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志明觉得自己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
他来到联盟做细作,原本就是出于自愿。做为一个北地人,他先要效忠的就是大公本人,他相信勇毅大公本人甚至胜过相信自己,他也相信大公在任何时候都会把他的安全放在位。事实也的确是这样,所以他愿意为大公冒险,但现在情况就有些不一样。

张别离带着北地人的冲劲儿来到这里,做法与沈志明的想象大相径庭。当然,你可以说那是北地人的秉xìng:做事总是直指主题,简单直接,但这对于一个细作来说就是个危险的信号。沈志明在这边容身已经有十年,负责为在阿别莱格堡的更高级的细作提供和帝国的联系,是勇毅大公手中情报链条上重要的一环,不能有任何的失误,所以他宁可过分小心,也绝对不做那些哪怕是有一丁点儿危险的事情。

张别离要他把自己介绍到雪龙军中去已然违背了他的原则,尽管他采用了一个几乎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麻烦的办法,但他仍然担心事机败露会给自己招致不必要的危险。沈志明并不为自己的死活过分担心,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当初就不用来到这里。他要考虑的事情比这个多得多也重要得多。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像北地大公这样看重细作,认识到了细作所能够起到的巨大作用并且愿意在这上面投入大量的jīng力。沈志明很为自己的成就而骄傲,尽管他已经失去了和同伴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机会,但一想到军团的胜利有自己的功劳在里面,他也同样感同身受,所以他知道他的职责有多么重要。

张别离的到来让他感到了情势的紧急——在此之前还没有一位侯爵敢于轻身犯险,孤身来到敌人的大后方。这一方面可以说明年轻侯爵的勇敢无畏,可从另一方面来看,也说明年轻侯爵的草率。不只是年轻侯爵的草率,连下这个命令派年轻侯爵来的铁屠也过于鲁莽。这倒是符合铁屠一贯的脾xìng。与大公的沉稳不同,现在北地军团的军人都有一种疯狂的劲头,这固然可喜,但若不加以适度的控制,这要命的劲头也很有可能会给军团带来损失。

他没能说服张别离把那个部落战士带离自己的家已经让他感到不快,但张别离接下来要和这个部落战士合作的事情更让他觉得匪夷所思。仅仅凭片言只语的了解就要做这样一个决定,这甚至已经让人开始怀疑年轻人的智力水平。就算这个希力卡是山地部落的酋长,可看他的样子,在自己部落里还能够有什么威信?另外,现在才加入山地部落内部的斗争,是不是有些临时抱佛脚的仓促?

“你的疑问都有道理,但我不能因为有你这样的顾忌就不去做这些事。如果不尝试一下,我们根本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你也已经看过我得到的那些情报,以你的判断看,dú lì军团可否有真正的机会拿下雪龙要塞?稍微有点常识的人就知道,这个要塞队军团来说根本就是一个天险,无论做多少准备,到时候你都会现你的准备远远不够。”

“铁屠派我来,是因为他相信我的判断。你可以质疑我的决定,但你不能拒绝我的命令。”

张别离这样回答沈志明。

沈志明只好留下希力卡。

如果山地部落肯和要塞分裂,那无疑会使chūn天的战斗进行得更加顺利。尽管在为自己担心,但沈志明还是对于张别离不只是执著于军事方面的细节而感到钦佩。做为一个资深军人,沈志明很了解,一场战斗的结果如何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事先的准备工作。在对整个要塞城防的侦察过程中,由于双方相似的军制,张别离对雪龙要塞的观察和判断有惊人的准确,就连一直生活在这里的沈志明也没有他在这里十几天掌握的情报多,这也让沈志明对他的军事素养极为推崇。

而在对细节的关注上,他那乎年龄的冷静沉稳也像极了大公本人,都有一种能够安抚人心的作用。无论从外表还是神态,张别离比大公所有的儿子都更像一个儿子,这忽然让沈志明想到了在军团中流行的那个传说,这个年轻的侯爵是勇毅大公的私生子。

要把张别离收集的这些情报送到虎踞大营就需要他的特别渠道和人手。

他忽然现,张别离的到来给他也带来了久违的热情。在要塞十年,他伪装得已经太久,已经忘了自己是一个北地人,忘记了内心澎湃汹涌的好战之心。收留希力卡是很冒险,可北地人什么时候连一点风险都不敢承担了?

