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东红巾军步兵进攻的指挥信号,数十面战鼓闻令擂响了。两个步兵纵队,六千余人,以备队为一排,一个中队为一个方阵,前面是长矛手,后面是刀牌手,随着惊天动地的战鼓节奏声开始向南固营地发起进攻。
勉强排成队列的侍卫亲军毫不示弱,向面对自己冲过来的山东叛军发起反冲击。在火把和营地四处火光的照耀下,正在缓步列队前进的山东红巾军看到前面有无数的侍卫亲军在各自的军官指挥下,按照各自的队属,排成散队呐喊着向自己冲过来。在红sè跳动的火光中,可以看到侍卫亲军那狰狞的面孔,还有他们手里反光的武器。

许多第一次上战场的山东红巾军士兵们心里非常紧张,紧攥武器的手掌心里渗满了汗水,胸膛里的那颗心在扑腾乱跳。

这个时候,站在他们旁边的士官和低级军官开始鼓励他们。这些士官和军官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他们大声对自己的士兵们说道:“不要怕,相信你们的战友和手里的武器。你们不必担心你的侧翼,因为那里有你的战友。你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们正前方的敌人。不要慌,听口令动作。眼睛直盯着你的目标猎物,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看到他的破绽,然后在接近的时候,抢先给他一枪(刀)!”

在士官和低级军官们的鼓励和教导下,第二军团的士兵们开始放缓自己紧张的情绪,呼吸也变得平和和有序。他们跟着士官和军官的口令,跟着整个中队方阵,开始加快脚步,向对面的敌人冲去。

敌人越来越近了,第二军团士兵的脚步也越来越快,他们身上的铠甲跟着他们逐渐加快的跑动开始发出哗哗的声音,和他们的呼吸一样整齐而有序。

就在两军接战前的一瞬间,各中队的书记官突然大声喊道:“驱逐鞑虏,光复中华!为了胜利!冲呀!”

顿时,战场爆发出海cháo般的怒吼声:“冲呀!”只听到轰的一声,两团人cháo猛然冲撞在一起。第二军团方阵前面两排平放的长矛迅速刺穿了最前面的侍卫亲军士兵的身体,就象刺穿了一层毫无阻隔的厚棉布一样。

还没等这些长矛手反应过来,紧跟在后面的侍卫亲军士兵从被长矛穿透的战友中间穿出来,用手里的大刀对着红巾军长矛手就砍了过来。被侍卫亲军刀片子砍到的长矛手大吼一声,依靠冲锋的惯xìng继续前进,用身体紧紧地贴住已经冲上前的侍卫亲军,一边抵消他们的冲力,一边把己方的冲击力推向向对方。

在呐喊和怒吼声中,不断地有侍卫亲军被长矛刺穿,不停地有山东红巾军长矛手被侍卫亲军砍倒。第二军团的刀牌手马上冲了上来,他们五六个人一组,以一、两个士官为核心,开始围攻冲上来的侍卫亲军士兵。

刀剑金属相撞的声音,盾牌碰撞的沉闷声音,铁器切开血肉的哧溜声音,高呼怒吼声中混杂有那痛彻黑夜的惨叫声。在黑夜里跳动的火光中,无数的人在厮杀着,在死去或者让别人死去。

侍卫亲军作战经验丰富,个人作战能力强捍,而山东红巾军虽然个人技击能力落了下风,但是配合默契,而且个个也凶悍无比。他们经常几个人围着一、两个侍卫亲军,有章有法地绞杀围攻。而侍卫亲军在山东红巾军的无耻围攻下毫不畏惧,他们施展自己过人的单兵作战能力,左挡右砍,下手毫不留情。

但是侍卫亲军面前的这些山东红巾军士兵太凶悍了,虽然单对单不是侍卫亲军对手,但是他们却总是组成一个团队,以多打少,而且他们打起仗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拼命三郎。被侍卫亲军砍中的山东红巾军士兵一把扑上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拖住侍卫亲军的刀枪,让自己的战友有机会乱刀齐下,把动弹不得或者来不及回手的侍卫亲军砍倒在地。

侍卫亲军是不明白自己面对的这支“叛军”是一支怎样的一支军队。严明的军纪,残酷的惩罚,丰厚的奖赏,rì常的严格训练,平时书记官的鼓动教育,让这些“叛军”清楚自己为什么而战,也知道自己英勇作战会有什么回报。他们反而对战死沙场还有一种莫名的追求和渴望,他们知道自己一旦在战场上战死,不但自己将享受崇高的荣誉,自己的家人也会因为自己而受到官府的丰厚优恤,过上一种以前不敢想象的富足生活。

侍卫亲军在苦苦地支撑着,他们没有退却,他们在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在苦苦地支撑着,但是面对山东红巾军如飓风狂cháo般的进攻,侍卫亲军只能节节败退,往自己的营地深处退去。

