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乌西沉,天空中留下的只有血一般的红sè,让刚刚才从一场失败的汉军战士看在眼里,更增添了几分紧张与悲愤。之前一段时rì里,他们实在太顺了,短短时rì就已经攻城陷地,打得羌人不断后退,却没想到转眼间自己却成了失败者。看着那些往rì一起的袍泽被杀翻在地,他们的心里也充满了兔死狐悲之感。
而身为军中将帅的张温等人,这眼光自然放得更是长远。经此一战之败,张温已经从之前的自大,以及兴奋里回过神来,开始重新审视起面前的对手来。而在细究之后,他便自责地发现,是自己太过骄傲了,这才给了羌人以如此机会。现在,军队士气低落,又面临着以寡敌众的场面,让他也一时有些茫然了。

“大帅!”一把一向以来就很是沉稳的声音从身前响起,才让张温从适才的自责中抽离出来,看向面前的皇甫嵩,苦笑道:“是义真哪,如何,将士们都安顿好了么?”

“是的,我们的大营周围的防御也都布置妥当了,即便此时羌人来攻,也未必能在我们的手上讨得好去。”皇甫嵩应道。在士气低落的时候,是他这个久于战事的老将在安排一切,也正因为有他的威名在,这支刚吃了败仗的汉军才没有颓废,而是迅速做好了一切迎接再战的准备。

“哎,都是老夫一意孤行,才会导致今rì之败哪。若是早听从你之劝,不轻率冒进,那三千多人马就不会……”说到这里,张温又是一声长叹:“如今的局势于我们很是不利,少了城池的依托,兵力上又不如羌人,我们只能采取守势了。”

“大帅不必过于忧心,即便我军先输了一阵,但终究只是一场遭遇战罢了。那是因为我们挥师而来,兵马疲敝,才会给他们以逸待劳的机会的。只要我们不自乱阵脚,将我们汉军善于稳扎稳打,强于以守为攻的战法施展出来,战事胜负却还难料。而且……”说到这里,皇甫嵩的话为之一顿,显然有什么话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张温很容易就猜到了他想要说些什么,便道:“你可是想说,其实论兵力我们并不在羌人之下哪?因为身后还有一路四万许的人马跟随着?”

“是的。”皇甫嵩点头:“毕竟大家都是为朝廷平乱,纵然有什么矛盾,在大敌当前时,还是当屏弃前嫌,一致对外的。末将以为,只要大帅着人将此地情况传达过去,董仲颖为了大局考虑,一定不会迁延妄顾的!”

“是么?”张温对此很有怀疑。他与皇甫嵩这个只知道兵事的武将不同,作为曾经朝堂之上的三公之一司空,他对朝中不同派系间的争斗实在是太熟悉了。现在自己和董卓就分属两个不同的派系,恨不能见对方倒霉才好,试问此时董卓又怎么可能在得知自己兵败之后全力赶来助阵呢?

不过这些话,张温并没有如实地告诉皇甫嵩,只是含糊地道:“或许你所说的有些道理,老夫会考虑一二的。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挽回一些如今的颓势再说才是正经,不然即便董卓真率军来了,我们这一路人马也将无以为继。”

“这点末将也考虑到了。”皇甫嵩很有把握地道:“我军现在所处之地,利守而不利攻,正可以为我军争取恢复军心士气的机会。若羌人不来攻便罢了,若他们真敢攻来,末将必将为之前战死的将士们报仇雪恨!”

“如此自是再好没有了!现在用兵之事,老夫就全部仰仗将军了。”这一次的失利,终于让张温知道了自己在兵事上远不如皇甫嵩的问题,当时若非皇甫嵩及时调动人马,又身先士卒在后断后,只怕大军的伤亡将会更加惨重了,所以这次他是真心实意地要将指挥大权全都交给皇甫嵩了。

“末将必不负大帅所托。不过,刚才末将提到的有关联络董卓军之事……”皇甫嵩还是不忘提一提这事,因为他知道只有如此才能重新掌握战局的主动。

“老夫会考虑的!”张温的回答却依然很是模糊,他实在不想低声下气地去求董卓,何况即便他真这么做了,董卓是否肯出兵也还在两可之间呢。

对此,皇甫嵩也无可奈何,毕竟张温才是三军主帅,他一个部将只有指挥麾下大军的权力,却不可能越俎代庖地对整个战略加以修改。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守住门户,使羌人难以给军队造成更大的杀伤,同时等待董卓军的到来。

