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大门,刮地风在门口拿了个木牌号,拉千神葬他们在左边长凳上坐下。
司徒漠不着痕迹地打量整个大厅。大理石地砖,倒映着华丽的水晶吊灯。大厅中央摆着巨大的一块和田玉石,司徒漠估量一下,至少有十几吨重。右侧是个雕花曲尺大柜台,足有一人高。柜台里并排坐着几个宫装美人,面无表情,脸如冰霜。

这布局,与其说这里是个市场,不如说像个大型饭店。只有柜台小姐不同,具备了银行的气质。

办事的人不多,没两分钟就叫他们了。刮地风搬了个踮脚矮梯,这才够着柜台,名卡递过去,低声说:“约了唐爷的。”

中间那个宫装小姐头也不抬地拿过名卡,里面读卡器上刷了一下,细声细气地飞快说道:“十一楼,临江格。”连卡带门牌一起丢给刮地风。叮咚一声铃响:“下一个,397号!”

刮地风跳下矮梯,领着二人绕过巨型玉石,走进后面的园子里。

小桥流水,茂竹修林,这里可真是个清雅的好去处。尤为难得的是,竹林中居然能看到斑斑日影,翠意袭人!

几个人走过小桥,穿过林间石径,只见竹林中央豁然开朗,几个巨大的竹篾笼并排立在宽阔的石台上。竹笼顶端有个大铁环,还有个小门。刮地风拉开其中一个,钻了进去。

千神葬挠挠头,跟着进去。

司徒漠站在外面,朝天空望去。这里没有竹林遮挡视线,终于能看清四周了。果然是个虚拟空间!这座竹林,不过是座巨型大厦的中庭,四周是一层层的回廊,目测一下至少也有十八层。

至于那日光,还真是从穹顶照下来的,直视实在耀眼,司徒漠只好低下头来,弯腰钻进竹笼。

刮地风把门牌卡在竹笼顶端的小格子里,小格子闪了三下红光,又闪了一下绿光。一个没感情的女声响起:“十一楼,临江阁。”

千神葬扒着竹笼往外看,一边问道:“老刮,这是干嘛?请君入瓮?”

“什么呀?电梯!”

“啊?”千神葬还没问完,突然头顶出现两根巨大的拖着线缆的铁钩,咔铛一声钩住笼顶的铁环,把竹笼一把提了起来。

这电梯坐起来真的很要命,竹篾软东东的,拉起来以后因为重力和惯性还产生变形,竹笼拉长,几个人挤成一团。

竹笼上升得飞快,到了11层又猛然停住,另一个铁钩开始拉紧,把竹笼横向拉往回廊接口。

那个接口是个半月型的铁环,竹笼撞进铁环,立刻被它紧紧扣住。竹篾的门往下一倒,几个人由着惯性撞了出去,直撞到回廊内侧的包间内。包间的门随即嘭地一声关闭。

阿葬坐在地上,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恼火嚷道:“这什么电梯?啊?这电梯是不是淫妇设计的?”

刮地风不高兴他口没遮拦,撇嘴道:“大家都是这么坐的!怎么就是淫妇设计的?”

司徒漠拍拍身上的灰,坐到一边木椅上,注解道:“浸猪笼的,不都是淫妇么?”

“好个浸猪笼!”门口响起一阵朗声大笑,草帽上顶着一只绿虫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

刮地风和千神葬同时跳起来,指着他喊:

“啊!是你……”

“你来干嘛?”

草帽男一掀帽檐,露出笑眯眯的眼睛:“是我呀!很惊讶吗?”

刮地风扇苍蝇似的朝他扇风:“懂不懂规矩?怎么随便跑人家格子里来?我叫警卫了啊!”

草帽男指指头上的绿虫,挺委屈地说道:“前辈你没看到青虻嘛!我这不是带来给你看看?还有啊,超人兄弟,你——”

“谁谁谁是超人?谁又是你什么兄弟?”阿葬气得直蹦。

刮地风撸袖子,吹胡子瞪眼睛:“臭小子,赶快滚蛋!耽误我正事我跟你拼了!”

草帽男笑得直捂肚子:“你又要我滚蛋,又要我替你办正事儿,我滚蛋了怎么帮你办正事?”

“恩?”刮地风和阿葬面面相觑。

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司徒漠这时候表情莫测地说道:“他的意思,他就是这里的老板!”

这时草帽男才朝他看过来,目光闪烁,抿嘴一笑,拱手道:“鄙人姓王,不敢自称什么老板,但我的确是设计电梯的人。”

说完走到座首,十分大气地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杯喝茶,青虻在他帽子上清声鸣唱。

刮地风和阿葬汗如雨下。

气氛真是十分尴尬。

司徒漠倒是脸皮最厚,毫不在乎地坐着喝茶。

刮地风迅速换上特别讨好的表情:“这位兄弟……不,王老板,刚才我这兄弟不过是随口胡说,并没有冒犯之意……”

草帽男眨巴眼睛:“我也没说什么呀!而且淫妇什么的,我其实心里一点也不介意。”

刮地风:“啊,王老板您随便打他踹他都行!就是大人别计小人过,当兵的离了粗口压根就不知道怎么说话……”

草帽男又喝口茶:“我倒没觉得‘淫妇’是什么粗话。”

“哎呀!”看他们说话打机锋,千神葬就特别难受,走上前一拱手,弯腰赔礼,大大方方:“刚才是我乱说话,我这里赔不是啦!王老板您就别生气了!要打要罚,随您便,不过别耽误咱要谈的正事才好。这样就算帮了在下天大一个忙了。”

草帽男茶杯一搁,两步上前扶起他,爽快答道:“兄弟爽快人!我喜欢!咱们有事好说!”