王节忠把手里的双刃刀从躺在地上的一名侍卫亲军士兵的身体上抽了出来,旁边围着五名战友,正紧张地掩护着自己。王节忠在此战前还是一名入伍半年的新兵,但是这一战后他就是一名历经血与火的老兵了,因为他已经亲手干掉了两名侍卫亲军士兵。

王节忠掂了掂手里还在滴血的双刃刀,山东红巾军都喜欢这款样式古怪的长刀,据说是大将军根据西边一个叫细蜡的国家的武器改进的,这玩意方便劈砍,又利于直刺,加上钢火着实不错,真是一把杀人利器,今天王节忠就用它开了荤。

回到战友中间,大家把目光都投向士官李大牙,刚才就是在他的带领下,大家围着干掉了三名侍卫亲军士兵。李大牙眯着他那象月牙一样的小细眼,正在观察着战场,寻找下一个倒霉的家伙。

整个战场一片混乱,有组织的活着的侍卫亲军大部已经被逼到营寨的西边去了,第一纵队的兄弟正在继续围杀他们,而做为第二纵队的任务就是以小队为单位散开绞杀东边营地被冲散的侍卫亲军士兵。

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尸体,他们满是鲜血的脸伏在地上,在火光中忽隐忽现。他们中间大部分是侍卫亲军的士兵,有一部分是山东红巾军的战友。大家都顾不上了,大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消灭所有的敌人,只有胜利才能告慰这些已经先走一步的弟兄们。

除了火光和尸体,战场上还到处是喊杀声,山东红巾军在围着那些被冲散了的侍卫亲军厮杀。留在东边的侍卫亲军士兵都是一些跑迷失了方向找不到队伍的落单士兵,他们一般是单个或者两、三个拼命同五、六个围上来的山东红巾军在火拼,他们感觉到自己就像是汪洋大海里的一叶孤舟,周围全是山东叛军,看不到战友,也看不到希望。

李大牙突然看到了前面有两个互相搀扶着的侍卫亲军,从旁边的暗处正“鬼鬼祟祟”地向西边走去,李大牙连忙招呼一声,带着五名弟兄一起围了上去。

走近一看,大家从服饰上发现其中那名受伤的侍卫亲军居然是一名千户,另外一个应该是他的亲兵护卫。这下赚到了,干掉或者俘获一个千户那功劳可不一样。

待五名兄弟把这两人团团围住,李大牙开口道:“你们还是投降吧!”

那名被亲兵搀扶着的千户喘着气说道:“我们蒙古汉子没有投降的。”

听到这样的话,李大牙二话没说,抬手就是一刀。只听到“铛”的一声响,李大牙的刀被一把弯刀给挡住了,原来是那名亲兵护卫出手相挡。众人这才发现那名亲兵居然是一名牛高马大、有两米多高的大汉,只见他上下皮肤黝黑,模样古怪,一张嘴就露出一口白牙,在黑夜里显得白森森的。

这名亲兵力大无穷,手里的大砍刀被抡得象风车一样,砍得李大牙连连招架,不住地后退。李大牙咬着牙支撑着,要不是他旁边的两名战友帮他一起顶住,估计他这会已经被砍成两瓣了。

突然,一声惨叫声起,李大牙心中暗喜,兄弟们得手了!而正杀得兴起的那名亲兵回过头一看,目呲yù裂,他护卫的千户正跪在地上,浑身是血,而三名红巾军正从他的身上抽出各自的双刃刀。三把刀一离开千户的身体,他就轰然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而且动作越见越慢,眼见不活了。

亲兵不由大怒,他转过身来,睁着血红的眼睛,发出一声大吼声,举起大刀对着李大牙就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劈砍。

李大牙的手早就已经被这名黑人亲兵给砍酸了,早就没有了力气,而另外两名战友反应不及,眼睁睁地看着李大牙被砍中胸口,鲜血象瀑布一样飞溅出来。

刚赶过来的王节忠大吼一声:“cāo你大爷!”举着双刃刀就飞砍过去,旁边反应过来的战友顿时也围了上来,五个人围着黑人亲兵就是一阵乱砍。

黑人亲兵毫不畏惧,一把弯刀舞得水泄不通,而且时常一刀下去让拼命挡住的围攻者胸口一阵气血翻腾。

这个黑人侍卫亲军真他妈的难对付,不但力气大,而且动作异常敏捷,难怪李士官会丧命在他手里,但是王节忠等人毫不退缩,围着黑人亲兵你一刀我一刀,试图将他砍翻。按照山东红巾军军纪,主官战死而部下不奋力杀敌报仇者,那是大过一件。要是大过严重了,自己被取消军籍事小,家人也会受到牵连,不再享受到军属的优待了,这是五人最不愿看到的。

