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乘着明月夜风,吴玄继续策马赶路,沿着朦胧崎岖的山道走马慢行,当东方天际露出一丝鱼肚sè时,古朴破败的长平关已跃入眼帘。
长平关曾是秦赵长平大战时赵军幕府所在,到今已逐渐废弃不用,早已不见了昔rì之雄峻,朝廷只在关内驻有一个百人队负责看守关城。

吴玄到得关下已是天sè微明,悠长的第一通出关号角悠悠响起划破了黎明的宁静,在茫茫群山间久久回荡。

一条贯穿关城的石板山道已有了稀稀疏疏的车马人流,哐啷哐啷的货物牛车在山道上艰难行进着,拉车的壮硕黄牛不时停下来喘气歇息,想快也快不起来。

“太行路,颠松骨,木车散,铁车哭。”吴玄摇头一句喟叹,拨转马头进入了关城。

沿着滏口陉走马西行,两rì便出了壶关进入了太行山中,又是三五rì艰难坎坷,出山到得冀州邯郸郡时正是霜露初降的寒露节气。

吴玄驻马瞭望,寒凉的秋风掠过了枯黄苍茫的无垠原野,带着深秋的萧瑟席卷了冀州大地,卷下了树枝上最后的沙沙黄叶,整个天地沉寂在苍凉孤寂之中。

走得几天,巍峨庞大的邯郸城出现在了眼前。吴玄下马牵着赤风驹顺着官道向最边上的小城门洞走来,一番打量,城门下的红衣甲士列成了四队,中间大城门两队,两旁小门各一队,每队由一名软甲长冠的带剑军吏带领,勘验进城行人照身毫不马虎。

刚至城门洞,却见旁边的空地上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群,一阵争吵声隐隐传来。

吴玄没有上前观看的兴致,牵着马正yù穿过城门洞,目光不经意地一瞥,却见那圈人群中有一高大魁梧的身影,愕然止步仔细打量,确是在狼山下共同击杀狼群的布衣青年。

只见他脸膛通红,额头冒汗,比划着双手向对面的带剑军吏高声争辩,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大人,不知这位兄台所犯何事?”吴玄上前拔开了人群,对着带剑军吏拱手一礼。

带剑军吏瞄得吴玄一眼,冷哼道:“这人来历不明,连照身帖也没有,还妄想带兵器入城!”

“你这人怎么忒不讲理?某已言明照身帖还未办理妥当,为何不让某进城?”布衣青年骤然高声了一句。

“你……”带剑军吏脸sè一黑,正要高声喝斥,吴玄已轻步上前,悄悄地向带剑军吏衣袋中一伸手,又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带剑军吏只觉腰间皮袋猛然一沉,脸sè顿时缓和了下来,对着吴玄拱手道:“这位公子可是愿意替他做个担保?”

吴玄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副小小的竹简:“这是我的照身帖,请大人审查。”

带剑军吏含笑接过,展开一看,轻声念到:“吴玄?凉州人士?”

“对。”

“好,你带他走吧。”带剑军吏大手一挥,转身大步去了。

吴玄悠然一笑,对着布衣青年拱手道:“景云兄可否还认识在下?”

景云黑脸闪过一丝惊异,恍然点头道:“某识得你,你是那晚一道杀狼之人。”

“对也。”吴玄拍手一笑,“那晚匆匆而别,不意今rì又在此重逢,真乃巧合也!”

景云露出一丝笑意:“某昼夜兼行,今天路过邯郸想进去打尖大吃一番,不料进城却遇到城门尉的刁难,若非遇到兄台,当真麻烦。”

“我名吴玄,字从云。”吴玄笑着开口,算是简单地介绍。

景云颔首道:“吴兄可是也要进城?不如咱们一道进去。”

“如此甚好。”吴玄含笑点头,牵来赤风驹与景云顺着人流进入了邯郸城内。

邯郸城乃战国时期赵国首都,城池巨大布局宏阔,当先一条五丈宽的石板大道穿城而过,大街两旁店铺林立,人头攒动,道中高车入流,路人接踵,热闹得大市一般。

寻来一间酒肆,两人牵马入内,待在厅内案几前坐定,吴玄叩着长案笑道:“景云兄口味如何,尽管开口点菜便可。”

景云黑脸上抹过一丝红sè,局促抱拳道:“不瞒吴兄,某还是第一次到酒肆中来,真不知该点些什么?”

吴玄惊讶地挑起了眉头:“景云兄从未进过酒肆?”

景云黧黑的脸膛更红了,沉声说道:“某自小跟随师傅生长在山中,月余前才下山而出,十年来还是头次进入城市之内。”

“景云兄状况与我何其相识也!”吴玄轻轻一叹,转而展颜笑道:“今天不如就由在下做东,你喜欢吃甚便点甚,不必客气。”

景云咧嘴一笑,转头望向矗立身旁的少年侍者,一拍长案高声道:“店家,送二叠面饼、一盆粳米饭、十斤酱牛肉来。”

话音落点,只闻“噗”地一声,周边有人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大厅亦是骤然安静,食客们全都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出声的布衣青年,脸上写满了不能置信。

“怎么?”景云察觉到周边食客眼sè有异,不由轻声地对着吴玄问了一句。

吴玄豁然回过神来,不可思议地笑道:“景云兄饭量竟如此之大?”

他的惊讶的确是不无道理,单是两叠面饼便是二十张铜盘大小的粗麦厚饼,寻常人吃得三四张已是撑得够呛,再加上一盆粳米饭及十斤酱牛肉,如此食量真是惊为天人。

景云闻言不禁有了几丝尴尬,红着脸道:“某天生食量惊人,否者兄嫂也不会嫌某吃得多,而将某送去老师那里。”

“此人当真厚重憨实也!”吴玄心头一句,拍着长案对惊异地少年侍者开口道:“依这位兄台所言,大饼、米饭、牛肉全数上来。另为我准备一壶米酒,一鼎方肉。”

少年侍者躬身应命,疾步匆匆去了。

片刻之后,数名壮硕的侍者抬着食案而至,光两大盘厚饼便码得老高,更别提还有一大盘黑亮的牛肉及一铜盆的粳米饭,一件一件地摆到吴玄与景云案上,满当当地堆满了一案。

吴玄拿起陶壶斟满一杯米酒,笑问:“景云兄可要喝酒?”

景云摇头道:“某从未喝过,吴兄不必理会某。”说罢,从铜盘上拿起一张大饼,双手扯成两半,放在嘴中大嚼起来。

吴玄一笑,轻轻呷了一口米酒,正在啧嘴品味,却见景云已将一张厚饼尽数吞进,如此进食速度不禁让他睁大了眼睛。

一连吞完七八张大饼,景云拿起了铜盘里的短刀,将那块厚大的酱牛肉剁成小块,又将一盆粳米饭尽数倒入其中,拿着长长的木勺一通搅拌,风卷残云般大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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