为御用锻师的顾晶琼!

此刻,顾晶琼的脸上不再带有当年那一抹标志xìng的甜美微笑,反而眉眼之间还沾染着一股浓浓的忧伤之sè。

顾晶琼见儿子似乎并没有大碍,关切之情稍敛,倒是有些生气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居然让自己打造的兵刃划了那么大一道口子,要不是王捍发现的早,恐怕你已经……”说着,顾晶琼又有些哽咽起来,当初王捍将顾承抱进家门时,顾承脸sè苍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sè,气若游丝,顾晶琼见状吓得嚎啕大哭。此刻她想起那情景,仍旧心有余悸。

顾承无奈苦笑,自己实在是太过不小心,当时初得那秘法,情绪太过亢奋,手臂上的伤口划太大了,而之后锻器大成,又太过忘我,以致于没有及时处理伤口,这才使得流血过多导致昏迷。

但顾承转念又是一想,若是以后每次锻造兵器都要消耗这么多鲜血,那可怎么办?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得跨啊!这其中必然有些地方有问题,自己还需再研究研究!

“娘,是孩儿不好,以后孩儿一定小心!不再让娘担心了,好吗?”顾承苍白的面脸上露出一种信誓旦旦的表情。

顾晶琼瞧着顾承这番模样呆了一呆。

“和他真像……”顾晶琼痴痴地想着,一边一脸愁容地凝视着顾承的脸庞说道:“承儿,娘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要好好爱惜自己……”

顾晶琼的话语中流露着凄凉之意。

“娘,我知道了,娘,我有点渴……”顾承赶紧岔开话题。

“好!好!娘炖了鸡汤,弄一碗来给你喝!你等着!”顾晶琼擦了擦眼泪,赶忙起身走去炉灶前斟鸡汤。

顾承从小到大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从来不提任何关于她自己的事情,甚至是他的父亲,每当他问起父亲的事,母亲就会陷入悲伤一段时间。时间久了,顾承便再也不敢在母亲面前提起父亲。

顾晶琼年过四十,但她年轻时样貌就生的十分美丽,到了如今的年龄虽说青chūn活力不再,但却拥有着一种成熟的韵味,加上她的气质也非同凡人,顾承猜测母亲原本必定出生显赫。那铁火院的打铁场管事王捍,便是对顾晶琼恭敬有加,几乎包办了他们母女两的绝大部分的生活开支。

“终rì两相思,为君憔悴尽……”

顾承又闭目聆听那凄婉的歌声。这歌声来源于桌子上摆放着的一个金属小盒,他的母亲说过,这叫做“留音盒”。

这“留音盒”能够留住人的声音,然后再度播放出来。顾承曾经因为好奇它的构造而把它拆开来研究,结果依然弄不明白这其中的玄妙之处,还挨了母亲一顿打,他从未见母亲那么生气过。直到他将“留音盒”照原样装好,母亲才消了气。后来,他依样画葫芦,瞒着母亲给自己也造了一件“留音盒”。

“娘,这歌真好听,可是你唱的么?”

顾晶琼正从瓷罐中舀着汤水,听见顾承的话身形一顿,随即故作平静地答道:“是……娘年轻时候唱的。”

顾承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问了一个他从来不敢问的问题。

“这首歌是否是唱给爹的?”

“乒——!”

顾晶琼手中的瓷碗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不准你提起他!”顾晶琼放声大喊,她的身体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知道关于爹的事!为什么别人都有爹,而我却没有!”顾承毫不让步地喊着,他苍白的脸上也因激动,有了些血sè,因为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太久太久。

“你知道以前他们都是怎么称呼我的吗?他们都叫我‘杂种’,他们都说我是没有爹的孩子!”

顾晶琼愣住了,她显然从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外头受着这么大的委屈。一时间,眼泪又再度在她的眼眶中打转。

这时房门打开了,一个光头男子走了进来,赫然正是那王捍,他一开门,便笑眯眯的大声道:"小承醒了吗?"

