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咖啡店,她停在橱窗前看着那只奶油色的折耳猫,仍旧满足地舔舐着它的脚掌。
她就这样站在橱窗前呆立许久,却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三十分钟后,她放弃这无谓的举动,准备慢慢步行经过两个站牌,再搭车回到她的家。

天空渐渐转暗,街道两旁点起灯火,台北市的夜晚十分明亮。

她步行经过一幢台北市知名的豪宅,隔着落地玻璃看到豪宅接待厅内华丽的水晶灯,忽然想起数天前那晚,利曜南带她去过的那个温泉俱乐部。

自从那一晚过后,这几天他不再主动找她。

她只能隔着总经理室那道门凝望,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内心涌现出越来越多的不安与莫名的失落。

豪宅大厅内,一男一女熟悉的脸孔攫住她的目光。欣桐停在大门前,隔着干净的玻璃,怔怔地凝望咖啡座内那一对有说有笑、外貌与衣着都十分匹配的男女,双腿不听使唤地凝固在原地。

她看到利曜南与他的特助陶欣,两人正从椅子上站起来。

“谢谢你送我回来,不好意思,我父亲他一向喜欢跟年轻人聊天,今晚耽误了你很多时间。”陶欣转回目光,脸上有丝掩不住的欣喜。

“令尊是银行界的前辈,这一次与山下精技的合作案能通过,要感谢令尊大力支持。”他冷峻的脸孔露出一丝笑容。

陶欣笑靥如花。“是你的能力好才对,我爸的眼力一流,他认定的人绝对不会错的。”她一语双关。

利曜南露出微笑。

陶欣情不自禁地伸手替他整理领带,而利曜南并没有阻止。

这是陶欣在办公室惯常做的事,开会之前,她会替老板注意服装仪容,她就是这样的女性。只不过今晚,她的动作和眼神,都流露出深情款款的意味……

欣桐站在门侧,大厅内耀眼的灯光,以及两人暧昧的肢体语言,莫名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亲密的两人相偕走出大门,陶欣首先发现欣桐的存在,她愣了一下,目光闪烁。

利曜南当然也看到欣桐,他却视而不见地经过欣桐身边,仿佛她只是一道影子,并不存在。

利曜南冷漠的态度让陶欣疑心,她忽然想起,利曜南曾经跟自己说过,纪欣桐这个女孩跟他并没有血缘关系,利曜南身上并没有朱家的血统。她一犹豫,便伸手挽住身边男人结实的手臂,假装没看到欣桐,与利曜南一起亲热地走出大门。

反正董事长并没有正式对外宣告,他的亲孙女将回到朱家,外界仍不知道朱狮有一名失落在外的孙女,严格来说,这女孩在朱家并没有地位。

“父亲邀请你明晚再来,他坚持明晚你一定要留在家里用餐。”经过大门时,陶欣故意问,“为了我,你能留下来吗?”

利曜南停顿了一秒钟,“能得到令尊的邀请,是我的荣幸。”

得到利曜南的允诺,陶欣欣喜若狂,她大胆地将身体倚靠在利曜南身上。

欣桐的脸色苍白,她强迫自己移动双腿,走进又湿又冷的街头……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乎什么!利曜南对她并没有什么承诺,他可以随心所欲与任何女人在一起……

一部黑色房车开到她身边。

欣桐看到车上的利曜南。他仅打开车门,不发一语。

“上车?”他的态度冷淡。

究竟,他还是看见她了。尽管他询问的口气冷漠,欣桐却发现,自己的眼睛蒙上一层热雾。

天空开始下起毛毛雨,过度寒冷已经麻痹了欣桐对于冷热的知觉……

这一回她不再迟疑,毫无犹豫地,坐上了他的车子。

利曜南载着她,回到他的公寓。

陈设华丽的住所带来的压迫感,让欣桐屏息。

“到房间去,把湿衣服换下来。”他越过宽敞的客厅,走进房间前对她道。

“但我没有衣服……”

“这里有衣服,至于你身上的湿衣服,可以立即烘干。”他从房间走出来,“或者你觉得在我的住处换衣服,并不安全?”

“没有,我立刻去换衣服。”她匆匆走到他指定的房间。房间中央一张大床上,已经放着一件折叠整齐的女性衬衣。

站在偌大的房间中,欣桐拿着可能是另一名陌生女子的衣物,足足发呆三分钟,才动手脱下身上湿透的衣服。

利曜南站在门口,半透光的玻璃房门内,透射出女性婀娜的躯体。

欣桐打开房门的时候,一股袅袅烟雾喷拂到她脸上。

“咳咳……”

她被香烟的气味呛住,但意外地,那浓郁的烟味并不难闻。

屋子里十分安静,灯光全暗,客厅内豪华的壁炉燃起柴火,只有火光在干净的壁面起舞。

利曜南接过她手上湿透的衣物,搭在壁炉边。

“我以为,你不会再盲目地上我的车。”他的眸光深邃,口气挟了一丝戏谑。

欣桐拉扯过短的衬衣下摆,因为这怪异的氛围而脸红。“我、我有话跟你说。”

“说什么?”他喷出一口烟,转身走到客厅前,深沉的眸光瞥过她雪白的大腿。

“上一次的事……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她跟随他走到大厅,不安地问。

“生气?”他的笑容疏离,“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态度变了,我不知道为了什么……”

“我只是按照你的意愿,和你保持距离而已。更何况,上一次我已经提醒过你,我们是表兄妹。”

“我也说过,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他撇起嘴,笑容很冷。“什么意思?你想提醒我什么?”

