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阳城外,攻城战事愈演愈烈。铺天盖地的尘土笼罩上空,cháo水般的红甲步卒正推着云梯车呼啸呐喊地冲杀,夷然无惧城头疾shè而下的漫天箭矢。
大齐武安君、上将军蒙武正矗立在一辆驷马战车上打眼瞭望,凝神思忖良久,一对白眉拧成了大刀疙瘩。

见状,身旁的苏不疑凑了过来沉声禀告道:“上将军,城内叛军抵抗十分激烈,如要破城,恐怕还得花费两三rì。”

蒙武点头叹息道:“困兽犹斗,城内叛军根本无弃城而逃的打算,战事激烈也是常理,士卒们整夜未曾休憩,申时一到便可鸣金收兵。”

苏不疑正待点头,却见一骑从远处疾驰而来,马上红衣斥候弛近一圈战马,高声禀告道:“上将军,骁骑部大胜而归,中郎将吴玄率军已在十里之外。”

蒙武老眼陡地一闪,望向苏不疑纵声笑道:“吴中郎将不愧为少年英杰,当真不负老朽重托也。”

苏不疑笑道:“武安君慧眼识真才,我大齐又添一员少年虎将。”

蒙武挥手笑道:“大胜归来,老朽当亲自前去迎接,你且在此地指挥战事。”

“诺。”苏不疑挺胸拱手,目送着驷马战车磷磷隆隆远去了。

吴玄率军刚拐过一道山麓,便见一辆高大的战车在百余铁骑护持下停在道中,一面红底黑子的“齐”字大纛旗迎着山风摆动舒卷。

心头一亮,他挥手示意中军司马吹号止马,打马一鞭冲出马队飞驰上前,刚看清战车上遥遥矗立之人,苍迈的笑声已远远飘了过来:“小友到,捷报传,哈哈,蒙武当真未失望也!”

“上将军?”吴玄一声惊呼,翻下马背咚咚大步迎了过来,拱手开口道:“吴玄何德何能,竟有劳上将军亲迎,抱愧也!”

“小友谦虚!”蒙武又是一笑跳下战车,几个大步上前执着吴玄的双手道:“弱冠之杰为我大齐立下显赫战功,蒙武岂能不迎?”

又是一阵大笑,吴玄转身从军务司马手中接过木匣,捧到蒙武前面深深一躬:“青帝赵牧头颅在此,在下想用它劝降当阳城内叛军,请上将军允诺。”

蒙武白眉一抖,老眼慢慢瞪圆,愣怔有倾又猛然放声大笑,干瘪枯瘦的大手抚摸着木匣叹息道:“贼首已死,自当避免不必要的伤亡,若叛军愿意献城投降,自是最好。”

吴玄振奋点头道:“那在下便带此物前去当阳,务必劝降叛军。”

小半个时辰后,吴玄带领骁骑部飞马赶到了当阳城下,却见攻城的齐军正从城下缓缓退去,喧嚣吵闹的战场安静了许多,唯有两军烈烈旌旗迎风而动。

一员身形高大,胡须虬结的大将走出高声道:“吾乃武卫将军苏不疑,对面可是骁骑中郎将吴玄大人?”

吴玄点头道:“苏大人,吴玄奉上将军之令前去城下劝降叛军,请你放行让我等通过。”

“这有何难?”苏不疑慨然一句高声,向着身后中军司马大手一挥:“传令,松开阵形,让吴大人入内。”

吴玄抱拳拱手道:“谢过苏大人,在下去也!”

说罢,拨转马头一声高喝,赤风驹已踏着稳健的脚步疾驰出去,片刻便穿过了成成叠叠的军阵,飞也似地冲到了城下。

眼见齐军阵中冲出一骑,正在城墙上喘息休憩的叛军士卒顿时一片忙乱,一排闪烁着寒光的箭簇伸出了女墙,紧紧地瞄准了来骑。

“城头上的越军将士们听了:吾乃大齐北军骁骑部吴玄,今rì午时我军已在大江之畔歼灭赵牧护卫亲兵,贼首赵牧业已当场战死,现送来其头颅给诸位一观。”铿锵沉稳的话音落点,吴玄从木匣内提起血淋淋的首级高举过顶,在叛军们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围着城墙缓辔走马,敌我双方皆是一片惊愕沉寂。

走马一圈,他又回到了城楼之下,望向上面沉默无语的越军高声道:“越军将士们,大齐朝廷知道诸位皆是受赵牧妖言蛊惑才走入歧途,如今贼首赵牧伏法,上将军念上天有好生之德,yù放大家一条生路,吴玄在此言明:只要放下武器交出城池,我大齐军队绝不滥杀一名降卒,何去何从,望诸位谨慎思之。”

“弟兄们,不要信他的鬼话,给我shè死他。”城楼上突兀一声暴喝狂呼,一个戎装大将愤怒地抢过身旁士卒手中的弓箭,张弓便是一箭飞出,飞蝗般直扑吴玄面门。

吴玄冷冷一笑,右手一抄已将来箭稳稳地接住,从容不迫地接着道:“阁下想必就是越军征北将军张腾,吾刚才之言对张将军亦然有效,为早rì结束动荡杀戮,愿将军好生斟酌答复。”

“朝廷也会放我生路?”满脸血污的戎装大将顿时惊讶高声,右手长刀已不自主地慢慢垂了下来。

依张腾所想,大齐朝廷为展王道仁厚,或许会放了这些军兵士卒,放了大臣文官,然则绝不会放他这个满手血腥的统兵大将,更别提他曾反叛朝廷打开零陵城门,直接造就了这场灾难。

“只要将军献城投降,朝廷决不追究将军过错。”吴玄坚定有力地回答到。

刚至当阳的蒙武与上官若溪闻吴玄此言,皆是不约而同地眉头一皱,相互对视一眼,蒙武释然笑道:“此必是小友诓骗叛军之言,岂能当真?”

上官若溪勉力一笑,美目落在了远处正与敌将对话的吴玄身上,眉宇间竟有一丝淡淡的忧虑。

大半个时辰后,当阳城厚重粗朴的城门缓缓推开了,一面写有血红的一个“降”字大白旗飘了出来,手无寸铁的万余越军慢慢涌出了城门,在早已脱下甲胄的张腾带领下,流向了红sè甲士林立的大阵中,降卒们没有怨声,唯有齐军士卒撼天动地的猛烈欢呼划破了苍穹与大地。

整整两rì,当阳城内外的齐军大营皆是一片欢天喜庆。

上将军蒙武破除了战事不能饮酒的禁令,吩咐辎重营从邻边州郡拉来了一车又一车的美酒,啷哐啷哐悠悠前行的牛车四面八方涌入军营,一坛坛红布密封的美酒被卸了下来,一片“上将军”万岁的呼喊声不时响彻军营。

比起士卒们的休憩放松,讨伐军幕府依旧是人影忙碌脚步匆匆,蒙武要忙的事太多了,打扫战场、统计战果、安置俘虏、治疗伤兵、撰写战报……一宗宗的大事忙碌下来,往往是三更还得不到休息。

眼见大父如此忙碌,悠哉悠哉的蒙信不禁有些脸红,向蒙武提议推荐吴玄到幕府大帐暂时帮衬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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