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完彷佛一切都结束了,但仿佛一切才刚开始。很多高考完的人愣是不能从紧张的状态中“苏醒”过来。在高考全部结束后的第二天,不少人仍旧是六点准时起床,一边睡眼朦胧地下床,一边拿起床头的资料书就要复习,后来见同室的某个心理素质较好的同学还在熟睡,口水都浸湿了被单时,才猛然发觉自己的举动是相当多余的,于是连鞋也不脱了,立马又爬回床上继续睡觉。所以在离校的那么一两时间里面,如果你是经常串宿舍门的话,你是很容易见到一些人的床头横躺着一只拖鞋的,球鞋的。更离谱的是,我曾经见过一个正在熟睡的同班同学,他的睡觉造型很古怪,他是含着一支牙刷睡觉的,而且是没有刷完牙的那种,也就是说,他是留着一口牙膏泡沫并且含着一支牙刷睡在床上,手里还捏着一管牙膏。估计当时他是一边瞌睡着一边刷牙,后来肯定是突然醒悟自己已经是与学习暂时没任何关系的了,于是事不延迟,趁着还有睡意,要抓紧这么点时间追寻刚才的美梦,所以也忘了自己正在干什么,赶紧爬回床睡觉去。
我与他的室友见状当时就吓了一跳,很怕他在睡梦中作吞咽动作,把整根牙刷都吞进去了。要知道,我们都不是杂技演员,万一把牙刷吞进去了,这家伙铁定要我们以最快速度送去医院急救。于是我们一群人都围在他的床边,试探着想把他的牙刷拔出来。可是熟睡的同学把牙刷咬得很紧,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仿佛在睡梦中遇到了深仇大恨的死敌一样。

我们有此推断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我们看到他的手里还捏着一管牙膏,而且是攥得很紧――可以说是死死地捏着,他捏着牙膏,不断地在作捅刺状,而那些牙膏就不断地喷涌出来,让我们一时难以靠近。

我们看着这个情景,虽然是有点吃惊,但还不至于害怕,毕竟这只是管牙膏,而不是匕首,到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听说过谁能被牙膏捅死的,所以我们都很安心。但看着看着,我们好像总觉得要做些什么似的,但一时大家又想不出来,一个个只好呆在原地。

我的反应算是比较快,忽然我醒悟到要干什么了,于是连忙两手一拍,说,对了!我们赶快拿牙刷来!这里有免费牙膏,而且还是自动挤牙膏的呢。快,快,我们一起来。

于是整个寝室的人一窝蜂似的去拿各自的牙刷,纷纷聚集在该同学的身边,伸出牙刷去凑在牙膏口边,去揩那些冒出的牙膏,一边揩还一边齐声大喊着:“shè多点!shè多点!shè多点!shèshèshè……”

后来我们见剩余的牙膏还很多,就这样挤出来太浪费了,挤在床上也就算了,万一是挤在裤裆位置上,你说那多难看呢,被人瞧见了很难解释的。我们为了他的形象着想,同时也为了牙膏这国家的财产、人民的财富不被无缘无故地浪费,我们于是把他捏牙膏的手轻轻提起来,把牙膏嘴的位置正对着他的口,好让挤出来的牙膏能落入他的嘴里。看着不断涌出的牙膏落入他的嘴中,我们个个欢呼雀跃起来,为我们能通过动手来节省国家的财富的做法感到无比的骄傲与自豪。

奇怪的是,我们这么高喊着,这么摆弄着,那个同学居然还不醒,只是动了一下腮帮子,咽了一口牙膏与泡沫的混合体,然后继续睡。更为奇怪的是,等中午他睡醒的时候,他跳下床,吞出牙刷,继续刷牙,刷完还问我们说,怎么我的牙膏用得那么快呢?

我们对此的回答是:“你自己吃了。”

他听罢,哈哈大笑起来,说,你们真有趣啊!这也能说出来。

我们听了,也哈哈大笑起来,说,对,对,我们真的很有趣。

这是我们这群高考结束后的极端无聊的人做的一件有趣的事情。尽管我们以后在各自大学中碰到的怪人、狂人所干的事情,比这件事更为离奇,但对于目前的我们来说,这已经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趣事。

大家的高考后不适应综合症慢慢地消退了,很多人已经迅速离校,回家休息、聚会、玩耍。剩下一些外地的,还来不及走的,就在宿舍里彻底放松,书啊本子啊,一地都是。

我和韩京在高考都结束后的当天把行李收拾了一下,准备搬离学校了,毕竟回家的感觉会自在、舒服一些。我们那天缓缓地来到了郊外的大堤边,望着没有边际的大海,两个人久久都没有说话。

我们两个选的科目不一样,我们对大学的选择也是有点差异,这就意味着,很快我们相处的rì子就要结束,身边的这个好朋友即将远行了。以后对方有什么境遇,有什么困难,自己都将不会是他身边的一个人,这个事实多少让我们感到有点伤感。虽然这种伤感暂时还不强烈,只是淡淡的,但这忧伤的气味已经存在了,我们两人的友情这么深厚,这一点点忧伤的气息已经足够蔓延到我们的生活之中,让我们感到无比的失落。

不过我们坚信,真正的友谊是会天长地久的,一年中不是有假期么?我们还可以再聚的。我们也约好了,无论怎么也好,一年怎么也得聚那么两次。

我们沉默地看海看了良久,韩京开始说话了:“这个假期,我打算去远足。到外面走走。”

我说:“你一个人吗?还是想约一下……约一下她?”说到这里,我的脑海里又浮现了苏小睿在与我分别时,那充满忧郁的回头一眼。

韩京没有问我这个“她”指谁,因为他知道我问的是谁。他没有任何表情,继续说道:“我没有见过她呢。你也是上次见她以后,就再没音讯了吧?”

我点点头,表示的确如此。上次我与苏小睿见面的事,我跟韩京提过一下,但我没有拿苏小睿的事跟韩京开什么玩笑,因为苏小睿最后的表现让我有点不解与不安。我只是告诉韩京,我被苏小睿截住了,后来我就送她会宿舍了。

当时韩京听了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说,这就好,这就好。然后反问我:“你这小子没给我添乱吧?”我笑笑不答,只是轻轻摇摇头。

不过我没有把苏小睿有关“命运”的一些问答告诉韩京,我本能告诉我,这可能不是一件容易解决的事情,至少不是现在这个时候来解决。如果贸然告诉韩京,以韩京这么容易激动的xìng情,可能会影响到他高考的情绪。还是将它缓一缓吧。

现在我们面对大海,我觉得是时候了,扭头看看韩京,正想开口,韩京却忽然拉着我,手往天上一指,说:“你看!那行青鸟……”

我们那天在大堤上讲话的内容不多,因为在探讨完青鸟之后,一个同班同学骑车路过时看见了我们,他对着韩京嚷:“喂,韩京!刚刚你家里有电话找了你,好像有急事,回去吧!”

韩京一听,脸sè微变,忙拽着我,披着余晖就往宿舍里赶。

这件突发事情的结果就是,韩京真的是“远足”了。不过走的是回家乡的路,据闻是他的爷爷病危,已经拖了好些天,家里人怕影响韩京高考的心情,一直瞒着不报,现在就要他连夜赶回去了。

没想到,我和韩京的分别这么快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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