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出不来的地牢,是个啥样呢?
吃人的怪物?折磨人的机关?刀山火海?僵尸狱卒?阿葬在下坠的途中,脑子里闪过好几条没有创意的想法。

然后发现,自己下坠的速度好像越来越缓慢了。等到落地的那一刻,就好比是被谁轻轻摆在地上似的。

这也忒温柔了呀!阿葬抱着电视机翻身坐了起来。

电视已经不亮了,而且小了一圈。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伸手一摸,只有空气。地面也是平整的石板,压根没有阿葬预想的满地白骨。

难道这个地牢就是啥也没有?然后人都是寂寞无聊死的?那个魇梦娘果然恶毒!

正腹诽呢,突然看见前方出现了豆粒大小的光点,光点很迅速地向阿葬靠近,原来是一盏油灯。持灯的人,穿着连帽斗篷,遮着脸,黑乎乎的一团。

“新人?”黑斗篷拿着油灯朝阿葬脸上照过去,趁着昏暗的灯光,打量了一下阿葬,说了句:“跟我来。”

阿葬于是爬起来问道:“你是这里的牢头?”

黑斗篷只顾低头往前走:“这里没有牢头。囚犯全凭自觉,这里是自助式地牢。”

阿葬听得一个趔趄。电视一搂,跟着他走——这个电视机也很有意思,居然小得像个抱枕大了。

黑斗篷也不说话,闷头走得很快。油灯里的油也不多,不一会儿终于熄灭,黑斗篷便立即停在原处,搞得阿葬差点撞上他。

黑斗篷道:“挡住眼。外面很亮,小心瞎掉。”话音刚落,两人四周突然射来耀眼的强光,阿葬赶紧捂眼,还是被晃了一下,眼泪直流。

“靠!地牢嘛!搞得这么亮是干嘛?”阿葬蹲在地上抱怨,直抹眼睛。

好一会儿,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杯盘叮当,随后又人声鼎沸,嘈杂得仿佛自由市场。有个声音远远的冲他吆喝:“喂!那边的!傻站着干嘛呢?还不快进来!”

啥?阿葬这才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厅门口,身边的黑斗篷已经不见了。

他的面前,左边一排长桌,雪白的桌布上各色佳肴堆成山,右边各种豪华桌椅,坐满了人。袍服华丽,看上去个个都是王侯将相。美若天仙的各色女子穿游其中,倒酒喂食,打扇捏肩,莺声燕语,脂香粉浓,各种服务贴心到姥姥家。

众人乐得享受佳肴美酒,温柔乡中谁也不注意阿葬。

倒是一个皇帝装扮的人,带着冕旒,垂珠像门帘似的挡着脸,躺在金丝软榻上朝他招手:“来来来!兄弟,喝一杯!”

阿葬满腹狐疑地走过去,一边打量这帮人——还真是古今大杂烩啊!先秦的袍子一直穿到晚清的马褂,真是哪个朝代都有,还都是贵人打扮。

“哎呀,兄弟,这等富贵温柔乡,你还不快把这蠢笨的家伙丢下!”皇帝扇着扇子,鄙夷地瞥了一眼他的电视。对怀中美人轻声道:“小怜,倒酒!”

那女子看着阿葬媚笑了一下,柔若无骨地缓缓爬起来,烟视媚行地拧着小蛮腰走到长桌边,倒了一杯红酒端过来。

阿葬接过酒。女子嫩白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在他手背上摩挲了一下,香风缭绕地从他身上擦过,又回到皇帝榻边,娇弱地靠在他怀里。

阿葬从没见过如此风情的女子,红了脸,脑袋有点晕。低头看那酒,颜色鲜红如血,让他一下想起了魇梦娘的嘴唇,登时心里一激灵,没了胃口,酒放一边,人也坐得笔直。

那小怜看阿葬并不喝酒,贝齿轻咬粉唇,不依地哼道:“公子嫌小怜倒的酒不好么?”

阿葬一抱拳:“非也!在下只是还不渴。”

那皇帝哈哈一笑:“美酒岂是解渴的蠢物?兄弟说笑!”

小怜呜咽起来:“一定是嫌奴家服侍得不好,请皇上赐罪!”说着还下榻来,冲皇帝跪下了。

这样搞得阿葬很下不来台,周围的美女居然都跟着跪下,一帮子帝王将相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大厅内鸦雀无声。阿葬只得又抓过那杯酒,“哎呀,喝就喝呗!你们搞这么压力山大做什么?”

正准备一饮而尽,手边的电视机居然亮了,屏幕上闪烁一个巨大的黑叉。

咋?这酒有问题?毒酒?

正闪念间,突然听见门外又是一阵嘈杂的扑腾声,紧接着大门嘣地一声弹开,一头巨兽冲了进来:“葬哥!别喝!那酒是你的血!”

阿葬见它叫自己,手一抖,杯子砸在地上。抬头一看那巨兽,獠牙长须,眼若铜铃,鹿角鹰爪,白麟披身——这不是龙是什么?

“啊!”美人们尖声惊叫,四处逃散,杯盘砸碎一地,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皇帝王侯们拍案而起,震怒得纷纷抽出刀剑,面目狰狞地冲过来。白龙张大了嘴,朝他们巨吼一声,凌厉的气流掀翻了他们的华丽长袍,里面居然全都是白骨架!

