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那边快点!别磨磨蹭蹭的!!……卡什——!你个混小子!别光顾着扯皮!……”,一个系着皮革围裙,屠夫打扮的大叔,一边打理着手上的活计,一边呵斥着不太听话的新伙计,“这帮家伙,就是没有一个有以前那个纳普老实的!……”
这里是拉波勒的底栏,位于南城门之外,集中收购并粗处理猎人捕到的猎物的场所。朝阳未升,捕猎归来的猎人们,各个铺位大肆cāo刀的屠夫们,还有手忙脚乱的伙计们,黎明前黑暗的空气里,弥漫着猎物那混杂的刺鼻气味,有些混乱却又有序的喧嚣,构成了拉波勒城外最早的rì常生活图景。

“这边!……放到这里……哟!是卡米拉啊!刚回来么?……”,忙得找不着北的屠夫,一眼看到了那只完整的野猪身上,仅有的一道致命伤,却是立刻反应了过来,“我说么,这样的刀口也就只在你的猎物上出现了……”

一般的猎人,打猎所采用的方法,正面冲突的几乎没有,多是设置陷阱,用箭枝shè杀等等。而对于大型的猎物,除了几个人合作之外,个人是很少能够单独猎到的,即使猎到了,也会分割成便于搬运的几块带回来。于是,被一刀致命并完整带回的野猪,便成了林羽的独特标志。

“我说,卡米拉啊……”,屠夫一边手下不停地开始处理起这头庞大的野猪,一边头也不抬地问着肉案前的蒙面女猎人,“你怎么总是只猎捕野猪啊?没有记错的话,从你三年前定居在这里,一直到现在,所有的猎物都是卖给我里奥的吧?”

“啊。习惯了……”林羽一边解下挂在腰间的兔子,一边淡淡地答道。

其实并不是习惯了,而是没有人跟她抢。野猪这种猎物,皮糙肉厚,力量巨大,横冲直撞的,生命力又顽强。加之这个世界的野猪成年后体型都很庞大,其危险程度仅次于黑熊。其他的猎人去捕猎,哪怕是几个人合作,都会有生命危险。

野猪的肉比起其他猎物来说,并没有特别的鲜美,它的主要价值在于,那异常强韧的猪皮,是制造皮甲的上好材料。而普通人要猎一头野猪,也不是一箭两箭的事情,往往都是戳的千疮百孔才成功。冒着生命危险才搞到一张烂皮,实在是不合算。

其他大一点的猎物,像是鹿、野羊、山猫之类的,捕猎的人都不少,往往还会因为目标的重合而起冲突。就连猎熊的都有——熊掌的美味所带来的昂贵,足够猎人们铤而走险了。唯有成年的野猪,很少有人问津。注意到这一点的林羽,当然不会无趣到跟那些普通人争抢,拉波勒周围山脉的所有野猪,就都被林羽“笑纳”了。

一开始还发生过被人觊觎的情况。能单独捕猎野猪的当然不会是庸手,大家都是猎人,当然清楚对方的实力——这不是靠陷阱的高明就能够弥补得了的。

不过总有人觉得“人多力量大”这种说法是绝对的真理,于是在林羽一次捕猎完毕之后,在半路上将她截住了。要是一个普通女人,就算是一个很好的猎人,再怎么厉害,也拿十几个成年男人,而且还是经验丰富的猎人没辙。然而……

从那之后,众人眼中那十几个一直抱团的家伙,再也没有在拉波勒底栏出现过。

猎人这种职业么,偶有失手也是在所难免。虽说这次一次没了十几个老猎人,着实让整个每天重复着rì常的底栏好好议论了一阵,倒也没有谁怀疑到林羽的头上——一堆人一起去围猎,不小心惹到了一家子的黑瞎子,团灭了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林羽么,在别人眼里虽然是个很厉害的猎人,但终究是个女人,怎么也跟这档子事扯不上关系……

“你那个失散的同伴……”,屠夫里奥一边熟稔地跟林羽搭着话,一边利索地手往下一推,完成了剥皮的工作,“还是没有找到么?……”

“啊……不过,应该快要找到了……”所谓寻找失散的同伴,自然是林羽为自己定期离开拉波勒,以降低关注度这样的行为,所找的借口。

林羽曾经解释说,同镇的同伴在一次盗贼掠夺小镇中失散,镇子也毁了。由于知道他一直以来都想要到拉波勒一趟,于是林羽就到这里等他。为了碰碰运气,自然不时地到周围的城镇走一走,看能不能打听到一点消息。

屠夫里奥只当是林羽在自我安慰,没有多说什么,麻利地分割好野猪肉,照旧割了一块用草绳扎起来递给林羽,剩下的都装到一边的框里,称了一下重量:“加上两只兔子,算你九百贝拉。还是老样子,记账上,月底来结!”