欣桐的脸色瞬间苍白,他的问话是那么直接而且毫不留情。

“为什么?难道只因为——只因为上次的事,所以你不高兴?那么你为什么要带我上车?为什么把我带到你家来?”她固执地问他。

他面目深沉地凝望她。“我要的是一个女人,不是一个孩子,男人是没耐心跟小女孩玩游戏的,这一点,你大概不清楚。”

他现实的话,有残忍的意味。

“我不是一个孩子,”她回望他没有温度的眼神,她的眸光无法掩饰脆弱,“我选择再一次上你的车,不是吗?”

“那又如何?你清楚自己要什么?你可以为自己的拒绝或接受负起责任?”他冷淡的声音没有温度,“我想要的是一个女人,一个成熟的女人,她绝对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欣桐垂下头,她清楚地感觉到胸口的痛楚,以及一阵虚弱。“刚才……刚才我看到你跟陶小姐在一起,那是陶小姐住的地方吗?”

“她暂时跟父母同住,不过,我想就算我邀请她一起玩成人游戏,陶欣是一个成熟女人,至少会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态度不会模糊不清。”他嘲弄地道。

“任何女人,你都能邀请她们玩成人游戏吗?”仿佛报复他,她凝望着他直问。

利曜南的神色阴沉下来,他冷笑。“我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来说不重要,重点是,你玩得起吗?”

“那么陶小姐呢?你确定她真的愿意?她对你别无所求?”

“陶欣想要什么,她很清楚。更何况,陶欣跟你不一样,我跟她之间的关系跟你不同。”

“不同?”她低喃,“我知道,陶小姐是你的特助……”

“她不会只是特助。”他的答案笃定,“她的家庭有助我的事业。”

“你是什么意思……”

“陶欣的父亲是瑞联银行的董事,娶了她,对我的事业只有帮助。”

欣桐的脸色苍白。“陶小姐知道你的打算?她一定不会认同的……”

“你错了,”他冷笑,“我说过,陶欣是一个成熟的女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她不会在乎过程,只在乎目的。”

“目的……”尽管壁炉的火正旺,欣桐却觉得寒冷,“这是你一开始就盘算好的吗?那么你为什么……为什么找我?”

他敛下眼,火光下,他英俊的面孔显得阴沉。“如果你不是董事长的孙女,一切也许将不同。董事长把你找回来,就会把一切该属于你的都还给你。”

她无言,眼眶感觉到泪水的刺痛。“你已经是红狮银行的总经理。如果你想要更多,只要我能够给你的,我可以全部都给你。因为那些本来就不是我的,我什么都不要……”

他阴沉的神色有一丝松动。

泪水悄悄爬上欣桐的脸颊,她不想哭,但无法控制的眼泪是这么不争气……她伸手拭掉眼泪,然后褪下身上的衬衣。

利曜南冷峻的表情忽然凝止。

“今天晚上,我不回去。”尽管壁炉内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寒冷的空气仍然让她的身体颤抖。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阴沉地问,眸光深邃,像一潭不见底的黑湖。

欣桐上前抱住他,柔软的身体紧紧贴住他结实的身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话未止,他已经吻住她冰凉的双唇。

他的吻强悍而且猛烈,强壮的身体将她压向后方的沙发,欣桐整个人随即陷进柔软的坐垫内——

他的狂暴让她几乎窒息,陌生又强烈的感受像一阵阵潮水……

在炽热的欲望下威胁着要将她淹没。

04

夜深人静,壁炉的火早已熄灭。

欣桐侧躺在床上,静静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仿佛知道她正在观察他,利曜南睁开眼睛。

“我以为你睡了。”像做错事的小孩,她急忙垂下眼帘,潮红的脸蛋有掩不住的羞怯。

“我该送你回去了。”他翻身下床。

他的话让她愣住。

欣桐拉着被单从床上坐起。“我今晚可以不回去——”

“你还是回去好了,以免你母亲为难你。”他穿上衬衫。

“我不在乎。”她急切地回答,“我想留下来陪你。”

“我是一个大人,不需要人陪。”他撇嘴低笑,“听话,别像一个孩子。”