张别离并不知道沈志明的内心想法,而且他也肯定不会在乎。他现在考虑的是如何能够不引人注意地离开要塞。很快他就要被老jiān巨滑的龙一征调到到送粮的队伍中,龙一已经对他的来历有所怀疑,如果龙一稍微用点手段,张别离相信,自己挺不了多久就会露馅。

看起来,这个要塞利的唯一弱点就是那位拥有一双傲人**的龙丹女将军。

躺在自己的床上,龙丹英武而妩媚的脸就出现在他眼前,想到月夜里那惊艳且惊人的一面,张别离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直到东方白,他的心中终于有了决断。

院子里已经响起了马蹄声,女将军已经开始了每天的练习。

龙丹沉浸在掌握了新的驾御战马方法的喜悦中。

马夫给她的点拨恰倒好处,那就好象长期在黑夜中摸索的人眼前出现的一盏明灯一样意义非凡。短短的时间里,她和战马的默契就达到了她所期待的程度,这让她在骑术练习中得到了更多的乐趣。

今天她也照例起得很早。

等她开始出汗的时候,她看到马夫牵着一匹马走过来。

马鞍后面挂着他的卷成圆桶状的行李,看起来他正准备要去为龙一运送粮食。这匹马是他从被雪龙军淘汰的战马中找回来的,以龙丹的眼光来看,这匹马连合格都算不上。可看马夫的神情,就好象这匹马是千里挑一的名驹。

看到龙丹走过来,马夫恭敬地向她行了个礼。

龙丹忽然觉得让这个马夫去赶车有点浪费。

“你今天就要去龙一的队伍报到?”

马夫点点头。“今天我去报到,明天早上就要出,领队的军官让我们提前带上自己的东西。兵荒马乱的时候,想过些平静的rì子也不容易。”

龙丹看着他。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她分明地体会到了马夫眼中的倦意。

“如果你不愿意去的话就留下来,我和龙一将军说一下就可以。不管怎么说,让你去赶车,多少都委屈了你的本事。”

马夫笑了起来。

“车夫和马夫又有什么分别,这倒谈不上委屈谁的本事。”

他拍了拍龙丹坐骑的脖子,战马也亲昵地挨擦着他。“赶车也是个营生,没什么不好。再说你这里也不再需要马夫,只要再用点儿时间去体会,你可以应付任何一匹马。”

龙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把目光转向他手里牵着的那匹马。

“这是你的坐骑?它看上去可不怎么好。”

马夫把一根手指竖在嘴唇前。“小点儿声,它能听到你说什么。”

他爱惜地拍着自己的坐骑。“马是很聪明的动物。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始终相信它能够听懂我们的语言,跟马相处应该象跟人相处一样用心。”

龙丹被他煞有介事的态度逗笑了。“对你说的话我毫不怀疑。可你怎么让它跑得快一点儿?比如说,如果你想追上我的这匹马,那对它的耳朵说一声就可以吗?”

马夫伸手擦去胡须周围凝结的白霜,眼睛里充满了笑意。

“当然可以。事实上我所有过的战马都是用这种办法训练出来的。”

龙丹看着马夫。“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象你自己所说的那么厉害。如果你能骑着这匹马追上我,那我就让你留下来而不用去赶马车那么辛苦。”

马夫微笑。“你是认真的?”

龙丹开始把自己的长拢起来塞进帽子里。这个动作让她小巧的胸部看上去也比平时突出。龙丹的两条长腿就在他面前,在紧绷的裤子里更显得浑圆修长,马夫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龙丹轻踢马腹,走到一边,给他让出整理马鞍的地方。

“如果你追不上我,你就得承认你刚才的话都是胡说八道。”

马夫躬身行了一个夸张的大礼。“荣幸之至。”

也许龙丹不喜欢被一个马夫指点迷津,所以她打算击败马夫一次而挽回自己的体面。也许这只是一贯好胜的女将军不肯服输的xìng格的体现。

龙丹其实不能算是漂亮,至少以帝国流行的眼光来看,她缺少那种由jīng致的五官和柔美的气质结合的美感。但有点高的颧骨和丰满的嘴唇配合上她高挑的身材,反而让她浑身上下散着平时少见的异域风情。

