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敢当伸了伸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把手中的幡子立在一旁,取下肩上的搭子放在床头,连衣服都顾不得脱,直接躺上了床,才十息,就响起了如雷的鼾声。
这睡眠质量也忒高了点,我心中惊诧道,就是人再怎么疲累也不至于乏成这个地步。可搭眼一瞧他躺在床上时,身子摆出了一个“大”字,占据了大半张床,根本没有我躺下的余地,我只得在外屋的沙发上蜷着腿脚睡。

老头村长家不富裕,这外屋新婚用的沙发看样像是乡里小作坊用板皮,海绵拼凑在一起的。我躺下身就觉得硌得慌,来回翻了几个身,难以入眠,不得不又坐起了身。

不知何时,屋内鼾声止住,我没太在意,眼皮困得发沉,直打着架。忽然只听王敢当咳嗽了两声,问我要不要到里屋的床上睡?

我应声看去,见王敢当半倚着门框,双手抱着膀子,说这话时,不时挑了两下眉毛,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戏谑的意味。

看到他这样子,就是借我八个胆儿,我也不敢进屋去睡,这要万一真被一个男人给……我这一世的英明就毁于一旦了。我摇了摇头,说这沙发挺舒服的,我现在就是不想睡,要是想睡,躺下就睡着。

王敢当听了我这么一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应了声,说沙发要是真舒服,他可以这几天都替我承受痛苦睡在床上,说完,他没再说话,转身回了里屋。

王敢当气的我牙根痒痒,可能留在青牛村毕竟是借了他的光,再说要是和他的关系搞僵化了,到时询问起小影,他肯定不会搭理我,心想着,大丈夫能屈能伸,报仇十年不晚,睡觉!

我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做了一个美梦,梦里面小影坐在锦簇的花丛中,一袭素色长裙,她微微一笑,却使得周旁百花黯然失色,这时一个小女孩欢脱跳跃着从远处跑来,待她再跑进些看去,这个小女孩是小月,小月择了一支小花戴在头上,口中哼着儿歌,忽然躺在花丛中的一人坐起身来,这人是毛子,他还是那副德行,色眯眯的盯着小影,只不过却不敢靠近半步……

睡得正香,一人推醒了我,我睁眼一看是老头村长,我揉了揉眼,瞥了窗外一眼,这一觉睡得可真够长的,从晌午一直睡到了夜里。

村长和王敢当都在,看来只有我一个人还在睡懒觉。我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起了床。正想问下村长今天有什么安排,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继而只听到一人大声的喊叫着老头村长,“不好了!出事儿了!”

老头听到呼喊声,急忙往院子门口小跑去,我和王敢当二人也跟了上去,这时喊话的那人已跑到了院口,这人我见过,是守着村西头那个空房子的两人中的一人,老头村长叫他“小虎子”,见小虎子脚下一不留神,绊在了门口的石阶上,身子向前一个趔歪,“噗通”一声重重的摔在门门槛上。

小虎子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站起了身,连身上沾的土灰都不掸一下,气喘吁吁的说着,村西头的那空房子出事儿了!

没等老头开口,王敢当双眉一蹙,抢声问着,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虎子连着深呼吸了几口,说着,刚才他和黑狗子守着村西头的空屋子时,瞌睡的不行,俩人商量了下,寻思反正守着一死尸,躺在里面也跑不了,但是俩人一齐睡,万一村里人来了看到,说出去名声不好,决定着小虎子先睡,黑狗子守着。

小虎子一觉醒来,发现黑狗子不见了。正当他疑惑时,忽的一阵怪风生起,顺门贯入,卷集着屋外的落叶往屋内吹刮着,直吹得小虎子站不稳身,睁不开眼,只听门“咔”的一声关上,风止住。窗外皎白的月色透过破窗照射进来,正照在那尸体之处,白被单不知被风吹到了何处,小虎子看向尸体,见那儿躺着的哪儿是道士,分明就是黑狗子……

小虎子吓慌了神儿,似逃命般朝外跑,一路直跑到了老头村长家。

王敢当听得此事,双眉蹙的更紧了几分,自言着,大事不妙啊!

站在他身侧的老头村长听到他说这话,慌不迭的拉扯着他的袖子,连声求着,无论如何千万要救救这村子!

王敢当让老头先别慌乱,留在院子里,哪儿都别去,等他出去看看再说,说着,他冲我招了招手,让我和他一起去。

我点了下头,有能见识下王敢当能耐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跟在他身后朝村西头的空屋子走去。

到了空屋前,王敢当从怀中取出一罗盘,这罗盆胡乱的转动着,王敢当环视着屋子周围,说凡是鬼怪出现的地方必然会有磁场,他手中的罗盆不指向北,正因我俩身处于这片磁场中,看样子这盗走尸体的鬼,还没走远!

