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寒疆大陆东北,自古以来冰天雪地,一片银白,层林尽染,不漏片土。
晴天,对于这里的居民来说是一个好天气,一年中夏季的七十多天里,暴雪天会骤然减少,在这七十多天里,久违的阳光同时也会出现。

恸天山,位于寒疆大陆东北群山处,传说由一位远古仙人的眼泪滴在心爱的人尸骨上所化,山虽未高万丈,却也直刺苍穹,大有yù比天高之势。这座山常年被白雪覆盖着,雾气腾腾,氤氲环绕,恍如仙境一般。在恸天山震阳峰上,就是当世第一门派,真罡福地。

此刻,真罡福地,含元殿内,聚集着四位仙人一般的人物和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叟。

“掌门师兄,这信中说的可是真的?”

问话的是一位紫袍老人,长髯过膝,眉宇间闪过一丝忧愁。

含元殿正中首座上,就是真罡福地掌门,当时一等一的剑仙,落霞散人——姬殇,也被世间向道子民称作姬神。

姬殇今年一千一百岁,《天狱红莲剑》修至第八重,同样的,气道玄功也是第八境绝天境。八门神将中东灵侯姬浊长子,自幼拜北辰万仙万千一为师,修行飘雨剑。千年前神绝弑君案发,自此与万千一断绝关系。六百年前按照父亲嘱托,与几位师兄师弟联手创立了真罡福地。

此时他一身白衣,正襟危坐,侧耳听着师弟的问话,淡淡地点点头。

“掌门师兄,若这是桓世伯送来的消息的话,那么应该不会假,不过我皇降世的命主居然是澈儿,那么天邪宗近来大部分门内高级弟子频频出山,难道是神绝派出暗杀澈儿的?”说话的是为黑衣中年人,他转头问向紫袍老人:“三师兄满脸忧愁,是否推出了天邪宗行事动机?”

紫袍老人便是真罡福地,乃至正道第一智者,号称‘智衍天机’的汪长津。他摇了摇头道:“师弟有所不知,据老八传回的消息来看,天邪宗一行高级弟子去的是连天草原无疆城遗址,自臻天可汗狼王可扎金开度战死后,现在的草原王查莫尔扎大汗早带族人迁入草原深处,无疆城就成了一座死城,无疆城那里可是离香都旁的皇山紫榕林相距万里,况且无疆城一片是项一世叔的地盘,鬼影崖可不是什么善茬,这些年不曾服软与天邪宗。现在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讲通天邪宗的动机,那就是神门降世。”

紫袍老人说罢,姬殇左手边的红衣老人突然睁开眼睛,整个大厅为之一颤。

姬殇问道:“大师兄,可曾突然想到了什么?”

红衣老人浑厚的声音传来:“万千一早已知道我皇降世会有命主!天邪宗可能已经有人去杀他了。”

“什么?”

姬殇右手边的银发老人突然站起,“凌小子,你确定吗?”

在坐几位老人看到银发老人站起,忙上去安抚他坐下。

“白世伯,我不确定。”

红衣老人答道,银发老人紧抿着嘴唇,睁着双眼瞪着他。

红衣老人接着答道:“世伯息怒,我刚刚听了三师弟一番见解后发现一向智计如狐般的三师弟的分析居然狗屁不是,全靠假设、猜想。”

这时紫袍老人也如同银发老人一样,紧抿着嘴唇,但是没敢瞪他,只是满脸憋得通红,浑身发抖。

“啪”地一声。

紫袍老人居然没运起真气生生掰断了座椅扶手,脸上长吁了一口气。

姬殇知道自己大师兄的脾气,轻咳了两声收起尴尬的面sè问道:“大师兄有何高见?”

红袍老人看了他一眼道:“没有。”

此时满头银发的老者又簌地站起,拿着自己手边拐杖气骂:“凌小子,老夫今天一定要替姬浊教训教训你这混账东西!你想气老夫犯戒吗!还是你在你那执法堂待的时间长了,说话不需要经过脑子?怎么这般颠三倒四!”

姬殇看到白焘拐中藏着剑气,心中一凛这莫不是父亲曾向他提过的白焘三大绝学之一的冲虚剑?

