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公主孙鲁班因家族牵连被孙綝徙往福州,从高高在上的全公主到如今的一介草民,角色间巨大的差异让孙鲁班一病不起。即便是病了,车队也没有停止南行的步伐。这还是看在孙鲁班与吴主孙亮的颜面上才派车队相送,等到了福州车队便会回转。留下的只有这年近半百,曾经站在皇室权利顶峰的老女人。
看看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一丝凄凉从心头升起转而化为了满腔恨火。养尊处优时的孙鲁班尚且是颇多嫉恨的女子,现在落魄至极更是怒火中烧。她恨孙琳,论年纪足可以做自己儿子的孙綝竟然越过了皇帝,直接处置自己,丝毫不念自己和其兄长孙峻的旧情。她恨吴主孙亮,作为一手撮合孙亮和皇后姻缘的自己被小辈如此羞辱,身为一国之君的孙亮竟是只有掩面哭泣的份儿。

孙鲁班更恨的是全怿,全端兄弟和整个全氏家族。这一家老幼平时为了权势巴结自己,甚至连自己和孙峻的丑事都装作没看到。结果现在整个家族逃去魏国,连个消息也不通知自己,害的自己毫无防备走到今天的地步。

夜里马车继续前行,车中的孙鲁班辗转反撤难以入睡。病情不断加重,负责押送的官兵对日益消瘦的孙鲁班视若不见,不作理睬。恨火不断膨胀,远远超出这羸弱身躯的负载。终于孙鲁班闭上了双眼,梦到了孙峻没有去世,自己仍然是无法无天的全公主。

死讯很快传到了吴国的都城建业,据说孙鲁班是害了急病亡故,可是并没有人相信。最近数年吴国发生了太多惨剧,不断的有人被推到权利顶峰,然后再摔个粉身碎骨。孙鲁班却始终是胜利的那一方,虽然手段阴险狠毒可不见得其他人做的就比孙鲁班干净。被流徙去外地只是一时之策,当今的皇后全氏便是出身全家,更是孙鲁班一手推倒今天的地位。只要孙亮仍是当今圣上,孙鲁班便始终有回来的机会。谁会想到一个善嫉的女子,由空虚寂寞冷到羡慕嫉妒恨的悲惨结局会是怎样?

皇宫里本应该是哀声遍地,实际上哭泣的只有全皇后和吴主孙亮两人。对于孙鲁班大家实在是没什么好印象,感情更谈不上了。全氏一族背叛吴国,投靠了魏国,这是叛国的重罪。全家人都走光了,孙綝只好用全公主孙鲁班出气,以儆效尤。效果是有的,大家都看到了孙綝位高权重,这种事情甚至都不用看陛下的脸色。

孙亮今年不到十六岁,作为一名君主还嫌嫩了许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孙綝嚣张跋扈,自己却是束手无策。东吴朝堂内的贤臣名相不是死于权势斗争,便是失势被流放。到了孙亮这里满朝文武几百人,竟然找不出一个可以辅佐自己的臣子。孙亮和全皇后听说孙鲁班病死,于是躲在宫中抱头痛哭。此时有下人通传,太常全尚求见。

全尚也是全氏宗族的一支,不过并不是全怿那一族,因此没有遭到牵连。孙亮夫妻二人抹干了眼泪,便召全尚入宫。全尚年近六旬,见得多也看得开,拜见了皇帝皇后,却是发现了二人脸上的泪痕。

“陛下,老臣前来请问全公主后事如何置办。”全尚直接道明来意。

听全尚提起孙鲁班,全皇后不由自主的眼泪滑落。孙亮扯了扯全皇后的衣袖,发觉失态的全皇后急忙抹干眼泪,转身去了后宫。

“朕打算风光大葬,爱卿以为如何?”孙亮调整好情绪道。

“老臣以为陛下此举多有不妥,大将军将全公主贬为庶民,实不应以皇室之礼葬之。”全尚摇头道。

听到全尚提及大将军孙綝,孙亮的面容突然变得僵硬无比道:“可,可全公主是朕和皇后的亲人,难道死后归宗都做不到么?”

全尚故意在话语中提及处置孙鲁班是孙綝所为,并非陛下的旨意,便是想观察孙亮的反应。见到孙亮茫然失措的样子,心中暗叹道:“陛下还是年幼……”

“陛下若是执意而为,恐怕大将军难以同意,如此陛下又当如何?”全尚继续问道。

自从登基以来,孙亮一直是憋屈的过日子,如今至亲亡故本是一肚子怨气。听全尚话中的意思自己这个吴国皇帝做事要由孙綝同意才行,压抑不住的愤怒崩然而发道:“朕是天子!天子说的话还需要孙綝点头么!”