两个人很快就离开了龙丹的小牧场。

这个小牧场就在要塞的边缘,面向雪龙要塞后面的一片平地,由此,便可以进入联盟内部的大平原。冬季的大平原,万里白银。

寒风掠过耳边。

张别离的坐骑远远不如龙丹的战马出sè,只是在张别离的驾控之下,在开始的一段路上并不落下风。

龙丹虽然对马夫的骑术感到意外,但她也是个有经验的骑手,知道这匹马既没有耐力也没有体力,要在度上过它只是时间的问题,而且并不用等待太久。在她看来,马夫在疾驰中回头向自己张望就是个信号。

她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会决定跟一个马夫赛马。这在平时根本是不能想象的事情,就算她感觉到无聊,她也会一个人在她的房间里练剑或者学习兵法,做为龙山的女儿,她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考虑这两样以外的事情。

她不但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更学会了服从。

就连父亲给她安排的婚事,她也没有多加考虑就答应了下来。只是在答应了之后,她也有着一点失落和害怕。她已经二十八岁却还没有过谈情说爱的经历,可突然间她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好在南明月的外表才华均是上上之选,这才让她稍稍安下心来。

可她还是对自己流逝的青chūn年华不能释怀。

年轻马夫身上的那种懒散和随意感染了她。虽然他们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她却感慨于马夫言谈中对zì yóu的向往和随时都可以出追求zì yóu的洒脱。她从来不对自己说什么“女人不应该去打仗”这样的话,但她也比任何人都厌倦不断作战的rì子,她自己也知道,很多时候她只是强打jīng神在支撑。

她常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惊醒于这样一个认知:她很寂寞。

这就是她对于今天这个小把戏这么投入的原因。

张别离当然没有那种跟马说话的本事。就算有,恐怕这匹马也无法做出更大的努力,龙丹正逐渐地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在坐骑的颠簸中他看不清楚龙丹的样子,但他能够感受到脸上御寒的围巾下那双眼睛中的熠熠神采。

前面有一块凹下去的平地,可以看得出那是一个结冰的湖泊。张别离猛地拨转马头,向湖面上冲了过去。赢得赛马的方式不一定依靠度。在任何时候的任何方式,对坐骑的控制能力都是最重要的。

龙丹明白前面马夫的用意。她清楚马夫更善于和坐骑沟通,在溜滑的冰面更容易控制坐骑,但马夫也许还不知道,龙丹对这里的地形更熟悉,也更有在冰上驰骋的经历和经验。而更重要的一点是,马夫或许是对自己的骑术太过自信了,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坐骑的马蹄铁是旧的。

旧的蹄铁表面更顺滑。想在冰面上快意纵马,这可是个很要紧的因素。

但龙丹一心放在要越马夫上,反而没有现自己面临的危险。事情生得太突然,突然到龙丹来不及醒悟到生了什么事。

她的战马忽然马失前蹄,把她狠狠地摔了出去。冰面碎裂开来,湖水一下子就呛住了龙丹的口鼻,她甚至没有去想为什么结实的冰面上竟然会有这样的窟窿的时候,冰冷就已经蔓延到了她的全身。

恍惚中她看到在前面以同样的姿势摔翻的马夫。

张别离也几乎就沉没到冷澈骨髓的湖水里。也许是他运气好,也许是他反应更快,他并没有放掉手里的缰绳。坐骑在水里挣扎着没有沉下去,凄厉的哀鸣表示它也很难抵御湖水的温度。张别离拼命挣动着,浮动着碎冰的湖水象无数把锥子在戳着他,很快就让他的身体变得麻木。碎冰的边缘滑不留手。他几次想借这边缘翻上来,可不是又拉下一大块冰就是从上面滑下来,有一次还撞到了他的额头。

快冻僵的身体竟然对疼痛更加敏感,痛得张别离几yù晕去。

这时候他听到了龙丹的呼叫。

龙丹的战马居然从冰上站了起来,畏缩地要远离龙丹正在起伏挣扎的巨大的冰窟窿。张别离奋力拉动手里的缰绳,把倒霉的坐骑拉到身边,费力地摘下挂在马鞍边的套索,然后深吸一口长气,护住心头就快消失的那点暖意,向龙丹的战马打了个呼哨。