王节忠刚挡住黑人亲兵劈下的一刀,这刀力量太大,加上脚下一滑,王节忠一下倒在地上。他转头一看,发现自己头前是一双巨大的腿脚,那上面的靴子和装饰和自己红巾军完全不一样。是黑人亲兵的,王节忠对着这双粗腿顺手就是一刀,然后往外一滚。

一声震破天际的吼声响起,黑人亲兵双腿一阵剧痛,一个支持不住就跪倒在地。四名围着的山东红巾军立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扑上前去,举起手里的双刃刀,往黑人亲兵健壮魁梧的身体里猛刺。一下,两下,飞出来的血溅满了四个人的胸口和脸上,黑人亲兵的巨吼还在继续。四名山东红巾军的手没有停止,不停地把刀抽出来,然后又往下笔直地刺下去,直到那能震破众人耳膜的吼声不再响起才停止下来。

浑身是血的四个人停住了手,看着黑人亲兵象倒塌的高塔一样轰然倒地。王节忠爬了起来,看着这名顽强而彪捍的敌人在地上不停地抽动,身上的血在不停地往外流,他那黑sè的眼睛直直地望着王节忠。

王节忠走上前去,双手举起双刃刀,锋利的刀尖对准了黑人亲兵的喉咙。看着他那充满绝望和无助的眼神,王节忠一咬牙,双手使劲往下一送。听到噗呲一声轻响,王节忠感觉自己像是刺破了一顶帐篷的外皮,地上的黑人亲兵一下子不动了。

王节忠抽出自己的刀,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走到那名千户的尸体旁边,把他的腰牌一摘,然后往已经没有气息的李大牙怀里一塞。王节忠站起身来,和四名战友一起往李大牙的尸体默默地看上最后一眼。最后在王节忠嘶哑的招呼声中,五人继续前进,寻找下一个目标。

战事异常激烈,到处都是垂死的惨叫声。侍卫亲军和山东红巾军都在竭尽全力,一个为胜利而战,一个为活命而战,无数人的生命在飘动着的黑sè风里以及跳动的火光中骤然停止。

而在这个时候,他们的主帅太不花站在南乐城的城墙上,远远地观看着这里的一切。战事的惨烈出乎太不花的意料之外,他好歹在高邮城下,前丞相脱脱麾下领过兵,也见识过真刀真枪、血流成河的战场,但是他没有见过如此惨烈的战事。在他映象中应该是无比骁勇善战的侍卫亲军被杀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虽然这里有山东“叛军”夜袭放火的原因,但是现在在战场上太不花看到的这支山东叛军他们表现出来的凶悍和素质远远超过他以前见过的所有“叛军”,甚至是朝廷的jīng锐官军,看来山东叛军的凶名不是吹出来的。

旁边的将领看到侍卫亲军情况危急,不由向太不花请令增援。

“增援,天这么黑,这么混乱的战局,探马赤军一进去马上就得被绞进去,你怎么知道这附近就没有山东叛军的其他伏兵了?”太不花怒斥这些不识大局的部下。

天终于亮了,秋rì的太阳从薄熙中跳出。南固的侍卫亲军只剩下两千余人,而且个个带伤,互相搀扶着紧靠在一起,他们被山东红巾军第二军团剩下的六千多人围在一团。看了一晚上武戏的太不花终于看清了围攻自己侍卫亲军的叛军只有一万余人,而经过一晚的苦战,只剩下不到七千人了。恼怒成羞的太不花传令南乐城里的探马赤军,准备对让他提心吊胆半夜的山东叛军残部发起进攻,怎么也要把这六千多叛军歼灭了。

看到南乐城里的探马赤军正在有序地往外走,并排成进攻队形,看样子要趁着大好时机歼灭自己已经苦战半夜的第二军团,俞丁山明白最危急的时候到了。他转过头对自己的副手谭闻凯下令道:“你率领其余的五千多人务必将南固的残敌消灭干净,北边南乐的敌人你不要担心,你的任务只是消灭南固的敌人。你听明白了吗?”

谭闻凯含着眼泪应道:“是!”然后拍马转身走了,去安排最后的一击。

俞丁山把基本上还完整的骑兵联队组织好,排成两列进攻队形。看着对面已经排好队伍的探马赤军,夏国诚平静地戴上自己的头盔,从旁边亲兵那里接过长矛,竖举在自己的右翼。

俞丁山转过身来,看看自己的部下,头盔护脸缝隙中露出的眼睛里充满了笑意。突然他高举着手里的长矛,上面飘着的三角小旗在风中红的格外耀眼。

“驱逐鞑虏,光复中华!胜利万岁!”俞丁山高呼着。

“胜利万岁!”一千个声音同时喊出,迎着初升的太阳,向四周回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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