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安抱了人向内,入了房略将门扇一踢。便走到床边,月娥也不动,只由得他。敬安坐定了,心猿意马,低头便来亲吻。
双唇相接,敬安手上便又不停,心上还忌惮月娥不喜,便忐忑打量她,却见月娥双眸闭着,神色如常,毫无异色。

敬安一怔,只觉得她这样冷静,却更比先前哭叫挣扎更为反常,不由地停了动作,迟疑叫道:“月儿……”

月娥并不睁眼,淡淡地说道:“何事?”敬安说道:“你……你怎么了?”月娥说道:“我好端端地,侯爷你怎么了?”

敬安语塞,只听她声音冷冷地,心头也跟着一冷。当下停手,将月娥抱了起来,说道:“你怎地不看我?”

月娥此刻才睁开眼睛,望着敬安,说道:“侯爷怎不继续?”

敬安说道:“你恼了?”月娥说道:“我如今不过是笼中鸟,玩物一般的人,还不是任凭主子摆布,何须问我如何?只随着侯爷的性子就是了。”说着,便转开头去。

敬安听这话越发见外,急忙说道:“你说什么……我哪里当你是什么玩物,不许如此!”说着,见月娥不看自己,他便伸手去握她的下巴。

月娥说道:“是了,你叫我不许,我就只得不许,哪里敢说什么做什么?”敬安皱眉,说道:“你明知我心爱你,怎会当你是……倘若你不喜,我就不做便是。”

月娥冷冷看他一眼,显是不信。说道:“你好手段,令小良也认同了你,我又抵不过你,日后你还不是对我想如何就如何?”

敬安说道:“我又不是禽兽,自会疼你爱你。又能对你如何?”

月娥便说道:“昨夜晚你便是那样,今日又是这样,说这些,又有何用?”说着便低头,做垂泪之状,“你这时候就这样,将来回了京什么的,恐怕我会被你折腾死了。”

敬安见她肩头微抖,很是心疼,便将她轻轻抱了,说道:“我昨晚上是情急,只因想你想的狠了才如此,以后我便收敛着些,不去勉强于你,如何?不要哭了。”

月娥低着头,说道:“你惯常说些好话来哄我,只是这样平白的说说,我却不信。”

敬安说道:“那……那该怎样才好?”月娥直到此刻,才又说道:“若要我信,除非你起个誓来。”敬安一怔,随即心头一松,只说道:“我以为是怎样,这又有何难,嗯,起个什么誓好呢?”

月娥说道:“你要我信,就发个重誓。”

敬安见她方才又哭,为了讨她欢喜,便亲亲热热,说道:“月儿说什么重誓?”

月娥却只看着他,说道:“我不管,你自己想。”

敬安心想:倘若不叫我勉强她,除非她自己愿意……万一她始终不从,我又怎生是好,还要商量商量。便说道:“月儿,叫我起誓容易,然而你也要疼惜一番我,你的性子是这样儿的,倘若你一辈子也不从我,那么我又如何是好?”

月娥方才赚他发誓,却未曾想到他又提起这宗,便说道:“怎么会是一辈子,我尚不知你的这份性情能持多久……或许十天半月也就撂开手了。先担心这些做什么?”

敬安说道:“我只是找你便用足一年,十天半月,哼,十年二十年也未必。”发狠说道,“定要一辈子,不,一辈子不够,下辈子也要是我的。”

月娥听了这混话,便说道:“我是个平淡之人,只想好生的过日子,什么下辈子,下辈子我自不认得你。”敬安说道:“不许!”

月娥说道:“你少乱扯,快些起誓。”敬安说道:“那倘若你永不肯叫我近身呢……那我岂非会死?”就蹭在月娥耳畔,低低相求。

月娥想了想,面红耳赤,说道:“我只是不想叫自己沦落做玩物一般的人,你要真的疼我,就别那样随意对待我。”

敬安只因真心爱她,才十分不舍纠缠。却哪里会当她是那些,见她如此说,若有所思,便说道:“这话我有几分明白,月儿,倘若我娶了你,你便不会推三阻四了罢?”

月娥闻言怔了怔,心头不能说不敢想的话,被他霍然说出,脸便更红,说道:“我不知。”想了想,又叹一声。

起初她都同敬安说过,不愿做他的妾,也不愿做他的妻,只想同他离得远远地,彼此不生瓜葛才好。

然而这人心性如此执拗执着,竟一路追来,如今连小郎也站在他一处,自己这一生,怕是无有别路可走了,所有力气,都耗在同他这一路劫上。

虽说如此,然而毕竟她是个有心结之人。纵然敬安出生入死,又苦苦寻觅到此,她也明白敬安对自己一往情深,她也不是铁石的人,怎会无动于衷……然而他这人极其重欲,前两度折磨,都叫她欲生欲死,因此月娥心中也是担忧的。虽然不知两人能走多久,然而这一方面,却要说好,叫他收敛着些才是。

月娥本也没想为妻,如今敬安自己提出这个来,倒也是个不错借口,她自知自己身份同他千差万别,要他娶她为妻,何异于天方夜谭,倘若真的因此而叫敬安不得近自己身子,省了那份折腾,却是求之不得的,只拖一步是一步。

敬安见月娥面红,便明了,说道:“既如此,我便同你说定了,倘若一朝你嫁了我,可不能总同我提三提四的推,如何?在此之前,我不强你便是。”

