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楼的阶梯室拿到了一大叠教科书,光是《中国文学史》就有四本,《中国文学作品选》就有八本,另外还有些文学批评文著等一些书。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让人不但能感觉到知识的分量,而且能十分真切地感受到物质的重量。
我们数个男生中有不少人身体尚算健壮,搬起这一叠书尚且感觉吃力,个个都挺胸收腹,含着一口气不放,双手兜底地抬起那些书,纷纷化身为长臂猿捧着书缓缓往楼下走去。

我捧着书,对身边的方岳说:“这回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方岳也连声抱怨,说:“真搞不懂怎么搞的,那么多的书,干嘛要从地上搬上来四楼,现在又要我们从四楼往楼下搬呢?吃了饱了撑着还是怎么着呢?啊,这么劳民伤财的事情我看中国自古以来就没怎么少干,秦始皇那暴君就是搞长城给搞亡国的,隋文帝就是整运河整死的,慈禧那老妖jīng也是修颐和园圆明园修得连国家都穷上几十年的。怎么这些老陋习在今天这个讲求科学、讲求效率、讲求和谐的年代里重现呢?看来鲁迅先生当年拿笔当枪还没能唤醒人民麻木的灵魂,愚昧的心灵。这个历史的重任,我看,只有让我这个热血青年来继承了。苏梓,我的战友,你会和我一道战斗吗?”方岳放下书,很认真地望着我,还猛地一手搭在我的肩上,紧紧地压了一下,彷佛要我也把这个担子往身上扛一样。

江锡也正在旁边听着方岳在信口开河,还听得比较有趣味,可一见方岳连手都搭上我的肩了,另一只手看样子也即将抬起往自己的肩上放,连忙跑开,笑呵呵地说,我扛不起这历史重任,真扛的话可要扛死我啦。

我们男生在吃力地拿着各自的书,可那些女生就不行了,望着诺大的一叠书,个个你望我,我望你,不知该怎么处理它们好。最后,众女生把眼光全投向我们这群男生中。我正好无意地往女生那边瞟了一瞟,马上被那眼神给电击了一下。我心中的那个凉呀,无法形容。那眼光啊,直戳我们的心里――个别女生甚至伸出了半截舌头在反复地添着自己的嘴唇――当然,当然,这只是我的想象,我只是想突出地、生动地、贴切地形容一下女生在这个急需帮助的时候见到我们这群相对比较jīng壮的男生的感觉。

果然女生这时候忽然想到了我们男生的无比重要xìng,马上一个个变得文静可爱,声调迅速地降了下来,变得娇声娇气地,竟然缓缓地向我们靠了过来。

我马上意识到问题的重要xìng,心中想着这时不全身而退,恐怕得流出一斤的汗来帮女生们搬书,我脑海中立即出现了我像一头牛似的在前面拉着一车书的场景,而后面的女士则“呵呵呵”地散步似的走着。

我心感不妙,无奈肩上正被方岳用力地压着,我不停地在摇动我的肩膀,希望方岳能放我脱离险境。

方岳以为我的意志不够坚定,见我越抖得厉害,越是用力地压着我,嘴里还不停地为我鼓劲:“苏梓同志,镇定点!前路纵有高山悬崖,深渊洪流,只要革命的火种仍有一星火光,我们也要把它吹旺,烧遍那大江南北。让今rì这些劳民伤财之事不再在中国的大地上重演!”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却丝毫感觉不到身后的“危险”。

本来我们所站的地方属于一个靠近门口的角落,要离开十分的容易,并且这角落不大引人注意,正所谓“进可攻,退可守”。女生们一下子不能发现我们,我们抓紧了时间仍能即时离开。

可就是方岳误了事,他的嗓门本来就大,这时为了向我在吹嘘自己的革命理想,更是语气坚定的同时,声调也高了几度,况且动作摆动幅度较大,又勾肩又搭背的,顿时成为了全场女生的焦点。她们见这男生气定神闲的,谈笑自若,身材高大,一看就是一副搬书抬柜挑重物的好料子。有个女生反应最快,快步扑向方岳,一掌推向方岳的背部,本想大喝一声:“快过来帮我搬书!”但转念一想,自己正有求于人,况且初次见面,总不好直吐心声,好歹要礼貌一点,以后万一要抬什么重家伙,还能利用得上。于是连忙把话吐回肚子,挤出一点笑容,把声音调到最温柔的档次,说:“帅哥!是我班的同学吗?能帮我们几个女生,搬搬书回宿舍吗?不远的,就走十来分钟……”

方岳正跟我说得忘形,忽见我脸sè不对,正想询问,就听得后面传来一把娇声,还把手推了过来,虽然力度大了点,但对方一声“帅哥”叫出口了,估计也是叫自己,那也就算了吧。方岳心想这声音听起来还不错嘛,人应该也差不了多少。想不到大学真开放啊,连女生都那么主动了,才刚开学嘛,自己就落入了别人的“法眼”了,看来还是有人识货啊。

方岳怀着美好的幻想,非常潇洒地转过头,几乎脱口而出说道:“美女,没问题,搬回你家乡也行!”回头一看那女的,方岳险些连下巴都掉到裤裆里,舌头缩都缩不及,为了把出口的话吞回去,把舌头都咬了。

眼前的女生肥肥矮矮的,一头不怎么打理短发,估计走在外面可能有鸟儿飞下来想安家。一副圆框大眼镜,遮盖了半边脸,在眼镜的投shè下,脸上的数粒黑雀斑清晰可见。此时,就是这么个女生,正笑吟吟地望着方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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