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师爷?”
陈冲闲着无聊,倚在墙角打盹,忽然闻得庄青的呼唤,不由张开了眼,见庄青和庄重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面前。

“看看,这些五sè石够了没?”

庄青将手内的五sè石袋子仍到陈冲面前,招呼着庄重和他一起一并坐到了陈冲身侧,道:“二哥,来,先坐着,等会你便知道。”

那袋满满的五sè石袋子丢到陈冲身前,袋角一歪,露出了大半内里的光景,只见五种颜sè的五sè石争相斗艳,满满的呈现到了陈冲面前。

“呀……庄三兄弟,你这就挖满一袋了啊?”

陈冲来了溟山矿道的第一个月,也是每rì挖矿的人,自然知道挖满一袋五sè石需要耗时多久。

庄青不答反问道:“怎么样,要得吗?”

陈冲用手合紧袋口,掂量了几下,头点如鸟啄,连声道:“要得……要得……”

庄青便不再说话,他从旁边拾起一块指长石块,将身前空地先行磨平了少许,便将在《大力蛮牛拳》武技秘籍上第一个认识的篆文写在了上面。

火把在三人身侧不远,虽然不是非常清晰,却也能辨其勾画。

琅琊府一地重武轻文,其实莫说是琅琊一府,整个楚国,甚至整个东土世界都是如此。

文武两途,世人多取武道来专jīng。寻常村野农夫有口口相传的粗鄙武技传承,无需认字,也能踏足衍气境。而权贵人家的子弟,也仅是需要学《礼仪》《孝经》《上中下三史》之类的社交、历史文章,他们的更多jīng力是在武途之上。

庄家村族人虽有族学的风俗传统,但是教学先生只教《礼仪》《孝经》,这两本书加起来有三千字左右,庄重少不好学,瞪眼能识千余字。庄青虽然多些,却也好不到那里去。

一个篆文字体歪歪曲曲,庄青凝神想着它的勾画组成。

“咦,庄三兄弟,你这是在写字?”

陈冲见到庄青的摸样,趋近了过来,睁着眼睛往庄青手上勾画的字体看去。

“这是‘凝’字?”

“陈师爷,确定么?”

庄青手腕一动,最后一个撇划完成,字已成型。那篆文字体扭曲歪斜,就如蚯蚓般,横非横,竖非竖,不过终究是有一个摸样儿。

陈冲再趋近,反反复复看了几次,终肯定点头道:“确实是‘凝’字。”

庄青眼睛望着他自己所写的那个凝字,丝毫不觉得其丑陋,注目而视,眨也不眨,道:“陈师爷,这个凝字,是何含义,你可以为我说说么?”

庄重在旁瞧得大为不解,却没有做声。

陈冲将上身挺直,习惯xìng的摸了一把下须,道:“凝字……《说文》里面有言:凝者,水坚也;《广雅》里面又有言:凝者,水定也;《卫风》里面亦有言,所谓是肤若凝脂也……”

庄重本在倾听,闻得陈冲这一阵者也之说,头立时痛了起来,他一拍头,人往后倒去。

庄青皱着眉头,一面望着地上的‘凝’字,一面仔细聆听陈冲的解说。

陈冲一阵说辞下来,庄青似懂非懂,待陈冲停嘴之后,便将其中的不懂,向陈冲说了。陈冲久为人师,教学虽老套,学识还是满腹的,左喻右比,终是让庄青明白了。

学完了‘凝’字之后,庄青便在地上将其划去,写了《大力蛮牛拳》上面第二个不认识的字。

“这是‘神’字?咦……”

陈冲叫出了庄青所写,却是忽然明白过来,他望着庄青,面sè满是惊容道:“庄二兄弟,你这是要跟着我学文识字啊?”

庄青嘴角露出微笑,偏过头来,迎着陈冲的目光,道:“有何不可吗?陈师爷?我负责你每rì的口粮,你便教我认字就行,这事儿对你而言,可不是什么难事吧?”

陈冲惊容不减,道:“这对我而言,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庄二兄弟,你这是得了什么毛病?好好的,跟我学什么文,识什么字?”

庄重终也明白庄青在陈师爷身上所图,也不解问道:“三儿,你这是图的什么啊,在这溟山矿脉再无聊也不能这么无聊吧?”

世有百般职业,读书人只是其中之一,地位不高不低,如陈冲这般的教书人,只是无法成为衍气者的寻常人,为谋生计的一个无奈之举罢了。

庄青自然不能《大力蛮牛拳》的来历当着陈冲的面和庄重说了,他对庄重道:“二哥,你先莫要管我,待过几rì,我学完了我要学的字儿,我再告诉你。”

庄重虽然困惑,但见庄青的认真摸样,也不好多说其他。

庄青又对陈冲道:“陈师爷,你莫管我为什么要学,我只问你,教我不教?”

陈冲望着庄青,道:“你给足了我每rì口粮,你要学多少,我便教你多少。”

庄青笑声道:“那是自然。”

陈冲以前久为西席,专责教富室人家的子弟学文,这些人往往都是为了敷衍其长辈,只求其意,不求甚解,学了个大概就成,积极xìng那里会高。

而庄青则不同,他每写出一字,陈冲为其解说时,若是有任何地方不懂,他便出声询问。

陈冲久为人师,却是从来没有碰到这样求甚解的学生,一时间谈xìng大发,自感满腹才识终于有了可以一显其渊博的对象。当下旁征博引,从字意内里引申出多重出处和含义。往往说了一处来历还显不够,又说了一处,还嫌不够,一说便是停不了嘴。

庄重听了一会,便觉得乏意上头,有了睡意,他持锄借力让自己站起身,道:“三儿,你且学着,二哥再去挖会五sè石。”

庄重走后,陈冲说的愈发得劲,庄青也学的愈发认真。两个人,一人教得尽xìng,一人学得满足,各取所需,都是兴趣越浓。

一百个字,因为陈冲的絮叨,庄青足足学了仅二个时辰,方才全部学完。他们两人说话声音不高,矿道内的其他人离的远了,虽然有些奇怪他们两人一直在地上比划,却也不好过来打量。

那四个齐姓罪民,因是昨天晚上厮打了一阵,都负了点大小不一的伤势,挖了半袋五sè石之后,便有些挨不住,都停了手,也学着庄青两人,取了另外一角,坐着闲聊。

他们眼神时不时打量过来庄青这里,又望向矿道内里的其他众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没了?”

陈冲讲得口干舌燥,却是意犹未尽,他取出葫芦,又喝了一口水,发现内里的水都快要喝完了。

庄青将地面上第一百个字抹去,起身拍了拍手,道:“没了呢,今天就先学到这儿。陈师爷,你也累了,先休息下,出去的时候,我再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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