林羽接过肉,点了点头也没有反对,转身马尾一甩,就回自己的小木屋去了。

里奥还在低声地自言自语:“这个卡米拉,人还不错,又重情义……有本事猎到野猪,脾气也不差(?),就是冷淡了点……可惜了,莱斯那老家伙家的小子肯定不中意这种的……”摇头叹了口气,又忙活起手下的活计了……

……

【克蕾雅成为战士都已经一年了吧……】捧着一杯苦茶,林羽静静地站在自家的窗户后面,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着外面。

底栏闭市的时候,天也蒙蒙亮了。粗处理过的兽肉、毛皮等被整车整车地拉走。远远的城门处,从专用的侧门送进了城内。

夜间捕猎,甚至在野外追猎了好几天的猎人们,也都揉着疲累的腰背,纷纷回去休息了。排成两排的房屋中间的街道,一时安静了下来——当然过不多久,等到太阳高挂,城门正门打开的时候,外面又会喧闹起来了。

三年间不时地游走于拉波勒周边,林羽一直没有感知到过泰莱莎或是克蕾雅的踪迹,其他的战士倒是远远地见到过几次。

其间还遇到了正在被追杀的一个叛逃战士——那个战士林羽倒是认得,是以前在商队时遇到过的,曾经担任“问题儿讨伐队”领队的中位战士——正被组织派出的讨伐队包围着。

不清楚自己曾经给予过的一个急救包,正是某人决心叛变的契机的林羽,并没有出手相救——当然,就算是知道了,也没什么,林羽发现自己并没有救人的心思。

不谈自己已经不是战士了,就算是出于对战士的认同,救下来又能怎样?又无法隐藏自己的妖气,肯定是跑不远又躲不下去的吧?到头来还是得面对追杀。

而且,为了不暴露自己,还得把讨伐队的成员全部杀掉?那一方难道就不是战士了么?看着讨伐队的成员挥剑时,那一个个都是满脸痛恨悲愤的表情,林羽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想。

第一次真正见到战士被其同伴所斩杀的林羽,在讨伐队完成任务解散后,有些悲凉地在那座新的剑墓前伫立了良久。

林羽一直搞不懂自己对于其他战士的感情——她从来都没有重视过自己曾经拥有的那个身份,也从来都没有认同过战士的信念。那么,同情又是从何而来?仅仅是出于命运对战士这一整个群体的不公么?

当她看着讨伐队那五把大剑,决绝地向着跪倒在中间的那位叛逃者,斩落的那一刻,内心莫名的悲哀令她明白了——

尽管那只是曾经的一层伪装,一个借口,尽管自己已经不再是战士之身——她确实是把战士当作了同类,就像是前世里,不管对方的理念与自己如何地天差地别,xìng格是多么的不合,至少,大家都是人类;就跟“都是中国人”这样的情绪,其说服力的道理是一样的!

而在此世里,除了一开始的那一小段暗无天rì的经历,她的同类一直都是现存不多的那么几十个战士而已!那种基于同一物种的认同感,是无比的淡薄,但同时却又是如此的顽固,深入骨髓。以至于尽管已经“觉醒”,却丝毫没有妖魔意识的林羽,内心深处当作同类仍然是战士,而不是那些觉醒者……

之前讨伐战斗的时候,林羽注意到了远远的有监视者。以那个距离,当然是组织新任的“眼”了。在那之后,林羽自然想要悄悄跟上去看看,那个“眼”长什么样,因为如果猜得不错的话——

果然看到了那个天平剑印——嘉拉迪雅!

原以为嘉拉迪雅出现了,克蕾雅就算是战力太差了,也应该不久就会正式受印,然后出现在视野里了吧?谁知又是整整一年,直觉对其毫无反应。

直到几天前,直觉有隐约的感应,拉波勒这边将要发生她所一直关注的事情,这才又从在周边地区的游荡路途中,赶了回来。

回到城外底栏的林羽,其实已经察觉了城内的恐慌气息,显然就是那只被克蕾雅错认为觉醒者的妖魔造成的了。所以说之前林羽对那个屠夫说的“就快找到了”,其实并不是自我安慰。

……

两天后的下午,一个披着紫sè连帽斗篷的少女,跟一个眼角有一道伤疤的少年一道,出现在了拉波勒南门外……

【那个白痴……】林羽已经无奈了。

【有用那种眼神盯着自己的姐姐的么……】看着那个“垃圾”眼中那明显炙热的眼神,林羽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吃了苍蝇一样……

那边盘问的卫兵,一脸将信将疑地放两人进去了。

【这种样子,不可疑才怪了……】

【话说,三年来,我都没有进过拉波勒的城门啊……都是因为有另一个恶心的家伙(飞刀男)在啊……】林羽当然没有进过拉波勒的“城门”——她从来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飞进去的,整个拉波勒,基本上都已经摸清楚了。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了啊……】

【今晚也要跟进去一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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