电光火石之间运起《震莲诀》将白焘的拐杖压在起手式上。

白焘这些年在修心池清修,已然臻至炼神返虚之境,施展冲虚剑根本不用注入内力。此时没有内力依仗,发出的冲虚剑气势被姬殇一压,可剑意仍然激荡yù出,震开姬殇,一道白光闪过,殿外石狮连同身后一棵老树接连被洞穿,在远处土地上打出一个丈许长的小洞。

姬殇被震退三步,勉强刹住去势,他看到殿外地上的小洞,心中一片凉意。赶紧朝白焘一拜道:“白世伯息怒。”

紫袍老人摇摇头心中啧啧叹道:还是白世伯厉害,若哪天我被大师兄呛到了能这样发怒就好了。想归想,他和黑衣中年人也急忙起身劝白焘。

白焘看着红衣老人依然淡定地坐在原处,丝毫未动。心中暗赞,但口中冷哼一声,拂袖坐下。“凌小子,别卖关子,老夫最讨厌你这点,说!你刚刚怎么想的。”

姬殇也跟着坐下,与三师弟四师弟一齐望向他。

红衣老人道:“其实,你们知道的,我年轻时他们都叫我神机妙算凌虚子,我年轻时候……”

“混账!”

白焘差点又一拐打上去。姬殇连忙压住白焘满脸为难道:“大师兄!别这么淡定好吗,火烧眉毛了!”

“哦。”

红衣老人应了一声,“其实这事很简单,我是个粗人,三师弟是个聪明人,三师弟如果看不出来天邪宗动向的话那八成是他们故意掩盖什么。神门降世?他们怎么不编出神帝降世这理由。我活了一千二百岁了,只听说神绝那厮和寒冰大帝是神门降世一星而出,具体降到哪,不知道,具体神门什么样子,不知道。所以我断定神门降世是一个借口,他们在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他们的真正目的或许就是……”

说到这里,众人恨不得扑上去,可又得忍住看着他卖关子。

“许西印,古浩然世叔的擎天门在哪里。”

红衣老人突然对四师弟问道。

“寒疆中心以南,擎天门是我们寒疆中心门户。执武道牛耳。”

黑衣中年人答道。

“汪长津,封宁世姑的狂神山在哪里。”

他又问向三师弟。

“寒疆东南,十万大山深处。黄土金山,除天邪宗外神绝一脉的第二号门派。”

紫袍老人答道。

“姬殇,尹东固世叔的琼山碧海在哪里。”

红衣老人问向姬殇。

“寒疆大陆东方,靠海奇山,山中美玉仙音紫竹鹤鸣遍地,堪比我们真罡福地。”

姬殇答道。

“那么,白世伯,您可知万千一世伯实力如何。”

红衣老人问道。

“八门神将之首,自号北辰万仙,一对一从无败绩,刚刚你提到的这群老家伙里没一个可以可与他一敌。”

白焘冷哼答道。

红衣老人道:“诸位师弟,白世伯。若神绝不出,天下无主情况下,我若有万世伯那一身修行。那么我会愿意动手杀掉惊天相士口中再次降世的紫帝星吗?”

“什么意思?”众人问道。

“上上之选,中上之选,下下之选的问题而已。”

红衣老人捋了捋胡子。

“北辰万仙万千一属地与正气散人古浩然属地隔河南北相对,皇山紫榕林论距离与琼山碧海最近,下来便是天霞宗……咳咳,当然,我们都叫它天邪宗。若知道寒冰大帝复活,万千一定然有一个上上之选,便是找到转世灵胎,自己培养,然后借我皇转世chéng rén后打倒神绝,自己封疆万顷,开宗立派,甚至紫气灌体冲击仙劫也不是不能的。毕竟神绝弑君案发时我皇直接被神绝三道厚土打印打入三山之下,而此事后十年万千一才从暗地里支持神绝到明面上支持的。所以我皇若是被他养大,额,我是说保护到功法大成后,万千一不管有过无过,他都是居功至伟的。”

……

“中上之选便是自己并未找到我皇灵胎,便寻机会给神绝透漏消息,即使神绝不愿再次弑君,但他身后五道大能岂能放过此次契机?万一挑唆几句他们就顺便就将我们几处穷山矮门顺便收拾了,万千一世间独大,呼风唤雨,同时在整个寒疆,他可能会收齐当年八门神将两极天师所有玄法内功,那时他就是第二个寒冰大帝。”

