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我何曾会要你谢我?”笑声过后,她早已消失在无边夜色中。
我转身,方想起受伤的男子,便又去偏房查看一下。他并未醒转,正睡得沉沉。

“想必你就是他们口中的要犯,看来你与朝廷为敌是凶多吉少了,你是否能躲过他们的搜捕就看你的造化。”我叹息着离去。

当我第二天去给男子换药时,却发现他已经离去。金色阳光透过窗纸照射在地上,留下的唯有一块美玉。

我仔细凝视着手中美玉,那是一块羊脂玉,晶莹剔透,触手生凉。一面还刻着一个“风”字。我不知道昨夜围袭花海居的人嘴里的武平王,是否与此人有关。

我支起手坐在花海居前,青葱的树木,翠绿的蔓藤,参差不齐,随风摇曳。如雪的三生花散发着醉人的香气,昨夜不速之客的到来,竟将三生花稀稀落落地踩坏了不少。

花海居的宁静忽然被外人打破,我心里极是不舒服。或许这一切,都因着那重伤男人,如果他不曾出现,那么一切依旧是宁静无波的。如今他不辞而别,是不是一切又恢复到之前呢?

如此混混噩噩地挨过了一天,师父依旧没有回来。

夜色,又如期降临。花海居的草木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疑似春前冰雪痕,素衣清影自无尘。一枝常对旧时人。一滴泪,一重门,一段相思一缕魂。”我知道,师父已经回来了,此时,师父正弹着那首“天仙子”。

我静躺在床上,听着从风中传来的如涧水叮咚的琴音,慢慢地合上眼睛。从小,我便习惯了在他的琴声中慢慢进入梦乡。那空灵飘渺的琴音,仿佛能疗治内心深处的忧伤。正当我朦朦胧胧欲睡去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地推开门,门外,是溶溶月色。月色铺洒在花海居的每一个角落里,显得诡异而又寂静。借着这溶溶月色,我看见一条黑影熟悉地穿梭在花海居,以一身宛若游龙的卓然轻功飞檐走壁,最后停在花海居的另一间厢房前。

我知道,她又来了,青姬,一个从我开始有记忆起,就一直如鬼魅般出没在花海居的妖媚女子。她有着可怕的武功,有着勾魂摄魄的媚眼,媚眼里闪着碧光。

青姬是来找他的,青姬的到来,总会引起两人之间的一场恶斗,而斗到最后,仍然是没有胜负。

“谁?”随着一声轻喝,他推门而出,腰间还配带着一把剑。

月色如水,尽情地铺洒在院落中,宛如一副山村水墨画笼罩着一层朦胧的轻烟。微微的夜风里有青郁润泽的水气,拂过衣裳单薄的我,依然感受到春夜里一丝难以抵御的寒气。月色下的青姬一掌劈向师父的胸口,那掌风透着阴森森地寒气。

对于他们的恶斗,我虽已是常见,但我仍忍不住一声惊呼:“师父小心。”

然而师父巧妙地避开那一掌,蓦然向右转身、拔剑、移步,直取青姬的咽喉处。在月光的照射下,周边亮起一片剑影。师父有着卓绝的武功,可我知道他打不过青姬,青姬的武功诡异毒辣,可每次又点到即止。只见青姬快如闪电般躲开他招招夺命的剑气,后退,跃起,早已于他两仗外的地方立定身形。

师父似乎并不想与青姬厮打下去,只是将手中的剑一抖,剑锋指着青姬,厉声道:“你还是不死心?”

“当然,我只想知道三生花的秘密。”青姬并无惧怕,反而上前两步直对师父的剑锋道:“我知道你知前世来生,你不肯说出这三生花的秘密,可是我一定会有办法让你说出来的。”

“三生花没有任何秘密!”冷寒霜冷冷开口。

青姬迅速闪入屋内,只见她手一挥,立时,一支焰火明亮的蜡烛稳稳地立在了桌子上。

我随即也跟了进去,看着桌上燃烧的烛火,妖孽二字又在我脑中闪现。有时候,让我觉得她根本就不是人。到底是什么,我却又说不上来。在明晃晃地烛光下,我看见他不禁皱了下眉,接着冷冷地盯着青姬。只见她身穿一袭单薄的绿色衣裙,白色绣花的亵衣紧裹着呼之欲出的酥胸。微红的烛光映照着那张脸,美艳不可方物,美得好似妖孽。

青姬忽然“咯咯”一笑,这是妖媚的笑,媚入人的骨髓,随即两只眼睛直勾勾地停在了他的脸上。

“只要你一天不说,我就会缠着你一天,你一辈子不说,我就缠着你一辈子!”

