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有那些纨绔子弟,骄纵惯了的,仗着富贵出身,有权爹娘,便无法无天。倘若见天下美色,恨不得就立刻揽进怀中,以足饱一时之欲,也不知糟蹋了多少美人犯下多少业障。然而这种事情,却是古往今来,屡见不鲜。比如头前的王四鹄,再比如前回的谢敬安。
只为着紫云县县令这一番虚荣,六镇镇长的劳师动众,才惹出一番是非,让谢敬安这混世魔王,遇上了毕生难得的对头。

一番劫数,大抵也是上天注定。

北极紫微大帝圣诞这一场庆典轰轰烈烈过去,谢敬安心心念念记着那白衣美人,虽然仍旧在座,心神却已经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贺知县有意相劝,谢敬安心神不属,也多喝了两杯,未几有些头晕,只好让人扶了,回府休息去了。

一直等此人离开,这一桌作陪的乡绅们才松了口气,气氛放松下来,大家交杯换盏,才喝的开心起来。

有人便问:“大人,敝人听闻这谢侯爷出身名门,却是为何离开京都,到了我们这里?”贺知县叹一口气,说道:“我原先也是一头雾水,亏得在朝的恩师先透了消息过来,说是小侯似同人有什么争端,才落得如此,具体未提……恩师只让我小心伺候,说这位小侯爷年纪虽小,却是个尤其古怪,喜怒无常的性子,倘若得罪了他,莫说是前程,连性命也堪忧了。”

其实贺知县是知道些内情的,不过只是传说,说是这小侯爷在京都跟人争风吃醋,伤了一名权贵弟子,谢家长辈一怒之下,才命他来远地历练,明着做给众人看,也是博人心的意思。——也不知是真是假。

众人听了贺知县的话,都凛然动容。这才知道为何贺知县如今着紧此次的庆典。原来是为了讨好这人。

当下,天水镇的镇长便又说道:“不知今日的庆典,小侯爷可满意么?”

贺知县双眉微皱,说道:“此子看似年小,性情却多变,心机也颇深沉。我也不知他觉得如何,只小心伺候着,盼他安安稳稳在此,不闹事也就罢了……谢家在京都深有根基,最多不过一年,就会调他回去吧。”

“如此便好。”众人都点头叹息。

贺知县喝了两杯,才又举杯说道:“这一次众人都辛苦了,等谢侯爷酒醒,做了点评,便可选出六镇夺魁者是谁。在此之前,大家且都放怀畅饮就是。”众人便都齐齐举杯,对面的戏台上也开始敲鼓奏乐,好戏连连。

紫微大帝庆典连续三日,幸亏只第一日有游行,日后两天,月娥便宽了心留在客栈内,姚良却跟掌柜的去了两次“富贵会”,掌柜的回来,便对店内的客人讲述富贵会上的事宜,众人皆都听的津津有味,咋舌赞叹。

第三日,镇长派了张桥来送了两百两银子给月娥,张桥笑吟吟,说道:“县老爷很是满意,尤其赞赏姚娘子的白衣观音,特地命我送来自出的一百两跟抽彩头的百两,请姚娘子笑纳。”月娥并没推让,只让姚良收了。张桥并不就走,说道:“另有一事同姚娘子商议。”

月娥只好问道:“不知书记大人要说何事?”

张桥正色便说:“我看小郎生性聪明,若只在民间乱混,未免屈才,我心想不如让小郎在我身边,做个记录事宜,活计也清闲不至于太累,镇上的人情世故都熟悉了,愿意的,便又可去县衙门做工,岂不比在乡野中出苦力要强?”

月娥心动,看了一眼姚良,见他神色略有些怔,又想到这几日自己的所见所闻,便说道:“如此是好事一件,只不过,民女心中有个想法,请问书记大人,倘若阿良跟着大人,将来可还有机会科考?”

张桥略微一惊,问道:“姚娘子有意让小郎参加科考?”

