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隐星稀,雄鸡高唱,东南武关通往京师齐阳的宽阔弛道上,一个红甲骑士正向西北飞驰,远处的齐阳城已在朦胧曙光中露出丝丝轮廓,骑士见目的地将至,不由jīng神一振,扬起马鞭使劲抽打马匹,只希望能够快一步到达。
当红甲骑士风驰电掣般飞到城下时,已经能看清高高城楼上飘荡的齐字大旗,他两手放在嘴边一声响亮的口哨,抽出背上竹筒内沉甸甸的金令箭,抬头高声道:“荆州信使急务进城,望城门尉打开城门放我入内!”

城楼上一名军将探出头仔细打量一圈,却见下面的红甲骑士手中金光挥动,不禁惊讶道:“咦,是特急金令箭。”说罢急忙转头高声吩咐士卒:“快,打开城门,让金令箭信使入内。”

城门隆隆洞开,红衣骑士高举金sè令箭,飞驰入城。

此刻天sè微明,长街上已有疏疏落落的行人,骑术娴熟的金令箭信使纵马从朝阳大道驰过时,马不嘶鸣人不出声,一道红sè闪电般飞到了大道尽头的皇宫广场,又向左拐进一条小街内,来到一片高大威赫的府邸前。

这座府邸被一圈高高的石墙围起,仅仅露出一片灰蒙蒙的屋脊。正中大门挂着“太尉府”三个金字牌匾,门前两排红衣甲士肃然侍立。

府门前的军尉见是一骑风驰电骋而来,不禁勃然变sè高声喝到:“来骑止马!”说罢,大手一挥,两排甲士已挺枪持矛围上前来。

红甲骑士骤然勒马,骏马人立昂首嘶鸣,骑士已在马蹄溅起了一片烟尘中飞身下马,大步上前拱手道:“大人,荆州府特急军情禀告太尉,相烦通禀!”

军尉淡淡点头,一只大手伸出:“此时太尉大人已至皇宫朝会,贵使可先将军报交与我,待大人回府本尉立即送呈大人阅之。”

“不行。”红甲骑士骤然摆手,抹了抹脸膛上不停流淌的汗珠道:“军报须得由我亲自送呈太尉大人,请大人见谅。”

“信使信不过我?”军尉顿时黑下了脸。

红甲骑士黧黑的脸膛骤然涨红,急急道:“非是如此,荆州牧刘离大人严令,此军报事关甚重,不得转交他人!”

“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军尉冷哼一句,转身径直回到了门前。

红甲骑士顿时大急,急忙大步跟上,不想几步后却一个踉跄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他嘶哑地摇着手道:“大人,我要见太尉大人,荆州···荆州···”一言未了,却骤然昏厥不醒。

台阶上的军尉眉头顿时一拧,吩咐左右道:“府前车来人往,将他抬到墙角处去。”

“诺。”左右卫士立即轰然应命,撂下长矛走到红甲骑士跟前,便要将他抬出大道之外。

“甲士稍等。”

府门内响起一声低沉苍老的声音,一位须发斑白气度不凡的老人骤然走出了府门口,他身着黑麻布衣,高挑瘦削,一根黑铁簪子楔过白雪般的发髻,明亮幽深的目光透出一种清奇矍铄的神韵。

军尉和周边甲士立即肃然起敬,齐齐拱手欠身:“参见武安君。”

布衣老人望了昏厥的红甲骑士一眼,转头望向军尉,低声责怪道:“凡启用金令箭必有特急事务,怎能如此轻率不通人情将人弃之道边!”说罢,大手一挥吩咐道,“将他背到我房里去,吩咐仆人好生照料!”

“武安君,这···”军尉脸膛通红,却还是迟疑踌躇。

布衣老人道:“有话便说,何必吞吞吐吐!”

军尉顿了顿,鼓起勇气拱手道:“请恕小军直言,大人乃封君高爵地位尊贵,岂能让这无名小卒冒然进入房内,如有任何闪失,小军如何承担得起。”

“大胆!”布衣老人骤然一声暴喝,宛如平地惊雷,锐利的目光利剑般盯在军尉的脸上,“无名小卒又如何?汝可知我大齐就是靠这些无名士卒的浴血奋战才有今rì大好河山!便是我蒙武,也不过是老卒老军一个,何来地位尊贵之说?真不蒙贲平rì是如何教导你们的?”

一番掷地有声的话音刚落,周边侍立的甲士望向老人的目光即钦佩又感动,军尉脸sè涨红,对着布衣老人深深一躬,连忙大步跳下台阶跑到昏厥的红甲骑士跟前,背上他向府门内而去。

将红甲骑士稳稳地放在卧榻上后,军尉来不及擦拭额头汗水,便对紧跟而至的布衣老人喘息道:“武安君,可要叫府内郎中?”

布衣老人摆了摆手,走到榻前倾身打量,见红甲骑士脸sè苍白脏污,嘴唇青紫,寸甲布衣上还有斑斑血迹,不禁白眉一抖,伸出右手一搭脉象,松了一口气道:“疲劳过甚而已,并无大碍,不久便会转醒,你去取一壶热米酒来。”

军尉领命匆匆而去,片刻之后又闻脚步声急,他已捧着一个陶壶匆匆入内。

布衣老人接过军尉捧来的陶壶,右手极是利落的托起红甲骑士的肩膀,左手陶壶已喂到他干裂的嘴唇边,只听“吱噜——”一声长响,一大陶壶的米酒竟是长鲸汲水般瞬间空了。

红甲骑士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额头上顿时渗出涔涔细汗,眼睛也睁开一条细亮的缝隙,喃喃出声道:“这,这是哪里?”

布衣老人微微一笑,温言细语道:“这是太尉府,信使大可放心。”

红甲骑士扶着床榻坐了起来,打量了一番这间粗犷简朴四面透风的茅屋,惊愕地问向布衣老者:“如此简陋茅屋,竟是太尉府中,老爷爷你骗我吧?”

闻言,布衣老者顿时哈哈大笑,一旁侍立的军尉已上前沉声道:“何来老爷爷?这位乃武安君蒙武大人,时才你昏倒在府门之外,武安君让我将你背来此地。”

“武,武安君?”红甲骑士脑海中哄嗡一声大响,不能置信地张大了嘴巴愣怔良久,又手忙脚乱地挣扎下地,一脸激动地拱手道:“荆州信使孔伍,见过武安君。”

布衣老人微微一笑,伸手扶住了他:“信使可先在此地等候,待蒙贲下朝回府,自会有人领你去见他。”说罢,大手一拱,转身飘然去了。

“这个和善的老人竟是武安君蒙武?”望着他步履矫健大袖飘飘的身影,红甲骑士恍若置身在一场浑浑大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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