“真是岂有此理!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即便要说,也只有那句好自为之。”

师父一袭青衫,半数发丝于头顶处用一发簪束住,其他黑发垂于脑后。剑眉星目,面容冷峻,周身透着一股超尘飘逸的仙气。

我淡淡地望着师父,却久久不曾开言。青姬数年来乐此不彼地纠缠不休,总会让我觉得奇怪。不仅如此,似乎青姬与他相识已久。从他们每一次的对话里,我似乎觉着这中间有着某种不寻常的关系。

“你为什么对三生花如此感兴趣?”我望着青姬冷冷道,从心底泛起一丝厌恶。青姬每次来几乎都是逼问他关于三生花的秘密,三生花能有什么秘密呢,屋后一大片都是三生花。或许,想见他,才是青姬来此真正的原因吧。

“我没有问你,我问的是他!”然而,青姬并不在意我的反应,只是一味媚笑着贴近冷寒霜的身侧,微启朱唇吹了下他垂于两耳的发丝,继续用她那腻人的声音缓缓地道:“你这么在意这一片三生花,我相信这花一定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

“那是我的事情,你最好少管!”冷寒霜呵斥她,带着怒意。他的眼里是冰,透着对青姬的冷漠,却激起了青姬的怒火。

青姬的媚态忽然收住,转头看向我,带着几分神秘而又惋惜的语气道:“难道,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在你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么?”

“住口,你胡说什么?”闻言,冷寒霜目光一冷,逼视着青姬,他断然冷喝。

他似乎碰上毒蛇般警惕地看着青姬,一把将我护在身后。青姬转而一笑,这笑,邪恶,阴毒。我心里暗暗一惊,青姬的话让我很意外。我真正的身世会和花海的三生花有关系?我不禁目瞪口呆。

不错,我两岁前的记忆确实是一片空白,可我每次想,那对我重要么?两岁之前的记忆,难道能抵过这十四年的朝夕相对?

“我说丫头,那晚你私藏男人在花海居,后来引来一般人在花海居捣乱。若不是我替你解围,只怕你师父的花海居早就灰飞烟灭了。”青姬瞪我一眼,接着又冷笑着嘲讽道:“我也算救了你一命,难道你们恩将仇报?”

“相思,这是怎么回事?”师父闻言,不禁愕然,转首凝视我的目光带着些许责备。

“哟,丫头,你居然学会了隐瞒啊?连养了你十几年的师父都守口如瓶,难道,你看上那小子了?”青姬的话明显带着挑拨,那脸上的笑让我感到无比厌恶。她并不理我,说完便纵身破窗而去,仿佛一缕青烟顷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待他追至窗边时,已经了无痕迹。我转身抬脚便走出他的屋子,他追了上来,一手将我拽住,我没有回头。

“相思,”我又听到他那低沉温柔的声音了,心里一动。他依旧用那低沉而温柔的声音问我:“告诉我怎么回事?”

我的心神有些恍惚,眼睛忽然潮湿:“你不相信我?我是救了一个重伤男人,可是他后来不辞而别了。”

地上草木的投影如蘸着墨汁般在月色下浓淡不一,却又错落有致。我们的身影却被拉得好长好长,我的忧伤也被拉得好长好长。

“人心难测,我只是担心你救错了人。”师父沉吟了一下,接着柔声道:“算了,我不曾怪你,你没事就好。”

我无语,但我感觉他的手有些颤抖。

“相思,我不能守护你一辈子。我想,我应该给你找一个好的归宿了。”

我哑然失笑,我叹息,难道,他真要如青姬一直所说的那样,迟早总有一天,他要将我赶出花海居?一阵风吹过,我似乎看见有花散落于风中,还有一瓣、两瓣、淡淡地拂向我的衣裙。

“我以为,留在花海居,留在你的身边,才是我的归宿。”我回过头,噙着泪,却又在转目间,发现他的脸上多了好些寥落伤怀之色。

“不,我是你的师父......”他伸出一手,轻轻地摩挲着我的脸。他曾经说过,我似花海中那洁白的三生花,美得令人心碎。默然良久,摇头、叹息,最后放开我。

我飞奔而去,任那泪水如蜿蜒的溪水滚落下来。 我以为十四年来,我的心,他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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