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很不安?”利曜南低嗄地笑问,索性环住她的腰,制止她的挣扎。
他早已等在附近守株待兔,他根本不曾离开。

“你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我不明白……你到底想怎么样?”智珍掰不开他的手,于是紧张地望向餐厅另一头,姜文所在的方向。

幸好,姜文似乎并未发现她被“挟持”,否则可能引来另一场更大的风波。

她正经八百的问话,惹来利曜南嗤笑。“你很清楚我想怎么样!况且,昨天晚上我已经警告过你了,是你太不听话。”

“你简直是疯子!”她唾弃他,“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该听你的命令行事?”

“错了,”他笑着扣紧她扭动的腰肢、箝制她纤细的手腕,仿佛制服她是件有趣的事,“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跟我作对,唯独你例外。”

智珍瞪大眼睛。“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问第二次了!同样的问题,我向来不答第二遍。”他低笑,忽然倾身压向前……

太过贴身的距离,让他们几乎热唇交接,她吓一大跳,急忙撇开脸!

仿佛他是瘟疫,她急急避开的反应,反而惹利曜南失笑。“你逃不掉,总有一天……”

他灼热的视线锁紧她迷蒙的眼眸,智珍浑噩地凝定住,如泥雕塑像一般丧失知觉,困缚在他炽烈的目光下。

“你会回到我身边。”他沉声宣誓,然后放手。

智珍愕然瞪视着他。他为什么这么说……他察觉了什么?!

这回他真的放手,并且离开餐厅。

智珍愣在角落处,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匆忙奔进女生化妆室内——

就怕他神出鬼没,再次忽然出现,纠缠自己。

姜文在座位上等了半晌,不见智珍回来,他心底起疑正要站起来找人,忽然听到智珍忘在座位上的皮包内,手机响起。

他犹豫三秒,就伸手打开皮包,拿出手机——

“喂?请问是谭智珍,谭小姐吗?”

“她——智珍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我是她的未婚夫,有事可以直接告诉我。”他擅自决定。

“噢,我们这里是樟宜综合医院。因为谭小姐在台湾就诊,台湾院方要求我们转出谭小姐的病历,我们已经求证过台湾医院提供的主治医师签名,签名完全没有问题,所以病历这两天已经寄出,我们特地打电话通知谭小姐一声。”

“智珍在台湾就诊?”姜文瞪大眼睛。

“是的,我们打电话通知谭小姐,只是医院例行公事,请您转告谭小姐一声,谢谢!”

对方不等姜文回答就挂掉电话,果然打电话的行为只是“例行公事”。

姜文瞪着断线的手机,眉头深锁。

直到看见智珍的身影往回走,他才不动声色,将手机放回皮包内。

“怎么这么久?我都打算到化妆室去找人了!”他开玩笑,态度已经回复平常。

看到姜文的笑容,智珍不自禁松了一口气。“你点了什么菜?”她重拾笑颜,借机转移话题……

虽然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昔。

收到樟宜综合医院寄来的资料前,李芳渝已经针对她起疑的事,做过全盘思考。

虽然利曜南精明深沉,但她也绝对不是一个笨女人。

她知道,利曜南也已经开始起疑,更明白调查谭智珍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一旦证实事情发展是她所担忧的情况,那么她将无立足之地!

但倘若坐以待毙,那可完全不符合她做人做事的风格!

如果她能早一步得知真相——只要比利曜南早一步就好,那么,情况也许就能按照她所期盼的,被她所扭转……

届时不管实情真相如何,她自有她的盘算!

但即便如此,李芳渝仍掩不住对“某个人”的怀疑。

她唯一感到大惑不解的,是姜文这个人——这个谭智珍的“未婚夫”。

于是这天下午,李芳渝再次来到联合营造大楼楼下,直接要求见谭智珍的未婚夫姜文。

“我并不认识你,李小姐。”姜文原不想见这个莫名找上门的陌生女人。

但当这个要求见他的女人,自称自己是利曜南的未婚妻时,他就不再排斥见面的可能,同意到公司一楼会客室,与李芳渝会面。

“很好,因为我也不认识你。”李芳渝咧开嘴,“我们彼此不认识是最好的,因为我们没有利害关系,不必对彼此说假话。”

姜文眯起眼。眼前这个女人显然不是普通角色。“请问,你要求见我,有什么目的?”

“很简单,我只是想请教你,对自己朝夕相处数年的未婚妻,你到底有多深刻的了解?”

“李小姐,这似乎不干你的事。”他冷淡地答道。

“说得是呀!”李芳渝笑容不变,她直视姜文,“表面上看起来,这的确不干我的事。但是您的未婚妻——谭智珍小姐,她跟已经被医师宣判死亡,并且开具一张死亡证明书的朱欣桐长得一模一样——而我呢,我这个人向来不信邪!我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种巧合,所以,我认为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于你和我实在是大大的有关系!”

