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肯定它在魇梦殿里?我觉得那个宝塔也很可疑啊!”司徒漠故意抬杠。
扬舞白了他一眼:“当然是有证据的!这些天我一直在纳闷这个事情,你们刚才一说,我才醒悟过来。你们看这个——”

她又伸手抹过铜镜,手到之处,涟漪泛起,落鸡市夜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梦离城中的魇梦神殿。

现在那座宫殿可完全不是阿葬当初看到的乌黑一片了。从铜镜的角度看去,魇梦神殿的台基居然是镂空的,台基下,若离川水被逼入更狭窄的河道,而且九曲十八弯!河道逼迫水流更加疾速,金色梦河水在宫殿下方翻腾咆哮。

汹涌曲折中,撞击破碎的梦形成一片金色迷雾。雾气从台基的拱形石洞口袅袅升起,烘托得整座魇梦殿如海市蜃楼般飘渺迷离。

金色雾气继续氤氲飘升,夜风中轻纱曼舞一般,绕过魇梦殿的西南殿角,消散在后殿的暗影之中。

魇梦殿虽是通体乌黑,但立柱、栏杆、殿脊等轮廓处,却打磨得非常光亮,梦河水在宫殿四周迂回环绕,耀眼的金色光芒便由磨光处反射出来,一时间,整座宫殿居然流光溢彩,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绝美光芒。

扬舞的手指在铜镜右上方轻轻一点,画面转换到宫殿东北角,那里已然升起一根巨大的弓型黑柱。柱体为三角菱形,从下往上,越来越细。黑柱的弓背朝东,尖端高高地指向西北方的高空。

刮地风揉了揉眼睛,有些兴奋地说道:“这就是乾离柱,乾离长弓是梦离城最壮观的景色!”

正说着,乾离柱下的广场一股金色河水喷涌而入。水流拍打着柱基,激起百尺波涛。梦河水围绕柱石撕扯旋转,渐渐形成巨大的漩涡。在魇梦殿下压制已久、积蓄了巨大能量的的黄金水终于漫涨上来。水流沿着乾离柱的三个凹槽疾速上涌,如同三条金龙齐头并进,举势欲飞!待到金龙飞至柱顶,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金色光束射向杳远的夜空。

阿葬这次没有看廊桥青风时的不屑了,虽然感情上有疙瘩,但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景象的确是壮观神奇,动人心魄!

扬舞的手落在塔下漩涡的一角:“你们看这里,这个漩涡居然分出去了一个小漩涡!”

众人定睛一看,那个巨大漩涡边缘,居然分出细细的一支,在东北角形成一个小小的金色螺旋,转动方向却与大螺旋相反。

小小螺旋旋转得比大漩涡更加急促,却不见有任何水流喷出,仿佛底下有个吸水的无底洞。

“我们已经盯着这个小漩涡好几个月了。它开始还不这么显眼,这个月却越来越大,越来越亮!这里的梦河水去了哪儿,我们十分好奇。”

司徒漠敲手指头:“这和那个梦有关系?”

“听你们一说,关系可大了!”扬舞难掩兴奋,黑眸闪亮,“你们说的那个梦是强扭自然之力,把不同人的梦嵌套在一起的。而梦和梦之间,如果没有共同之处,碰撞到一起就会爆裂,就像若离川上你们看到的那样!梦境互相排斥的力量是非常巨大,梦神府的十二位主神才有力量把梦粘连在一起,就是你们说的梦粘梦了!但那仅仅是粘连,至于完全嵌套两个梦境,集所有主神之力,都未必能完成!”

刮地风揪着胡子点头道:“您的意思是,这个梦,利用了梦河的力量?”

扬舞点头:“是的!利用梦河漩涡的力量,强行把梦境扭合在一起!所以那个梦的本体,必然在魇梦殿!而且不会距乾离柱很远!不然,这个漩涡必须更大才行!”

阿葬挠头发:“这个魇梦娘娘到底要做什么?费劲巴拉搞这么个梦,就是为了拐卖儿童?她有恋童癖?”

刮地风瞪了他一眼:“魇梦娘娘哪有那个癖好?依老朽看,这不过是她用来折腾别人的游戏而已!她喜欢折腾!”小老头这时候也敢说魇梦娘的坏话了。

扬舞轻笑,眼神黯了一下,全看在司徒漠的眼里。

阿葬嘭嘭拍了两下桌子:“哪有人纯粹为了折腾而折腾的?变态么?”

司徒漠冷笑一声:“变态的确没有,这个梦的用处,我却能想到一二……”

扬舞不禁微笑道:“愿听高见。?”

司徒漠对她客气的用词皱了皱眉,说道:“所谓神道,所谓法力,总归来源于人类的信仰。现在神仙们法力丧失,无不跟人类缺乏信仰有关!照此推论,重建人类的信仰,就等于重建神道!这个梦既然可以用来统一所有人的梦境,那么下一步,也一定可以用它来建立人类的信仰!想想有那么一天,人类对神明坚信不已,那么——”

扬舞接口道:“那么我们神仙的黄金时代,就再次降临了……”

他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站在神仙的私心立场,这不算是个坏事。”

阿葬抬起头问道:“你要支持这个好事吗?”

司徒漠正色答道:“我只明白一个傻道理,强扭的瓜不甜!”