……

“下下之选就是,万千一早已将神绝掌控,并断绝五道大能与世间联系。寒冰不出,五道不现,他们也不在乎人道昌盛与否,这时万千一所选择的可能就是杀掉命主,破灭惊天相士箴言,这样即使以后我皇偶尔活下来,万千一也可以随意降罪,说我们拥立假帝星,居心不良。现在香都王宫那几个不知道从哪找的我皇子孙,一个个猪头猪脑,没准听万千一挑唆后为正名,便派大军并公开邀请天霞宗……额,天邪宗同狂神山剿匪,再蛊惑寒疆子民说我们yù掀起寒疆的血雨腥风。万千一那么强,师父又不在,桓前辈也守护在帝陵旁,那么哪天我们在吃饭,突然万千一从后面把你制住一绑,脖子上挂一个‘猪狗乱党,寒疆悍匪’什么的牌子就拉出去游街了,那些被蛊惑的子民肯定成群结队的提着蔬菜鸡蛋就去羞辱这些大师、仙长了。”

……

红衣老人说着揉了揉鼻子拍着三师弟的脑袋道:“不是我说,汪长津,你这点度量的挂个牌子把你绑了绕山门一圈你估计都能把一口老牙咬碎了。何况是下山游街,再被人扔几个鸡蛋……你看看你学什么不好非得自夸智计无双,学那惊天相士的打扮。八卦纶巾,狭眼长须,再加上你那眉边的肉瘤,肯定被当神棍打的料,老三啊……你……”

汪长津双眼怒睁,胡子一抽一抽的,“啪”地一声将另一个扶手也掰断了。运足内力一顿,将掰下来的扶手捏成了齑粉,打断道:“大师兄!你积点口德行吗?”

红衣老人无奈抿着嘴朝他点点头道:“哦对了,我忘了还有白世伯,如果被万千一逮住了,挂个牌子游街,那可真是……还不如死了算了。”

白焘为老不尊正偷笑自己的汪师侄,一听他的凌师侄突然就将水引到他身上,黑着老脸,气的胡子都被吹了起来,大叫道:“凌重山!你个小兔崽子,老夫打死你!冲虚剑!”说罢双指化剑疾刺过去。

大师兄凌重山急忙一躲,那道剑气擦着他衣服掠过,左臂裂口一条利器划伤的伤口。

“世伯!好功夫,此招偷袭甚妙,若是您老去迎战万千一,或许先发制人还有机会赢啊!到时候就是我们给他挂个牌子游街了。”

凌重山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偷袭?你放屁!我真偷袭的话你早死十次八次了!凌……凌!”

说罢白焘感觉双眼昏黑,赶紧坐回座位上。白焘静心休养数百年,今rì若不是为了孙儿之事根本不会下山。没想到被凌重山几次气下,怒火攻心,迷失心窍,一口痰卡在嗓子眼上下不能。

大厅里,姬殇苦着脸看着他这个怪胎大师兄认真地帮白焘在抚背度气,三师弟汪长津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许西印腆着脸凑上来安慰劝说时,被汪长津白了一眼,愤愤然走出殿外。

姬殇踱步走出含元殿,安慰了三师弟几句,罢了望着西南方喃喃自语:“澈儿,现在寒疆风起云涌,各路势力蠢蠢yù动,为师就你一个徒弟,千万照顾好自己。桓世伯的紫榕密信我们均已收到,为师和你几位师叔师伯这几rì就联络琼山碧海,擎天门,一齐抵挡神绝他们可能的攻击。你现在是我皇降世的命主,这次历史洪流可全权由你来主导了,傻小子,别吃亏了。长点心眼。”

对了,他带着藏魂。

自语半晌,他突然想起了那把通红的剑,便又放心一笑,急忙走进含元殿。

……

……

天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远处,震阳峰以东的登途峰顶积雪未化,山势陡峭,积雪覆盖山腰以上,如同一把未出鞘的宝剑一般。此刻一位飘逸的少年剑仙御剑落在山顶,望着震阳峰的含元殿。目露微笑,看到姬殇转身进殿后,剑仙便转头,御剑向西飞去。

空中,一张巴掌大的符纸在经过震阳峰时打着旋儿落下。

上面写着两行字:

神门降世,万人不敌千一。

帝星转生,古城还需浩然。

符纸迎风变大,不偏不齐落在殿外石狮子上,盖住了它被冲虚剑洞穿的后背。

……

……

皇山紫榕林,天锥峰山涧。

抬头望去,壁立千仞,神绝千年前打出的三道厚土诀化作的帝陵三峰在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雕琢之下险峻奇秀,在深山中奇花异石随处可见,当然,也包括毒虫猛兽。

迎rì峰在山顶北海玄武的震压之下,到没有什么毒虫猛兽,所以帝陵中毒虫猛兽差不多全部分布在这镇压当世第一凶剑——凶谜的天锥峰周围。这里相比其他两峰而言,俨然就是一座原始森林般的山头。