要说是什么道术秘法,珍奇异宝,这鬼怪来偷盗倒说得过去,只为了这道士的尸体而来,怎么想也想不通,我疑惑的问着王敢当,这鬼怪偷这道士的尸体要干什么?

报仇!王敢当只回了句,不再做声,拉住我的胳膊,急匆匆的往屋后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里跑去。这片树林不大,月光洒在枯枝上格外悚然,不时从林中传出几声雀鸟啼泣声,尤为瘆人。

进入这片树林中时,王敢当手中的罗盘转动的愈发剧烈,越往里走,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又行了几十步,见前方有一点火光,王敢当停住,压低声嘱咐着我,脚步要轻,不要出声,慢慢的靠近!说完,他放慢了脚步,几近于挪着步子朝那火光行去,我紧跟在他身后,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愈发的走近,我俩猫身在草丛中,透过荒草中的间隙看去,见草外是一小片空地,拢起了一堆火,一女人背对着草丛像是在啃食着什么,却不见那道士的尸体。

王敢当指了指那女人,露出得意之色,低声说,从她身后下手,她没防备,这样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这只鬼!

我点了点头,没做声。

“噗……”

这一声屁响很大,王敢当尴尬的笑了笑,说忍了一路了,一不小心没憋住!

我白了他一眼,可这时听闻脚步声向我俩藏身的荒草丛逼近,我慌不迭的从缝隙看去,看不到女鬼的全身,只是见两双脚渐渐向我俩走近。

王敢当长呼了一口气,把罗盘往地上一丢,喝声说着,不藏了,真刀真枪和她拼了!话一说完,他蹭的一下站起了身,我见状,跟着站起身来。

可不成想,我才一站起身,正和那女鬼四目相对,我心中一惊,这根本不是女鬼,而是小月的小姨,只见她嘴里叼着一只手,嘴角处满是血红,双目眼圈泛起一抹青色,脸色恍如一张白纸,没有半点血色。

“还我命来!”小月的小姨口中咬着残手,没开口,从体内发出一声吼声,这吼声如若催命符咒般凄厉。

话声刚落,小月的小姨吐出嘴里的残手,身子如同箭般一下蹿了过来,白闪未亮间,她的双手已紧紧的抓住我的脖子,双手异常的有力,仿佛要掐断我的脖子般,掐的我喘不过气来。

我哑声喊着王敢当,让他快点儿出手,只要小月的小姨手上稍再一用力,我这小命就交代了。我侧目瞥向身侧的王敢当,却见他慌张的从怀里掏出各式各样的东西,剃须刀,袜子,还有牙刷,就是不见一样有用的东西,他喃喃自语着,说咋就找不到一个有用的东西呢?

我真没料想过他竟然如此不靠谱,心顿时凉了半截,看来我不是死在小月的小姨手里,而是死在了王敢当手中。

“受死吧!”小月的小姨张开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尖牙,这尖牙上仍残留着暗红的血色,张嘴直直朝我咬来,嘴里散出一股腐尸的恶臭的气味,袭面而来,令我作呕,只一瞬间,尖牙到我面前不足一指远。

我闭上眼等死,可过了良久,没感到半点疼痛,心中暗疑道,我已经死了?这死的也忒快了吧?

我睁开眼见小月的小姨嘴里塞着袜子,连连向后退着步子,我看向身侧,见王敢当冲我笑了下,拍了拍胸脯说,他都说了让我放心,他不会让我丢了性命的!

这话他说过吗?我想了想,索性没有性命之忧,懒得和他去争执这些,问着他,小月的小姨怎么办?

王敢当回着说,面前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小月的小姨,是小月!

小月?我诧异道,小月不是三个月前就死了,连尸体都让村里的人给烧了,怎么可能会是她?

王敢当白了我一眼,说他没说是小月的人,而是小月的鬼魂,小月的肉身如同木炭般黑,甚至毛发脱落,是因为她死后有人施以尸魂附身之术,将小月的鬼魂附在了她小姨的体内。这鬼魂附在活人体内,可侵蚀活人精魂,使人渐渐精神失常,沦为一具有尸身的鬼,这尸鬼昼夜皆可游走在人世间,毫不避讳阳气!

听王敢当这么一说,背后一股寒凉之气袭遍全身,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忙问着谁施展的这尸魂附身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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