扬舞点头道:“生死有命,神仙也不是永恒的,扭曲梦境,有违天道!”

两人的眼神碰撞到一起,微微一笑——你意我心知!

刮地风在旁边来回看了两人好几遍,悄悄推了推阿葬:“又来了!这俩人怎么那么别扭呢?我鸡皮疙瘩……”

“哎呀老刮!你老了,太敏感啦!”阿葬一把搂过他干瘪的肩膀,大声说:“我跟你说实话,我一点都没听明白他俩说的是啥意思!但是我只知道,我家雨哥和草丫头在里面!死活我也得把他们救出来!这就是我千神葬的信仰!”

徒漠扑过去搓他的板寸,咬牙道:“臭小子!突然说得这么煽情干嘛?你是抒情的人,吗?”

千神葬反手抓他的耳朵:“你才抒情!这情都让你输回来了!看你那得瑟的小样儿!嘴巴咧到后脑勺了你!”

两个大男人扭做一团,扬舞揉着太阳穴,一声长叹。她对刮地风道:“刮老先生是魇梦殿的人,您可知道这乾离柱下有哪个地方适合放这个梦本体?”

刮地风揪着胡子,皱眉盘算起来,过了一会儿,突然大叫一声:“我知道了!哎哟!”

原来他太高兴,不小心连根揪下两根花白的长胡须。

刮地风哀嚎:“我的胡子!我受重伤了!”

阿葬撇嘴:“老刮,那不过就是两根毛!”

刮地风捶心肝地捧着胡须颤抖:“这是不可修复性的创伤啊!”

阿葬瞪着他大声道:“快说你知道那梦在什么地方?你这胡子,过几天就长回来了!”

“长个屁!你以为我现在青春年少啊?我头发胡子掉一根少一根!”

司徒漠哼哼冷笑,突然上前拍掉他手上的胡子:“少废话!赶快说!”

刮地风哆嗦地指着司徒漠:“你怎么这么野蛮?你还算是个书生吗?有辱斯文!”

“书生?”扬舞一时没板住,噗地笑出来,猛咳了两声。

司徒漠虽然脸皮很厚,但脸上居然飘过一丝绯红,桃花艳色,扬舞都看得有点呆了。

阿葬不理那边含情脉脉的两人,自顾自地对刮地风道:“死财迷老头!我还不知道你的小心思?胡子是假,想加点价钱是真!给你加给你加!”

刮地风登时手也不抖了,嘴唇也不哆嗦了,赶紧顺杆爬:“加多少?”

司徒漠道:“我一年工资全给你!一分不少!要知道,我可是公务员!”

刮地风眼中刷刷地闪过“高薪养廉”四个大字,欢喜得眼睛都眯缝了:“司徒兄都这么说,那老朽就偏得了!偏得了!嘿嘿嘿……”

阿葬也嘿嘿了两声,道:“还不赶紧贡献情报?”

刮地风小辫子一甩,专家附身:“这事问我就问对了!当年我就是在魇梦殿负责后勤的。”

阿葬注解道:“就是打杂的!你继续!”

刮地风瞪了他一眼:“据我所知,魇梦殿东南角有个叫水龙磨的地方。那是魇梦娘娘利用梦河水的推力,碾碎梦壳的地方。”

司徒漠皱眉道:“碾碎梦壳?干嘛用?”

刮地风想起那个传言,擦了下冷汗,道:“梦壳碎了,娘娘就能亲眼看到噩梦里都是什么模样了。”

司徒漠匪夷所思:“她可是梦神殿的娘娘!要想看到梦里有什么,读梦就好了啊!这有啥高深的?神殿中层神仙都会读梦吧?”

“她不会。”扬舞站在一边低声说了一句,“她是唯一一位不会读梦的梦神。”

阿葬眨巴眼睛:“为啥她不会?”

扬舞道:“她其实是梦神殿里最小的主神,出生的过程比较离奇……”

刮地风道:“听说她是梦母路过东海的时候被黑龙旋风所侵,怀胎万年才生下的,从小不受梦母宠爱……”

扬舞诧异地望着他道:“都说谣言满天飞,今天我才知道谣言的强大——你们下边都在背后传她这个?难怪她抓狂!”

“是不是真的啊?”阿葬问她。

扬舞目光闪烁地别过头去,并不答话。

见扬舞心虚,刮地风只当自己说的是真理了:“我们娘娘每次要读梦,都要除掉梦壳的,据说她喜欢从噩梦里拉出梦主生吃,所以每次读梦,神殿里都哀嚎惨叫,真的是吓死人!”

扬舞按住额头,打断他的小道消息:“为什么那个水龙磨最可能?”

刮地风道:“那里有台磨梦机,我想既然可以磨掉梦壳的话,说不定也可以嵌套什么的……”

扬舞一击掌:“刮老先生一语点醒梦中人!所谓嵌套,那是我们正常的思维,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那个梦没那么神奇,不过是在梦的外面加上一层又一层的梦而已!

司徒漠点头接着说道:“小漩涡的方向是相反的,只要稍微改装一下机器,那个力量完全可以用来做相反的事——往梦的外面加壳!”

千神葬的胳膊支着下巴,喃喃道:“雨哥,原来你在鸡蛋里……你要坚持住,我们这就敲蛋壳去!我们要生的,不要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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