此时,天锥峰为数不多的空地上,白澈抹掉嘴边和鼻孔的血迹,灰头土脸地站在一个黑衣老人对面,手中红sè的藏魂剑低鸣着,似兴奋,又似惧怕。黑衣老人身后荆棘丛,白狼被一把匕首刺穿左前肢钉在地上,匕首上贴着一张鲜血画的符纸,纸上鲜血时不时发着鲜艳夺目的红光,每亮一次,白狼就要低嚎半晌,似乎极为痛苦。

……

……

白澈自那rì离开群狼后,一路被白狼引至山下一座村落里,刚到村子白澈正在纳闷的时候,全村老少围着一位白衣少年自村长家走出,白衣少年一见白狼拔起身后巨剑便使出杀招,白澈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险些被白衣少年劈成两半。

于是白澈也不解释,黑着脸与不愿听他解释的白衣少年厮杀在一起。

此时白澈更非吴下阿蒙,那rì在石室中被桓天豪剪去冗杂的经脉后他虽感觉真气不足,可这番激斗起来觉得真气浑厚,绵延不觉,体内不仅有自家独传《冲虚卷》的剑元真气,同时更兼紫老《紫气无极功》的加持紫气以及一点点似乎感觉像桓天豪老爷子身上的狼气。

不管怎样,白澈此刻内力充盈,藏魂剑那红sè剑身上的光现在居然亮的有些刺眼。

白衣少年与白澈相斗数十回合,越战越惊,不禁暗忖:在琼山碧海中,除了大师姐我还怕过谁,就连二师兄三师兄都不是自己对手,没想到面前这位看起来也就二三十岁的男子修为居然这么强。莫非他是哪个高人前辈所化不成?

这白衣少年正是当rì不分青红皂白与群狼激战大难不死的荀晓鹤,他哪儿知道白澈自五岁起被爷爷送往真罡福地修行,二十五年间师父姬殇就传了他一本《真罡洗髓经》,没rì没夜的钻研,三指厚的一本书,被他翻烂掉了六次。

《真罡洗髓经》不是修炼真气的气道玄功,而是扩充筋脉的一本奇异玄功。

如果说真气是水,那么筋脉便是装水的容器,《真罡洗髓经》正是不断地扩大那容器的储水量的功法。

白澈筋脉庞杂,较常人几乎多出倍余。再加上《真罡洗髓经》的扩充,所以可储真气充盈。

在以前,师父并没有传授他《东灵卷》,所以没有真气要诀,他空有容器却没水,不过受紫老相传,一身紫气充斥着四肢百骸,胸口奴字又源源不绝地衍生紫气,所以现在异常充盈。

白澈待三十回合后,发现面前苦苦支撑的愣头青招式用老,便收起剑。

“以后注意点,别没事就喊打喊杀的!”

白澈好心情被破坏殆尽,一肚子气没法发,与白狼幺儿一齐上前将这个更加没脑子的大派弟子痛揍了一顿。

荀晓鹤留着鼻血趴在地上时,白狼从他身上使劲踩过,过去后还用后爪刨了几下土扬在荀晓鹤的脸上。心中屈辱愤恨异常,不过自幼他就经常在门中师兄师姐的“调教”下将脸皮练至极厚。

他埋在土里的脑袋偷偷地瞟见白澈走远后,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擦拭着鼻血大喝:“何方贼子,报上名来!我荀晓鹤早晚有一天会找你重新比斗,打的你满地找牙!”

这是荀晓鹤下山后偶遇山贼,被他痛揍一顿后山贼喊的讨面之话。这时用上,他心中顿时觉得身后的村民肯定会对他百折不挠的jīng神崇拜的五体投地。说罢还作势掸了掸身上尘土,将头发一甩。

远处白澈回头,大声回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真罡福地白澈是也,下次带上你的师长一起过来吧!”

这是白澈在后山登途峰练剑时偶遇姬浊,他当姬浊是上山挖参的老贼冲撞了姬浊名讳,被姬浊痛揍后姬浊放出的话。此刻作为胜者,白澈觉得师祖当年揍他的那番话现在说出来简直霸气至极,然后将头上剑侠巾的两条飘带一扬,大笑三声扬长而去。

夕阳,尘土,背影,一地鼻血。

荀晓鹤就看到这么多。此刻他心中恨恨想到:白澈,小爷早晚有一天要把你打倒踩着你的脸过去,哼。对了还有那只狼,早晚烤了吃了!想罢他将地上尘土抓了一把使劲扬了出去。

大风一吹将尘土吹回,只听荀晓鹤几个喷嚏夹杂着吸溜溜的鼻涕声,说不出的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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