“也许朱小姐和智珍是孪生姐妹,那就不足为奇。”

“那也得有证据!再说,即使如此也不怕你见笑,我的未婚夫利曜南,他可不会同意所谓孪生姐妹这样的解释!事实上,他根本认定朱欣桐就是谭智珍、谭智珍就是朱欣桐——这两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胡扯!我是智珍的未婚夫,怎么可能不知道智珍是谁?!”姜文立即反驳。

“对了!”李芳渝虚伪地笑出声,“这正是我所要请教你的,姜先生。”

姜文愣住,他神色阴沉地瞪视着眼前满脸伪笑的女人……

同样的,李芳渝也巨细靡遗地,观察着姜文的表情与反应。倘若对方有一丝犹疑或者有别于平常的反应,她绝对能看得出来。

“李小姐,我怀疑你是否闲着没事,生活过得太优渥,导致丰富的想象力太过度发展了!”

出乎李芳渝意料的,她并未激怒姜文,相反地,他的神态反倒轻松起来。

“你不必装做一派轻松的样子,我相信以曜南的个性,他应该已经对你的未婚妻展开行动了!”诱导不成,她索性进一步激怒他。

姜文的笑容却仍然挂在脸上,仿佛已经打定主意,不为所动。“那又如何?我根本就不在乎!”他一摊手,轻松自在,“智珍很清楚她的未婚夫是谁,我们彼此相爱,无论利先生做些什么,也动摇不了我跟智珍七年的感情。”

李芳渝的笑容消失,她眯起眼研究姜文——他要不是有了防备,就是真的如他所言完全不在乎!

“李小姐,如果你没其他事的话,我还有工作,恕不奉陪了!”他站起来,拉开椅子。

“等一下!”李芳渝不甘心。“你真的……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未婚妻,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女人吗?”她干脆直接挑明了。

姜文挑起眉,仿佛这是他所听过本世纪最荒谬的笑话。“李小姐,我再重复一次,我还有工作恕不奉陪。改天没事,我可以考虑抽空陪你闲聊。”

姜文笑着转身后,挥手走开。

他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他根本就当李芳渝在说疯话。

李芳渝愣坐在会客室里,不耐地皱起眉头……

看来这回她白跑了一趟!她的疑惑非但没有解除,反而更深了!

马国程在突然收到一份来路不明的传真文件后,立刻将这份不具名的文件,送进利曜南的办公室。

“利先生,您要的东西已经到了。”马国程神情由衷佩服,“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有反应。”

利曜南并未拿起传真文件,仅嘱咐马国程,“你了解一下,看文件内容是否动过手脚。”

决定竞标捷运案,并且笃定帝华是唯一竞争对手后,红狮在帝华委外之营运效益评估顾问公司内,就派遣了一组监视人马。

“这我明白,但是——难道他会给假东西?”马国程问。

“就算是真东西,也要验明蛛丝马迹。”

“利先生,我知道怎么做了。”马国程露出笑容。一切都在利曜南的掌控中,对方受不了刺激,已经开始伺机而动了。

利曜南推开座椅,站起来走到马国程面前。“姜文非常小心。”他越过马国程身边,冷峻的脸孔没有表情,“选择以传真方式,输出帝华委托顾问公司制作的预算企划书,就绝对不会在文件上留下指纹。”

“利先生,这一点事前竟然又给您料中了!”马国程很清楚,利曜南最厉害也是最可怕的能力,就在制敌机先。因为他总是能够料到敌人内心的想法与谋算,对于敌人的性格更了如指掌。

事先利曜南已经叮咛他,故意在名片上标示马特助办公室私人传真号码。

利曜南早已料到,倘若姜文有所行动,他所选择的方式只有三种:第一直接传真泄密;第二透过海外转寄;第三让不知情之第三者,最好由法人顾问公司泄密。其中最可能、最直接、最不需假手他人的方式,就是透过传真。

为了造成这等天时地利人和假象,让姜文“主动”选择传真这一个便捷、不费力且不留把柄的方式,早在一个月前利曜南已经叮嘱马国程,借助名流交际宴会,开始散布马国程私人名片,名片上载马特助办公室私人传真号码。

“Vincent,去查明他传真的地点,只要他在公共场合行动,就调到现场当时的监视录像带。”

“是!”马国程恍然大悟。

姜文当然不会笨到用私人传真,泄露公司机密文件。

“跟在他身边的人,回电报告了?”利曜南再问。

“整点后,一定会打电话报告。”马国程回答,“即使缺乏现场录像,我们派去跟住姜文的人也能提供监拍光盘,拍摄当时将核对当日超商贩卖报纸日期,与墙上时钟所指的时间,这些证据足以核对传真日期与关键时刻。”