“陛下请息雷霆之怒。老臣的意思是说朝中大权尽在大将军掌握之中,陛下贵为天子可手中无权,实在难与大将军抗衡。”全尚看到孙亮如此反应心中暗喜。

孙亮闻言愣在了座位上,全尚所言不假,自己无权无势连个忠心可靠的大臣都没有,如何去对付孙琳呢。

“唉……恨无杨文然矣……”过了半晌,孙亮幽幽叹道。

杨戏为刘禅出谋划策拔掉了黄皓,陈袛这两个权臣,更平定了太子刘睿的阴谋叛乱。这其中虽然不全是杨戏的功劳,群臣之中却以杨戏功劳最大。想想刘禅何尝不是为权臣欺凌,结果短短几个月便肃清了朝堂。想到这里孙亮不禁叹声,心中却也是想看看这位太常全尚的反映。

全尚虽然和全怿并非同族,可唇亡齿寒的道理还是懂得的。加上素来看不惯孙綝欺凌幼主,心中其实早有了护主之心。眼下见此机会连忙近身道:“陛下若不嫌老臣年迈,老臣愿为陛下之杨文然!”

见全尚表露心迹,孙亮眼睛一亮腾身而起,拽住全尚的手道:“全公愿意助朕?”或许感到意外和过于激动,声音竟是颤抖不已。

“孙綝欺君犯上目无纲纪,残暴不仁,老臣不忍见陛下受此屈辱,愿舍命一拼!”全尚言及此处老泪纵横。

虽是身处魏军的层层包围之中,但魏军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诸葛诞的耳目。从魏军各营都有人马调动向西南方向集结的情况来看,多半是江东来了援军。城中各军的情绪比起之前已经稳定了许多,士气也在逐步恢复中。城中的粮草充裕,对于各军的补给都是足量供应,一定程度上也缓解了士卒紧张的心情。

文钦主动承担了全怿降魏的责任,凡事难免低了诸葛诞一头。两个人关系本来就是恶劣,换做常人必然是经常闹矛盾。但文钦责任感非常强烈,承担了吴军的失利之后,反而减少了和诸葛诞的争执。吴国的军队搞砸了淮南军的反击大计,脸上抹了黑不说,这个时候再得罪淮南军便是自讨死路。

诸葛诞见文钦服软的表现,心情是格外的舒畅。几十年的对手今日终须是服膺自己,这是何等的痛快。既然吴人表现出低姿态,自己也不好处处打压,因此诸葛诞也表现出了宽宏大量的一面。如此一来,二人的关系反而日趋的亲近,时不时的把酒言欢。这也是促成寿春城中军心日益稳定的重要因素之一。

第一次的救援失败,对于东吴的军力损失并不是很大。三万人不是小数目,但东吴还损失得起。有了前次的经验,这次必然是倾国之力来救寿春,如此一来魏军的处境便是非常不利了。无论如何司马昭也想不到诸葛诞和文钦不仅尽释前嫌,而且还交上了朋友。很快消息便在城中传开,无论是军士还是百姓都是欢欣鼓舞,寿春有救了。

城外的魏军频频调动,各营似乎都抽走了三成左右的兵力。这种态势仿佛在告诉被围困的寿春,外线的压力太大,需要从内线调兵支援。每日在城下劝降的东吴降卒也不见了,魏军只是坚守着防御工事,对这寿春城好似没了半点兴趣。

让诸葛诞和文钦想不到的是东吴的孙綝救援寿春的心意并不坚决。而城外的魏军也是配合眼下的形势,有意营造出吴军来势汹汹难以抵挡的气氛,借此来麻痹淮南军。心情好了胃口也就好了,城中的淮南军个个都认为形势一片大好,于是敞开肚皮海吃胡喝。不知不觉中,寿春的各种补给增加了消耗速度。

孙綝可没想到朱异会战败,这朱异是现今东吴数一数二的猛将。自己这十多万吴军牵制魏军主力,朱异的偏师应当是所向披靡才对,怎会战败?

朱异当然不会蠢得和孙綝说你丫的离魏军大老远就安营不动,魏人当然看得出来你不敢进军的心态。于是朱异便以魏军早有准备,而且兵力众多为原因解释这次的战败。当时正面的魏军有五万,后方截击的魏军最少也有一万多人,自己不过三万人自然是必败无疑。

听了朱异的解释,孙綝也没在意,更没往深处思考为何魏人敢在自己陈兵东南的情况下,调集重兵去迎击朱异的西路军。于是孙綝命令朱异继续向寿春进军,并且增派了虎威将军丁奉,荡寇将军黎斐率领两万人马加入朱异的队伍。

朱异是此次北伐的大都督,本应该指挥全军。只是孙綝权位太高又是亲身带兵,于是指挥大权自然落在了孙綝手中。自己只能任孙琳调派,当做先锋军使用。不过朱异的军队属于自身所有,因此在孙綝大营附近安营,并未与孙綝合兵一处。从孙綝往下的吴将,皆受朱异的节制。

军力有所补充,此次进军却是依照孙琳的方向往寿春行进。如此一来便和孙綝的大军形成了前后呼应的态势,比起之前的孤军作战要好过一些。这仗必然要让魏人知道我江东武者的厉害!朱异打定主意,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出发。

...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