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尹秋玲再次看文宇睡着的样子,只可惜少年白皙、青葱的脸庞不再,如今更像一片半衰枯叶,给人以凋残离树的伤感,不过,他睡梦中嘴角露出的淡淡微笑,让人依然能回想起在蓝贵阁的那个慵懒午后,那个稚嫩熟睡的年轻人。
经过一夜的安睡,虽然伤痛依旧,但疲倦消退,被白天宝贵的阳光唤醒时,尹秋玲发现本趴在二师姐李惊茹尸身之上的自己,已被挪至一处铺满破旧衣衫的空地并盖好衣衫。看见倒在一旁仍在熟睡的文宇,尹秋玲明白他显然昨夜颇费周折才安顿好了自己,不禁一丝愧疚,她打算让文宇多休息一会。

尹秋玲抓起一件衣衫遮羞,缓缓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果如昨夜文宇所说周围都是不均匀分布的尸体,上百具男仆尸体。最先看到的还是不远处的二师姐尸体,死状依旧,各处骨头都摔变了形,衣衫虽依旧颜sè艳丽如新,现却已人鬼殊途,想到此处又是一丝感伤涌上心头。不过,阳光灿烂的白天好过yīn冷黑夜百倍,即使身处这巨大的深坑之中,也依然能从折进来的阳光,给人以积极的信念,让人向往着洞外世界的生机盎然。纵然面对百余具男仆尸体,尹秋玲也恢复了往rì的镇定和淡然。

她找到自己被文宇除下的衣衫,从腰带中寻找自己随身携带的唯一伤药--金疮散。作为一个杀手,快速的自我疗伤、恢复战斗力是基本技能。很快她翻出了一个白sè小瓷瓶攥在手中,开始左右环顾寻找水源,一会便朝对面有条条黄褐sè痕迹的崖壁走去,一路上见到脚边散布的尸体腐朽不一,有的已成白骨,头骨碎裂,显是直接摔死洞底;有的皮肉尚在,爬满了蛆虫,应是年内被抛尸至此的;尹秋玲注意到还有几个尸体,远离洞底zhōng yāng,垂头坐在崖壁边,推断应是像跟自己和文宇一样,摔在别的尸体上并未立死,后来不知是无法忍受恐怖困境,自残而死;还是如文宇一般虚弱不支,寂寂而终……这就不得而知了。

尹秋玲正好已走到洞底zhōng yāng,抬头望天,洞高百丈有余,宽也来得有几十丈,洞口依山势而为斜面,还能看到洞口那过腰的野草繁茂,狂野地飘荡在阳光明媚的蓝天之下,仿佛在向尹秋玲招手,亦或是嘲笑。尹秋玲感叹此处也不知道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所建,要说人工所建未免耗力巨大,要说是天然所致,老天也有点太鬼斧神差了。天坑四壁可以说是直上直下,纵有山石凸出,也已被多年的雨水冲刷光滑,yīn暗之处还长满了腻滑苔藓,尹秋玲想自己即使恢复状态,自忖以自己的轻功也是难以攀爬这百余丈的绝壁,更不要说带上文宇……

“一定出得去,办法总会有的。”年轻的尹秋玲从不困扰自己。走到有水流冲刷痕迹的崖壁,果不其然,崖壁高处松散石块间微微渗出的地下水向下汇流到一处,经年的水滴石穿,让地上正对的一块巨石表面成为了一个天然的浅浅水潭。

女人见到水总是很高兴的,尹秋玲放下遮羞的衣衫,双手舀起一口清泉下肚,顿觉甘爽异常,想来昨夜正是这里的水曾让自己一沁心神。尹秋玲小心拆开文宇为自己jīng心包扎的伤口,虽然及时地止了血,可是对伤口愈合无甚功效,她轻轻的用泉水清洗着各处伤口,清凉带来的疼痛让她不禁微微皱眉,随后敷上手中瓷瓶中的粉末,再缓缓包扎起来,相信不消几rì静养便可恢复,不过被师傅细剑洞穿的腰部和重伤的肩膀还是耗去了整瓶的金创散。

尹秋玲重新穿好短小合身的衣衫,将黑sè弯刀习惯xìng的插回了腰间。寻到师父刺伤自己的长剑挖开地上的沙土,小心埋葬了二师姐的尸身,望着微微隆起的土堆,尹秋玲手中抱着师姐的宝剑,怔怔地出了会神。

“文宇睡得也太久了!”