不过,皇甫嵩所做的防御措施还是相当了得的,他依托地形,又将汉军善于以守为攻的优势彻底发挥出来,还真就在之后几rì羌军的趁胜攻击中取得了几次小胜。虽然就杀敌来说,还无法与之前汉军的伤亡相比,却也总算让已经有些丧气的汉军将士得到了些安慰。

如此在与羌人进行了几次交锋之后,吃了亏的羌人也学了乖,没有再一味强攻汉军阵地,而是想要故技重施,从侧面绕到汉军身后,断其粮道。但这一回,他们却未能如愿了。皇甫嵩在打定主意以坚守对敌之时,便想到了有此后患,早就派出一支jīng锐之师游弋在大军后方,几次下来,反而将化整为零想绕到汉军身后的羌军杀得折损许多。最终,羌人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重新与汉军在此对峙了起来。

而董卓军这里,在得知张温军失利之后,便没有再继续西向。他们在等待着战事的进一步发展,等待着那个自身可以独占功劳的时机的到来。可随后僵持住的战局,却让董卓军上下大感意外,没想到本来攻势凌厉的张温军居然会做起了缩头乌龟,以守为主了,这让董卓也感到很是无奈。

“看来,这是皇甫嵩在起作用了!”对张温军上下情况很是了解的胡轸皱着眉头道:“其他将领多是心切主动出击之辈,唯有他,才是真正会用兵的。只是没想到,他这个在朝中无有根基的武将此番居然也会被张温如此看重。”

“这确实让人想不到,不过,这也改变不了如今的局势,只要咱们不出兵,他张温想取胜根本不可能。”李儒说着,却又有些担忧地道:“不过,他张温毕竟是三军主帅,如果他真拿身份下压,只怕我们也不能不出兵相助,不然只怕事后也将成为他人把柄!”

“这也正是某所担心的。”董卓也皱眉说道,“他张温也不是蠢人,眼见得形势不妙,自然会想到借势压人,让我们出兵的。对此各位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这个……”众人都一时拿不出解决之道来,便是智谋最为深远的马越和李儒也都没了话说。在思忖了半晌之后,马越才道:“如今看来,若当真如此,只有听命行事了。而以在下之见,若是主公真没有法子不遵号令的话,那还不如抢在他下令之前赶去相助才是最好的选择。”

“什么?”众人听了马越这话,都是一怔,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们就是被强令前往相助都心中不愿,更别提主动前往了,这自然让众人感到意外了。

“马仲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想坏了主公的大事么?”许令见众人表情,便觉得这是个打击马越的好机会,当即说道。而他的话,也让方正回过神来,他也皮笑肉不笑地道:“之前让主公按兵不动的是你,现在让主公主动前往的又是你,如此朝三暮四,你是何用心?”

这话说得很有些重了,其他之人虽然不信马越在此事上怀着不忠,但事情实在太过严重了些,他们也不敢开口了。而董卓也因这句话而有些变了脸sè,把目光落到了马越的脸上,等待着他的解释。

“主公,在下之所以如此说,为的还是主公。倘若我们是在张温下令之后前去相助的,那即便之后我们立了功劳,怕也要将大部分的功劳分与张温。但若我军是主动前往的,这情况便自不同了,我们有大可以向朝廷奏报,是我军在发现张温军有难,才及时赶去相助的。故而,在下才向主公提议主动出兵,这是化被动为主动的一个机会。”

“唔……”听了马越这番解释,董卓的面sè才缓和了下来:“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若我们真能争取到主动,倒也未必是什么坏事。既然如此,那就尽快出兵,也省得张温让人传令过来。”

“是!”众人这才起身应道。

七月二十六rì,在陇西境内盘桓良久的董卓军终于正式向西进军,直朝汉羌两军交锋的北地郡赶去,同时董卓更是向朝廷上了一道表章,说明自己此行是听闻张温军遭到了麻烦才火速驰援的,这样一来就不是受命增援了,其中关节自有何进想法去让朝廷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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