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群人上得马去,继而簇拥着豪华马车消失在众人视线后,宋翰便将怀中的宋如沐交给宋小四,自己则上前察看先前受伤的两人伤得如何。
让宋翰奇怪的是,那些人看起来打的甚是凶狠,打人的手法却很高明。因为面前被打的这一老一少,伤势看上去很严重,却都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筋骨。

想不明白的宋翰,于是询问起双方因何事才闹至如此?

那老人手攥着银子沉默半晌后,只粗粗说道:“是草民老眼昏,不小心惊了贵人……如今还累了大人!草民……在这里谢过大人为草民做主,这银子……”。

宋翰明白老人家顾及什么,一方面是对方赔偿的银两足够,另一方面方则是因为,一个孩子能够带十几个护卫出行,那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排场。若老人家刚才倔到非要将事情呈上官府,很有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势力干涉,到时候怕是这些补偿得不到不说,势必还会祸及家人。

混迹官场几年的宋翰,几年间看多了那种“民不与官斗”、“贫不与富斗”的案件,觉得现在这样的结果是最理想的,所以在让老人家将银子留下看伤之后,便问老人家可知道那孩子的来历?

老人家摇摇头表示不知,但先前哭泣的少妇,在搀扶起老人时听到宋翰如此询问,即犹豫了半晌后,对小心翼翼的宋翰提醒道:“大人需小心些为好”。

见宋翰听完但笑不语,似乎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少妇这才急道:“方才若是没有大人,民妇的公公与夫君怕就没命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所以民妇只有将所知道的尽数说与您听。那孩子日前民妇曾见过一面的,听人说他是富阳侯陆霸天的长孙,此次是陪陆家大夫人从京城回汾水镇暂居的。只是……不知今日之事会不会牵累大人。”

未免对方替自己担忧,宋翰只好笑说应当无事,安抚下惊恐的三人后,让宋小四先将一家人送回家去,而他在前往客栈的马车上,想起少妇提到的富阳侯,宋翰脸上的浅笑终化为无有。

轻拍着依偎在自己身前的一双儿女,宋翰纠结中的心思稍微好受了一些,仔细回忆着当年他于殿前御试之时,曾见过的富阳侯陆霸天。此人前半生戎马疆场,故而表面看起来总带着当兵人的豪爽,对他们这些新晋的科举士子,没有如那些言语犀利的文官那样百般刁难,只是说笑随意,甚至还不时帮他们解围。可无论当时陆霸天笑的多大声,宋翰却也敏感的察觉那些只是表面,因为让宋翰起疑的是,若陆霸天只如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的话,怎么可能以武将之身荣升辅国大臣。

宋翰之所以做这般细想,倒不是他有多担心自己的前途,毕竟他早年就秉持着平淡才是真的原则,做官之后也没有多大的yu望,就只求可以过平稳日子而已。只是那陆家的势力在京城可与国丈府楚家并肩,若是因为今日之事而无端结下梁子,确实是比较麻烦的一件事。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宋翰不是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尤其在解开心结的这段日子里,他有了宋如沐与宋念之,这两个他有生之年都不能再承受失去之痛的亲人。而同为官场人,宋翰以及身比己身,念及曾经无欲无争的他,现如今似乎也与当年初为官之时,有了很多的变化,虽然不至于如别人那般去拍马屁,但低头与屈服却是不争的事实。

唉~只希望那陆霸天真如表面看起来那般随和才好的宋翰,几度叹息之后,便闭目与孩子们一起打起瞌睡。

宋如沐不知道那富阳侯陆霸天的身份,只在宋翰几度叹息与沉默后,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尤其想到那孩子先前曾说过的“凭你这个芝麻大的官,还管不到少爷”时,不由明白了宋翰的难处,必定是对方的势力已经到了宋翰无法比拟的地步,才会让宋翰如此费思量。

只是无论时光如何飞逝、世道如何变换,宋如沐都不希望如此美好的宋翰,将来有一天会迷失在官场中而回不了头,她希望宋翰能够保持住现在的美好,做个人人称赞的好官,如果不能做个好官,那就让宋翰带着她与小念之回家卖红薯好了,至少那样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故而宋如沐下一刻便翻身瞪着宋翰,抚平宋翰紧皱的眉头后,笑着将心里想好的话对宋翰说道:“爹爹方才好厉害,沐儿想起吴妈以前总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当时沐儿不理解,现在总算是了解了。”

听女儿软声细语说完这些,闭目养身的宋翰嘴唇一抿之后便微笑起来,没有睁眼看宋如沐的神情,只伸手揉揉女儿的头发笑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呵呵……吴妈说的真好,看来果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为父惭愧!”

“不……沐儿的爹爹肯定是个好官。”话不在多,点到即好,于是宋如沐重新埋入宋翰的怀里,看下忽忽大睡的小念之,安心的睡了过去。

当众人来到落脚的客栈之时,已经有计较的宋翰在吃过晚饭后,又监督着小念之与宋如沐各背了一遍三字经后,便回房歇息去了。

沐浴过后的宋如沐,因为被宋翰抱着的时候便睡了一会,加上来客栈的马车上又睡了一会,故而现在倒不怎么瞌睡了,摸下还要半天才干的湿发,宋如沐决定去找甜心小念之玩一会。

哪知小念之房里,小念之正被徐妈给摁在水里洗澡,听见姐姐宋如沐在门前说话时,浴桶中的小念之便哇哇大叫道:“姐姐……救命啊……呜呜~~”。

捂嘴偷笑不已的宋如沐,听小念之越喊越伤心,便赶紧劝道:“念之乖乖听话,洗澡后就会变香哦,姐姐喜欢香香的念之呢。”

“呜呜~~可水好烫哇……烫死我了”房里小念之的话还未说完,便传来徐妈的笑骂声道:“烫什么呀,这水啊明明都快变凉得了!”

门外的宋如沐简直要被笑翻了,知道小念之又是在与自己撒娇了,故而忍住笑对徐妈说道:“徐妈,一会给弟弟洗完澡,就抱他来找我们玩一会吧。”

这话说完,果然屋里的小念之便立刻停止了闹腾,还一个劲催徐妈快给他洗好擦头发。

满心笑意的宋如沐刚想转身回房,却发现楼梯拐角处立了一白影,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宋如沐,吓得立时“呀”得一声叫唤出来,待看清那身影后,悔得宋如沐几要咬了自己舌头。

原来先前那指挥打人的孩子竟然也住在这家客栈,此时的他正身穿一身白色亵衣,一张小俊脸虽粉红扑扑,但架不住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更让宋如沐黑线的是,不知道他站在那里盯着自己看了多久,难不成是想报复自己先前说他“渣渣”?

又见他披散下来的长发还不断的滴着水,猜想他可能是刚沐浴完没多久,出来找什么东西而已。

于是宋如沐只好对房内询问的徐妈说声无事,又打个激灵后,快步跑回自己屋子,关上房门后对茶语嘘口气,便贴耳在门上细听外面的动静。

不久外面即传来踩楼梯的声音,宋如沐暗道声终于滚蛋了。

但下一刻,宋如沐便断断续续听到一个女声传来,只听她温和的笑道:“轩儿,怎么头发还是湿得就给跑出来了,这万一要是吹了风该当如何是好?下次千万不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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