旁边司徒漠茶杯正端在嘴边,听他这么说,眉头微微一挑。

几个人这次才真的分宾主坐下。刮地风简单说了有朋友为救女儿误入梦境的事情,恳请老板帮忙,捞回梦本体。

草帽男越听眉头越紧,心里不知盘算着什么,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击,像足了司徒漠的小动作。

千神葬看了一愣。

好半晌,他才下决心,朝刮地风那边一拱手,道:“老前辈说的事情,在下也颇为同情,只不过,梦河捉梦,需要出动浮槎,浮槎是神王严禁飞行的,目前我这里还无法出动!前辈的要求,我实在难以办到,真的很抱歉。”

刮地风和阿葬顿时异常失望。

千神葬正色道:“那梦非常凶险,不光是我兄弟和侄女,还有很多小孩困在里面!王老板您也是英雄豪杰,我相信你也愿意救这些孩子!”

草帽男有些惭愧地垂下帽檐,坐着一动不动。

刮地风只当他是生意人,嫌开价低了,赶紧补充道:“只要找到那个梦,我兄弟愿倾家荡产作为报答!王老板再考虑考虑如何?”

草帽男面带难色地看了阿葬一眼,轻轻摇头。

气氛一时冷了下来,屋内一阵沉寂。

还是司徒漠叮当一声合上茶杯盖,打破了沉默。他朝那草帽男轻轻一笑,桃花脸风情万种,笑容甜蜜:“要我说,那个跳进梦里救人的朋友名字叫做闻雨落,老板你能不能帮我们?要是我再说,被困在梦里的孩子有一个叫做闻草草,老板你……”

“闻大哥?草草?”草帽男霍地站起来,冲司徒漠嚷道:“你怎么不早说?”

司徒漠一拍茶几:“装什么好人?早说你就能帮我们了?”

“那当然!又不是你进去了!”草帽男斩钉截铁地对吼,惊得刮地风一愣一愣的。

“明知道我和阿葬来找你有事,还扮成这德行!给谁看?想骗谁?”

“就骗你!怎么样!”

“骗鬼吧你!第一眼我就认出你了!知不知道现在变形是犯法的?”

“呸!少拿狗屁不通的法律唬人!《神异界禁止变形执行条例》我又没投赞成票,您真是贵人多忘事!”

“那也是法律!你还敢犯法,被人抓到怎么办?刑拘六个月!到时候谁给你送牢饭?啊?”

“你是警察,我是逃犯!你想抓人就抓呗!牢饭你就甭惦记了,虚伪!反正有的是人送!”

司徒漠踢凳子:“谁敢送?”

草帽男哼哼一笑,开始卷手指头,卷完十根不够用,又卷了两遍,看得司徒漠脸都绿了。偏偏这时候千神葬在旁边特没眼力界地插了一句:“阿漠,我记得违反变形条例是刑拘1年来着!”

司徒漠转过头,狰狞地盯着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阿葬抱头鼠窜,拉着刮地风脚不沾地地跑出门去,里面草帽男还在喊:“葬兄弟你别走,看他能把你怎么样?”

刮地风和千神葬并排蹲在走廊栏杆边,听着里面隐约对骂,中间还夹杂着摔杯子的声音。

刮地风他已经彻底糊涂了:“王老板……认得唐朝小子?还认得司徒兄?怎么这架吵得那么别扭呢?”

“哪别扭?一点也不别扭啊!多令人怀念的场景!”千神葬这回彻底放松,干脆撒开长腿,舒舒服服地躺到地上。

“两个大男人……厄……吵得跟老夫老妻似的……”刮地风一阵恶寒。

“就是老夫老妻!嘿嘿!”千神葬笑得特爽快。

“现在没声了,是不是讲和了?讲和了咱好谈正事啊!王老板都答应救人了不是?”

“恩!”千神葬一骨碌爬起来,“现在是没工夫给他们叙旧。”说着推开一条门缝,却只见司徒漠搂着一个女人,正猛亲着呢。一手穿过人家乌溜溜的长波浪头发,一手搂着她的蜂腰……

咣当!司徒漠捞过一个茶杯盖砸过来,千神葬赶紧关上门,吐舌头。

里面随即响起“啪”的一声,仿佛是被扇了耳光,女人的骂声:“登徒子!混蛋!”

然后又没声息了。

刮地风问:“怎么样?”

千神葬红着脸答道:“分别时间太长……还需要5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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