在他尝试了几次、嘴唇就快僵硬之后,战马才小心地向这边接近。

张别离用力地踩着水,竭力地对抗着那股好象要把自己拉到水底的力量,勉力甩出手中的套索,准确地套在战马的脖子上。被这个动作吓了一跳的战马不等张别离的口哨就向一边跑了开去,把他从湖水里拖了上来。

张别离紧咬着牙关,三把两把扒下已经被水浸湿的棉衣,回头看时,龙丹已经消失不见。

张别离吃了一惊。他小跑了两步,然后顺势伏在冰面上滑了过去。

他伸手在水里捞了捞,什么也没有捞到。张别离拉起围巾包住脑袋,只露出眼睛,伸进水里。这样做是因为,低温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让人丧命,尤其是头部,突然被低温刺激可能会造成昏厥。

在昏暗的光线里,一团yīn影正在向水下沉去。没有时间做决定,张别离猛地扎了下去,就在眼前变得更加黑暗的时候,他猛地伸手,凭着记忆中的方位抓到了一团水草样的东西。

那是龙丹的头。

这个时候张别离已经无力游上水面,只有拼命地拉动手上的套索。但战马似乎却没有明白他的意图,反而向这边走了两步,张别离和龙丹反而沉得更深。

就在张别离感到自己的胸膛和脑袋就快要爆炸了的时候,一股大力传到手上,飞快地把他和龙丹扯出水面。

张别离大声咒骂着战马,不停地打着哆嗦。在水里一出来,反而感觉更冷,寒风象刀子一样在他身上割过。

龙丹双唇紧闭,面sè青白。

张别离连滚带爬地从不知生死、在水中载沉载浮的坐骑背上拉下自己的行李。现在看起来把行李卷成圆桶的形状果然是个好办法:里面的毯子没有被全部浸湿,而卷在毯子里的几件衣服还完全是干燥的。

他拿起一把匕,割开龙丹身上湿透了的棉衣,把她裹在毯子里,自己也飞快地换上干衣,虽然也不能御寒,可总比全身湿透的时候要好。

几乎探不到龙丹的心跳,而呼吸已经完全没有。她的身体冰冷,如果不能马上温暖过来,仍然随时都可能死去。

要是现在能烧起一堆火就好了。望着光秃秃一片没有生机的白sè平原,抱着肩膀在寒风中跺脚的张别离忽奇想。再不钻进毯子里,他也会和龙丹一样。

龙丹冰冷的身体让他连打寒战。他咬着牙把几乎**的龙丹抱在怀里,前胸贴在龙丹光滑的后背上。这个时候他心中已经没有一点绮念,龙丹身上的寒意几乎穿透了他的身体,直传到他背心上。他的腿缠绕着那双让他心旌摇曳的腿,可感受到的却只有刺骨的僵硬。

龙丹没有一点知觉。她的美丽身体没有一点保留地展现在张别离面前,紧并的双腿象是在保护着隐蔽的神秘源泉,若在平时,这情景只能激张别离的yù望。可现在他的想法却完全变了,他只是为龙丹失去意识而感到惊慌。

毫无疑问,龙丹是他的敌人,但在这一刻,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龙丹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些温暖起来的迹象。张别离紧紧地搂着女将军,好象这样就能把他全部的体温都传导到龙丹的身体里。

龙丹呕出了一些清水。一旦恢复神智,她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不知不觉间,她也紧紧地抱住张别离环在她身前的手臂,全没有在意这条手臂压在她小巧的rǔ房上。

女将军的体质果然远常人,很快张别离就已经能感觉到她强劲的心跳。她没有说话,但她害羞得连后背上的大片肌肤都红了起来。

毯子外的寒风呼啸得更加狂野。

张别离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了变化,这让他心烦意乱。

“要是你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想办法离开这里吧。”他在龙丹的耳边低声说道。“这条毯子还不足以帮我们抵御这里的寒冷。”

龙丹扭动了一下身体,没有回答。

但他终于没有这样做。

一路之上,沉默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虎踞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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