房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一般。

王捍也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劲,他尴尬地杵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看看顾承,又看看顾晶琼。

片刻后,顾晶琼再也忍不住悲伤,掩面夺门而出,剩下王捍在后面大喊,她也没有回头。

王捍见顾晶琼走远了,便叹着气坐到顾承的床边。

“又是因为你爹的事?”

“恩……”顾承激动过后,又感到一阵晕眩,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

“别激动啊!哎,这一回也怪我罚的太重,可是你惹谁不好啊,偏要惹上那顾铁的儿子!好了,先不说这个……我斟碗汤给你喝,你等着啊。”说完王捍便起身去了。

“王叔,你见过我爹么?”顾承躺在床上双眼望着天花板,口中问道。

“哎……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些事,想来也瞒不了多久,我告诉你也可以,但切莫再刺激你母亲了!”王捍叹着气在炉灶旁一边装着汤一边说道。

“真的?你真的愿意告诉我吗?”顾承兴奋地大声问道,眼神里这才有了一丝神采。

“别激动!别激动!哎,其实,我也没有见过你爹。”王捍顿了顿,又道:“那一年,你母亲被谷中派往风间国执行任务,一去就是三年,到回谷时,就抱了你回来。”

“母亲去执行任务?她执行什么任务?”顾承好奇母亲看似弱不经风的样子,能够做什么事啊?

“嘿,这你就真不知道了,你的母亲,二十年前可是铁烈谷中的风云人物,她的锻术绝顶高超,加上人长得又十分漂亮,美貌与才艺兼并!当年号称铁烈谷第一美女,无数本宗子弟都是曾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什么!真的假的?!”顾承瞪着眼睛,惊讶得张大了嘴。顾晶琼的美貌,他自然是亲眼所见的,但她的锻术居然也是那么高超,他压根就没有想到。

对于自己的母亲,他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啊!

“那还能有假,后来因为你的父亲的关系,你的母亲也因此被逐出了本宗。”

见顾承有些不解的表情,王捍继续道:“铁烈谷成立至今,怕也有千年历史了,其门规森严,正是它能够渊远长流的原因之一。这其中的一条规矩,便是谷中的女子不得私自与谷外的人通婚。更何况,你母亲也并不是寻常的人,你的外公,本是铁烈谷中的一名长老,后来被你母亲一气之下居然病死了,我儿时也是你母亲府上的一名小仆,后来你外公一死,加上你母亲被逐出本宗,家中的成员与仆人便全都分配到各旁系部门中去了。”

“你母亲当年只把你抱了回来,却不见你父亲的影子,并且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你父亲究竟是谁,这件事当年在谷中也算是掀起一阵轩然大波,只因你母亲是千古以来,第一个敢触犯这谷规的女子。”

顾承点了点头,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渊源,这么多年来,母亲的rì子想必也不太好过。

“在这铁烈谷中,你们顾姓是谷中大姓,铁烈谷实际上便是顾氏一族在掌握着实权,依我看,这旁系之中姓顾的,怕也只有你和你的母亲了。不过,我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我虽身为管事,但谷中事务除了份内的工作以外,其他的事情我也是丝毫无法得知的。”

“那么为什么爹不来找娘呢?想来,娘的心中责怪爹的成分更多一些……”顾承心中暗想。

现在他对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一个大体上的了解了,从王捍的话中可以得知,铁烈谷有着一种隐xìng的阶级制度,一些人天生便是本宗的人,而另一些人便注定是旁系的命。

顾承儿时常被人欺负,被人称为“杂种”,说他的母亲与外人鬼混,为此,他没少和人打过架。但随着他的锻术水平的提高,他发现周围的一些人逐渐对他有所改观,甚至还有人视他为崇拜的对象。铁烈谷毕竟是锻术门派,以锻术高者为尊,也因此,他越发努力的jīng进自己的锻术,他不想再被人所欺负排挤,不想再被人侮辱为“杂种”,他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此刻,顾承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进入本宗,带着母亲重返本宗,为母亲正名,也为自己,争一口气!

他要凭锻术来对整个铁烈谷的人宣告,他顾承绝对不比本宗的人差!甚至,他还要把整个本宗,踩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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