这是第二重布局。两个星期前,马国程已经派三个人轮流跟住姜文。这也是姜文的行踪,利曜南之所以了如指掌的原因,也因为如此,日前姜文与智珍用餐时,利曜南才会“碰巧”出现。

利曜南派去跟踪的人,跟住的对象是姜文,而非智珍以为的自己。

“利先生,”马国程虽然自信满满,但他忽然有一丝犹豫,“您确认这件传真文件,是姜文所为的可能性是……”

“如果你在博济医院找到的数据没有错误,陈秋生没有说谎,”利曜南目光深沉,“那么,可能性就是百分之百。”

“我料想陈秋生没那个胆对您说谎,但是倘若博济医院的数据属实,那么谭小姐她可能就是——”马国程不解。“如果这是真的,您为何要利用姜文与谭小姐之间的矛盾,夺得捷运案标案?这样一来,您似乎重复了……”马国程没再往下说,眉头却紧紧皱起。

利曜南很清楚,马国程想说的是:这样一来,他又重复犯了三年前曾经犯过的“错误”——

他再次利用了“她”。

“以父之名,所行之事,可以为我作见证。”利曜南喃喃低诉。

马国程是基督教徒,他自然知道,这是出自新约全书约翰福音。

但是他实在不明白。“利先生?您……”

利曜南却不再回答。

04

在最后规定日期到来之前,以红狮与帝华为首的两大集团,在投标日当天分别由集团董事长率领团队成员,将投资计划书送进捷运局分别进行简报,再由捷运局甄选委员提出质询。

同时在土地开发上,帝华新干线比捷运局原规划之土地开发处,整整多了六个区块,这是为内部利益摊平所致。然而甄选委员有诸多疑虑,对于目前土地开发效益,感到不如预期乐观!

而在机电系统方面,红狮新干线早已与外商日本新干线公司谈妥条件,日本新干线承诺未来高铁兴建,将出资认股10%,在技术提供与投入这方面,红狮新干线所做的努力也令甄选委员十分满意。

然而让甄选委员判定最后胜负之最重要关键是,红狮新干线公司得标之兴建评估经费为2050亿新台币,帝华新干线公司之兴建评估经费为2365亿新台币,而红狮新干线在风险评估一栏超估150亿新台币,总计为2200亿新台币,仍然比帝华新干线公司的2365亿新台币,少了165亿新台币。

同时,红狮新干线公司以优渥的财务规划能力,使得其评估之未来捷运票价,比帝华新干线公司整整低了十元以上。

在长达十二个小时的会议后,甄选委员召集人宣布,由红狮新干线公司筹备处,取得高铁捷运优先议约权。

这一仗,帝华为首的团队打得灰头土脸,竟然占不到一丝便宜!

“利曜南就像长了第三只眼睛!他居然面面俱到,处处针对我们不足之处下针砭,就连增估风险预算150亿,总预算都还比我们低了一百多亿元!就好像他事前已经看过我们的投资计划书,才会对我们的计划书内容如此了如指掌、得以克敌机先!”在会场上简报时一路溃败,让谭家嗣气急败坏,回程路上已经忍不住发飙。

“董事长,杨总已经提出声明,针对红狮新干线公司认股36.3%,与帝华新干线公司已认股43.5%,有明显落差。红狮新干线公司认股不足,高铁捷运局不该忽视这个问题。明天杨总就会委请律师团提出严正抗议,要求高铁捷运局成立项目调查小组。”姜文看见智珍脸色凝重,于是他代为发言安抚谭家嗣,“董事长,这件工程标案还有转机,您先别丧气。”

谭家嗣神色阴鸷,突然闭口不言。

智珍当然清楚,父亲不豫的脸色代表着什么意义。

事实上,加上日本新干线公司承诺未来将认股的10%,红狮新干线公司认股高达46.3%,纵然认股不足50%容易落人话柄,未认购之股权成数太高,容易让人产生利益输送的联想,但如此巨大的工程案,所牵涉之利益太过庞大,本来就有多方势力等待安抚,即使今日换做帝华团队取得优先议约权,也将导致同样的结果。帝华新干线公司的抗议,几乎没有胜算可言。

回到办公室后,已是晚上十点。谭家嗣的情绪看起来较为和缓,似乎已经得到控制。

“姜文,已经很晚了,你先送智珍回去,我还要留在办公室里看一些文件。”谭家嗣对姜文道。

“是,董事长。”

“爸,您也累了一天,应该回去休息了。”

“没关系,你现在就跟姜文一起回去,我还要留在公司处理事情。”谭家嗣丢下话后,就径自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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