这句话对她产生了影响。欣桐会一辈子记住,他并不需要一个孩子,他要的是一个成熟女人。

她拉着被单滑下床,然后转过身,沉默地穿好他从壁炉上取来的衣物。

“明天,你能到医院来接我吗?”穿好衣服,她问。

“明天我很忙。”他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到门口,打开大门。

她跟在他身后,脸上有失落的表情。

但她想要表现得成熟,像一个成人,所以她知道自己不该任性地提要求,因为他确实很忙。

“不过这个周五我们可以见面。”他忽然道。

欣桐欣喜地抬起头。

“周五等我下班,我们一起吃饭。”在电梯中,他低头凝望她喜悦的脸蛋,粗嗄地道。

“好。我会告诉董事长,周五我不去医院,我一定会等你。”

“傻瓜。”他低笑,抱住她纤细的腰,亲吻她的鼻尖,暧昧的动作透着一丝宠溺。

也许因为这瞬间太幸福,欣桐的心忽然涌起一丝酸楚。

虽然仍然不能确定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什么,但至少,她已经确定自己的心,也做出承诺……

无论未来是什么,至少现在的她,不会后悔。

虽然“身份”已经不同,欣桐每天仍然准时上下班,一到晚上,她会自己搭公交车到医院陪伴她的“爷爷”。

“董事长,我给您带了水果来。”

依习惯打一声招呼,老人也如往常一样看他的报纸,没搭理欣桐。

欣桐找了一个位子坐下,开始专心削起水果。

她每回到医院,就如这般情景,病房内两人沉默无言,各自做自己的事。

“你每次都这么准时来看我,是为了什么?”

老人突然开口说话,欣桐愣了半晌。

“您在生病,我想,病人会需要陪伴。”这是她心中的想法。

“谁告诉你我生病?”老人皱起眉头,“我的病早就好了!我之所以住在医院里,是讨厌有人烦我!”

欣桐手上拿着削了一半的苹果,沉默地坐在椅子上,没有回嘴。

“你到底听清楚了没?我说我讨厌有人烦我!”看到欣桐没有反应,老人索性扔下报纸,“你大概不知道,你每天到医院其实让我很厌烦!”

无端的指控让欣桐哑口无言。

“说起来,除了血缘关系,我们之间并没有祖孙亲情,你每天到我这里来削苹果,真的是心甘情愿的?”老人突然刻薄地质问。

欣桐没有回应,选择平静地削她的苹果。

欣桐的安静却惹来老人的不满。“既然不想回答就给我出去,以后不必再来了!”

欣桐放下手上的水果。“如果我不想来医院,没有任何人能勉强我。”停顿数秒,她平静地接下道,“虽然上一回,是您叫我到医院的,但这一次您又叫我走。董事长,请问我究竟何时该来?何时该走?”

老人瞪大眼睛,本来一脸不高兴忽然回复冷静。“现在我要求你出去,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老人意外地收敛起蛮横,口气显得平和许多。

欣桐将水果削好后切片装盘,处理干净才端到老人病床边的小几上。“董事长,请您要记得吃水果。”

她淡淡地提醒,跟老人一样,仿佛刚才的插曲不曾发生。

老人拿起报纸继续看他的报,至于欣桐说的话,他就像没听见一般。

老人的反复无常,欣桐并不介意,这些日子以来,她在医院跟老人说话时常得不到响应,她早已经习惯了。

“明天记得准时到医院来削水果!”欣桐准备离开前,老人若无其事地道。

欣桐一怔,随即应了一声:“是。”然后轻轻将门带上。

她并不了解,她淡然的态度,已轻而易举扫除老人向来多疑的机心。

在商场打滚多年,朱狮从来不相信任何人!这些人中还包括他精明能干的外孙——利曜南。

但现在,大病后远不如前的健康状况,让一生不向命运低头的他,被迫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接班人——

一个他能完全信任的“亲人”。

瑞联银行的董事陶百钦大驾莅临红狮,是一件大事。

“你们不知道吧?陶特助的家世很好,她父亲是瑞联银行的董事,她到红狮上班只是幌子,主要为了方便接近利先生!因为这两家不但门当户对,而且两个人郎才女貌,听说利先生的母亲朱凤鸣女士和瑞银的董事陶百钦先生,早就认定他们两人是一对了!”秘书室的资深主秘,一脸八卦相地跟部门的同事宣布。

“真的吗?这么说陶董事到我们红狮银行来,是为了陶特助?”

“想当然,这是主要原因,否则商场上哪有掏心挖肺谈合作的道理?!”主秘教训她手下不懂事的小秘书。

“啊?那我们不是没机会了……”

“干吗?!你少不自量力了,你以为有几分姿色,总经理就会看上你吗?何况你一没家世二没本事,总经理会看得上你们才怪!”主秘两手叉着腰嗤笑,别有用意地看了欣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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