尹秋玲忙活了半天刚一闲下,便想到文宇竟然还在熟睡,于是匆忙赶去查看,伸指一探文宇鼻息微弱,心知不妙,连忙呼唤,可惜少年依旧熟睡,一幅要这样平静结束生命的样子。尹秋玲着了急,想到大师姐应该是引文宇阳气修炼内功导致他成了现在的枯槁模样,急忙不顾伤痛,扶起文宇坐起,自己转到身后坐下,双掌抵住文宇的双肩,运气分散体内真气中的阳气,缓缓输送到文宇体内,毫不吝惜。

半个时辰之后,文宇逐渐醒来,无jīng打采的回头看到满头细汗的尹秋玲,两人会心一笑,文宇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

“秋玲,你饿了没?”

尹秋玲笑着摇摇头说“我还好……再挨几天,等我伤势好了,带你一起爬出去,咱们找家酒楼大吃他一顿,如何?”

“好!”文宇可不知道她这是在安慰自己。一顿运功耗去尹秋玲体内大量阳气,总算是保住了文宇的xìng命,他还以为自己只是几rì未食饿晕了而已,听到尹秋玲说要带自己大吃一顿的时候,不单单是心中一暖,想到各sè美食,他更饿了……文宇肚中一通回响,二人同时笑了起来。

……

三天过去了,人可以七天不吃饭但不能三天不喝水,可老天就是爱开玩笑,在这易雪亭后山洞底绝境,偏偏缺少的就是食物,腐朽溃烂的死尸倒是有很多……二人无力的坐在洞底,尹秋玲伤势已好大半,无奈几rì未吃东西,亏得自己自幼接受杀手训练,刻意练习过辟谷,可并不会吸风饮露,不知能再挨几rì。一旁的文宇虽然被尹秋玲的真气保住了xìng命,甚至坠落时摔折的双脚也前rì被尹秋玲接驳回来,但是他已经超出七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加上之前在夏飞飞处就一直虚弱卧床,他就快要撑不住了。

尹秋玲看着高耸的崖壁,不敢把自己最后的体力消耗在这无谓的尝试上,手里摩挲着师姐留下的长剑,又望向二师姐的坟墓,想到自己不但将师姐草草葬在这百余男尸的洞底,还不能出去为师姐报仇,真是与其被活活饿死在这绝境之中,不如当时被师父一剑了命来得痛快。

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活着等死。

“秋玲,我,已经很满足了……”文宇虚弱的说着,的确,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心愿,至少自己死在尹秋玲前面,也算是尽自己微薄之力救过心上之人一命,但是想到尹秋玲之后的处境,还是十分自责,“都怪我无能,不能将你救出此地……我有东西要……”

“不要再说话了!节省点体力,我们谁都不会死!”尹秋玲突然来了jīng神,严厉地打断了文宇的说话。她从心里害怕听到的临死道别,总算从虚弱的文宇嘴里说了出来,她不想再听到这种诀别的话了。尹秋玲此刻的心情与其是说他自责自己能力的渺小,更不如说她真的很害怕自己孤苦独死此地。

这时,一个黑影从洞口急急坠下,空中几经翻转,“啪!”的一下重重的摔在了洞底的一片沙石之上,脑浆崩裂,崩流出一大滩血迹,眼看是活不成了,扭曲的脸部正好朝向尹秋玲所坐的崖壁方向。

二人都被这突发一幕惊呆了,包括死亡边缘的文宇都回光返照的来了jīng神。二人一看此人是夏飞飞处的仆人装扮,便不约而同的立即抬头朝洞口看去,只见遥远之处一人正逆光站在洞口边缘,裙衣飘荡,似是个女人,并看不真切。文宇觉得即使来者是夏飞飞,即便要杀自己,也应该会救同门的尹秋玲出去,便要豁出最后的力气大声呼救,谁知嘴巴刚张便被尹秋玲一手捂住,暗示自己不要声张,并拖着自己缓缓向后移向黑暗之中。之间那人并没有逗留,便即转身而去。

文宇虽然不解尹秋玲的举动,当尹秋玲放开自己后,也并没有提问,而是转头看到了被扔下惨死的男仆样貌,顿觉惊讶,脱口而出“我认得此人!他就是我卧床之时给我送饭的新来的男仆田石!”

尹秋玲缓缓起身向尸体走去,发现这人面容也似文宇一般的枯瘦无神,看来也是被夏飞飞利用完毕,抛尸至此,想到大师姐的行事古怪更甚于师父,再者师父杀害师姐抛尸之地就是夏飞飞处理男仆之地,让她甚至怀疑来着会是师父,所以尹秋玲即使当时有一丝生机也没敢声张呼救,另一方面她也是担心文宇难以活命。

尹秋玲看了看尸体,略作思考,缓缓抽出腰间黑sè短刀,回头问文宇道:“这个田石是不是你的朋友?”

“不是……”文宇费解。

“这就好办了……”尹秋玲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天真有邪的微笑。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