那些家伙被白龙震慑住,登时不敢妄动,举着刀剑虎视眈眈。

“这里喝的水,都是自己的血!吃的肉,都是自己的肉!你可别跟他们似的,把自己给吃了……咳咳……”白龙大概是耗了很大体力,喷出一股血雾,咳嗽不已。

那些骨架王侯见状又围了过来。阿葬眼明手快地冲上前,解决了几个骷髅架,噼啪声不绝于耳,骨架非常容易粉碎,阿葬一踹一个准,那些王侯砸在地上,只不过是华丽的袍子包着一堆碎骨。

“葬哥!快过来!骑上!”白龙的长角后又冒出一团黑乎乎的家伙,居然是小黑猫。

“白小苗?”阿葬又扔开一个皇帝,赶紧往回跑,翻身骑到龙背上,手里还不忘捞过自己的电视。

白龙又是一声长吼,昂首奋力朝大玻璃彩窗扎去。轰隆一声碎响,白龙带着阿葬冲出大厅,飞向窗外无边的黑暗。背后的大厅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一帮子皇帝贵族站在窗口高声叫骂,几把长剑还撇了出来,但被他们迅速甩在身后。

白龙明显体力不支,飞行中好几次稳不住身形,最后竟然垂直坠落。呼啸的风中,阿葬在龙背结手印,大喊“光印!”可是连个火花都起不来。

白小苗大喊。“没用的!这里用不了法术!”

白龙咬牙挣扎,拼命拉回下坠的身体,阿葬脑中火光乍现,猛拍一下电视机:“给点亮!给点亮!”

电视机居然真的很给力,刺啦一声亮了起来,满是雪花点。阿葬又猛拍一下机壳:“再亮点!”

电视机登时嗡嗡作响,仿佛里面装了马达一般,雪亮的光柱从电视机中射出来,探照灯似的。白龙看见光亮,精神一振,拼死力稳住身体,还往上拉抬了一下。

龙的飞翔高度其实挺低的,光柱晃动中,勉强能看到前面有一片白色,仿佛是个结冰的湖,周围环绕着黑黝黝的树林。

电视的光芒照在冰层上,湖面居然立刻水波荡漾起来。

白龙再也没了力气,朝湖面一头扎去。

“我不会游泳啊!”混乱中只听到白小苗最后一声哀嚎,然后咚的一声巨大的水响,冰凉的水没过头顶。

纵然湖水能够缓冲撞击,但猛烈的冲击把阿葬砸得晕头转向了好一会儿,湖水仿佛把肺里的空气都积压出来,令人窒息欲死。恍惚中,阿葬只看到电视在水中的光亮。白龙的身体在电视的光柱中一闪而过,然后他的身体被托出了水面。

“白小苗……”阿葬趴在白龙头上猛咳嗽,心里还念着那只猫。

白龙道:“会游泳吧?”

阿葬猛咳,一边点头。

白龙立刻一个翻身,潜入水中,水底叼过电视机,四处扫射搜寻。阿葬奋力拍打水面,四处望去,只有黑茫茫一片。

白龙好一会儿才又翻腾上来,这回龙角上挂着一只半死的小黑猫。

“白龙,谢谢你!谢谢!”阿葬拎住猫脖子,拍拍龙头。白龙又咳了一声,喷出一股血水,推着阿葬朝岸边游去。电视的光芒没有能够挺到最后,迅速耗尽,终于熄灭。黑暗中,阿葬摸到了土地。

白龙的头搁浅在岸上,身子还泡在水里,喘息不已:“快上去……咳……这里是寒冰水,没有光的话马上会冻结!”

“决不丢下你!”阿葬拼命拉着龙角把他往岸上拽。还好是阿葬,有把牛力气,不然一般人,是死活也拖不动这么大条龙的。白小苗也醒了,顶着龙身往岸上拱。

不见光线的寒冰湖水冻结得果然很快,阿葬能清楚地听到湖水结冰的嘎吱声。暗夜中瘆人无比。阿葬奋力地拖,和湖水冻结比速度。但是冰冻已经袭来,白龙还有一截在水里。

“葬哥!尾巴!”白小苗在水边叫。

危机关头,阿葬闪电出手,往奄奄一息的白龙鼻孔里抓了一把,白龙“啊!”地一声惨叫,尾巴弹出水面,再落回去的时候,响起砸碎冰块的声音。

“万幸万幸!”阿葬擦了把汗。

“幸你个头!我的鼻子!”白龙终于倒在岸上,脑袋一歪地晕死过去。

白小苗跳过来摸摸白龙的胸口,出了口气:“还好还好……都没死呢……”

“小苗,你上哪找的白龙?”

“什么我找的?是他来找你的!还救了我呢!”

“我怎么会认识龙啊?”

“他真的是冲进八角塔救你啊!为了救我还打伤了洛奇!但是魇梦娘娘立刻出来了,就把我们都扔进地牢了!”

“他究竟是谁啊?”

“我怎么知道?”

“呸!”地上的龙这时候仿佛受不了聒噪地醒转过来,没什么力气地骂道:“我是清浅啦!若离川里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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