月娥兀自不放心,说道:“你别忘了起誓。”敬安想了想,说道:“若我违了誓言,就叫我平白横死。”

月娥听他如此轻易便说出这样的狠话来,心却一跳。她究竟是个柔善女子,便有些不忍,皱眉望着敬安,说道:“你……你……你怎么……”

敬安抱了她,说道:“怎么了,可还满意?”月娥想了半晌,点了点头,才轻轻地靠在敬安怀中。

敬安见她温顺了,也心满意足,便牢牢地将人抱住,说道:“明儿我们便回京罢。”月娥说道:“好。”

次日,果然风雪停了,晴天大太阳,平川州守将关牧之同何知县一同来相送。月娥同小良抱在一起,难分难舍,敬安上前,好说歹说,终究分开两人,小良同月娥挥泪撒别,敬安抱了月娥上车,月娥拉开车帘看出去,泪落如雨。

小良同关守将众人,一直目送敬安车队远远拐弯不见,才各自回返了。

而后,车队白日赶路,晚上住宿,敬安自将月娥照顾的无微不至,月娥起初还怕他乱来,却喜他极有自制,白日虽则同车,偶尔便手足蠢蠢欲动,轻薄几番,却不越雷池,晚上更不同月娥同房。

这却是敬安有自知之明之顾,白日也就罢了,倘若是晚上,暖玉温香的抱着,他又不是柳下惠,一次两次忍住了,三次四次,却定是要出事的。因此他才强忍着不去跟月娥同房。

周大等见状,都深以为疑,敬安每次晚间都垂头丧气自进房内,早晨见了月娥,才精神抖擞。周大是深明敬安性情的,见老虎忽然改吃了草,暗地里想破了头,也未曾想出原因。

倒是月娥,见敬安表现如此良好,白日相见,便越发和颜悦色,敬安看了,虽然欢喜,却更难熬……如此走了十日左右,敬安一日竟忽地流起鼻血来,慌得众人急忙请大夫,连换了几个大夫,却都只说是“内火旺盛”之顾,开了几副清火的药给敬安。

月娥暗笑,便亲自将药熬了,才叫周大端去给敬安服用,敬安咬着牙,皱着眉,无可奈何,灌了几幅苦药才好了些。

如此又走了几日,敬安正在车内悻悻地看着月娥,忽地听外面周大说道:“侯爷,快到京了。”敬安一喜,掀起帘子向外一看,果然见前头帝都赫赫,隐隐显露峥嵘。

敬安缩回身子,搓搓手,喜不自禁,说道:“很好很好。”便看月娥,月娥只为十几日安稳,见他这样喜悦,也微笑问道:“怎么?”敬安说道:“能回来便好了,大事可成。”说着就叹气,看了月娥一眼,不敢多看,便转开看别处。

月娥低低一笑,也转开头去看向别处。

将到了城门处,敬安便将关牧之两口子送的首饰从旁边扯出来,叫月娥戴了个镯子,戒子,月娥原本就戴着耳坠子,倒还好,敬安打量了一下她的素面,点了点头,却捡了个小金凤的步摇来,说道:“月儿,戴这个,这个好看。”

月娥见他好意,便接过来,轻轻地插在头发上,不料缠绕着发丝,有些解不开,敬安急忙过来相帮,忙了一会儿,才理清。

片刻到了地方,只闻得外面熙熙攘攘,有人说道:“什么人!”周大前面一员近侍喝道:“瞎了你的眼!”那守门的官兵这才见到周大在身后,急忙点头哈腰,说道:“小人一时眼拙,没有见到是周爷……这必是大人回来了?”

周大纵马上前,说道:“正是。”那些人急忙行礼:“属下等见过大人。”敬安连面儿也不曾露,那些人立刻放行,叫敬安的车马入内。

敬安一路向着云天谢府而去,无惊无险,到了门口,家人们见是敬安回来了,有腿快的就进内通报,门口上来拉马的拉马,参见的参见,忙成一团。

敬安自马车上跳下来,先伸了个懒腰,说道:“苦日子熬到头了。”着实欢喜,又叫:“月儿,出来了。”

月娥在里面,不知何故,心头怦怦乱跳,仿佛极为不安。

车外敬安叫了两声,差些就跳上车来,那边月娥才出来,敬安伸手,将她抱下,先用力抱了把,正要说话,却见那边周大说道:“侯爷,好似是大公子回来了。”

敬安一怔,转头一看,果然见门口右侧,来了一顶轿子,到了门口便停下来,有人撩起轿帘子下来,此人尚着朝服,面如清水,丰神俊朗,一抬头看见敬安,先是一喜,立刻却又皱了皱眉,便迈步走了过来。

敬安欢喜,叫道说道:“大哥。”笑吟吟地,手上却仍拥着月娥。

谢东炎目光一动,越过月娥背影,咬了咬牙,说道:“前些日子将姬人们尽数遣了,我还当你是改邪归正了,没曾想,转头来便又……却原来是喜新厌旧!”

月娥在敬安怀中未曾回头,闻言心头一痛。却听得敬安笑着说道:“大哥,你误会了,这位是关牧之的义妹,不是寻常之人。”

谢东炎一怔,敬安温声说道:“月儿,来见过大哥。”

月娥只好转过身来,微微行礼,说道:“见过大公子。”敛首低头之时,眼睛微微向上一看,四目相投,对面谢东炎一声惊呼,人踉踉跄跄,竟向后倒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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