连姚良也呆呆地看着月娥,这也是他第一次听月娥说出这个想法来。月娥点头,说道:“正如书记大人所说,我也不忍心阿良只在乡野间混,倘若能够立志读书,将来考个功名的话,也算光宗耀祖……”她参加大帝庆典的时候,接触的都是些富贵人家,他们闲谈之间,也曾说过谁家之子考了功名之类,言谈间很是羡慕,才触发了月娥心底的想法。她先前主张出头接了这个角色,只是为了赚点银两,如今却不是正好?倘若这笔银子能够供养姚良重新读书,考个功名……却比要他白手起家的做苦工要强多了。毕竟在这个古代,身为男子,最大的出路就是科举,人人寒窗苦读,只为一朝成名,这也是最直接的法子。

张桥这才明白月娥的打算,只到她立志不凡,又看小郎,少年眉眼坚毅,透着一股灵秀之气,的确是个可造之材。这张桥早先也曾参加过科考,只不过命不当时,几番都落第,此事也是他心底郁结难平的事,如今听了月娥这么说,顿时心中一动,说道:“姚娘子既然有这个志向,却也正好。不瞒姚娘子说,我早先也考了几次科举,不幸落第,后来便又教了两年私塾,不敢说满腹经纶,也算是饱读诗书,倘若让小郎跟着我,我定会好生地教导他……”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姚月娥。

月娥何等机灵,不等他说完,立刻说道:“小良,还不快快拜见恩师?”

姚良也是个聪明人,顿时明白过来,快步走到张桥身边,双膝跪倒,行了个大礼,口里说道:“姚良拜见老师!”

张桥踌躇着说出这番话,一来是惜才的心,二来想栽培小郎,倘若一朝他有出息,他也是面上有光,且弥补心底原本的不足,只不知道月娥怎么想……心想她毕竟是妇道人家,眼界浅显,倘若不愿让姚良跟着自己混,那也就罢了。却没想到月娥如此识做。

张桥见姚良行了大礼,一时乐的喜不自禁,伸手捋着胡子,哈哈笑了两声,才又双手向前伸出,说道:“快快请起。”

姚良行完了礼,顺势起身,张桥笑着点头看面前的少年,越看越爱,不住口的说道:“好好好,我浪迹半生,总算也收了个弟子了。”又说,“我受你这样大礼,自然要倾尽所能,教导于你,小郎是个聪明人,假以时日,必定有一番出息,也不负姚娘子一番望弟成龙之意。”

张桥心满意足离开之后。苏青便到了店内,照例看了看姚良他的手,又听得他说拜张桥为师的事情,点了点头,说道:“书记官是个老道的性子,小郎若跟了他身边,定会学到不少东西。”姚良也自高兴,说道:“苏小大夫你且坐一坐,我下去取一壶热茶上来。”

苏青点头,姚良自去了,苏青这才看着月娥,说道:“月娘,这几日劳累你了,不知身子可好?”月娥点了点头,说道:“承蒙记挂,并没有事。”

苏青又说道:“我前两日,已经将要娶你之事,说给家父听了。”月娥的心一紧,面上却做出淡淡的神情来,只问道:“苏老先生想必又是一番大怒吧……苏大夫,你这是何苦来着?”苏青说道:“你这番想错了,家父听了,只是叹息了一声,并无大怒。”月娥一怔,看向苏青。苏青说道:“他想是也无奈了,然而……唉。”微微皱起眉来。

月娥看着苏青,问道:“苏老先生未曾发怒,为何你反而不开心?”苏青摇头,说道:“他不发怒,我是要开心的,而且他也答应了许我娶你过门……”他欲言又止。

月娥的心一阵乱跳,好像有一只小鹿在里面四处乱撞,不由地紧张,看着苏青只不说话。苏青却仍皱着眉,说道:“这件事我还得同他计较一番。”月娥忍不住,终于说道:“这是为什么?他答应了,那么……”急忙收声。

苏青却说:“你不明白,总之我是半点不能委屈了你的。”说着,手轻轻地在桌子上一按,说道:“我再同他争执两天,总要他心甘情愿的……”又徐徐缓了面色,转头看向月娥,说道:“月娘,你耐心等我几日,不出半月,我定会来娶你过门。”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纵然月娥心底疑虑重重,也忍不住点了点头,一点头之下醒悟过来,急忙将头低下,暗暗恼自己竟然失态。

苏青微微一笑,迈步出门去了。月娥心底却只是想:“究竟是怎么了?苏青说苏老先生已经答应,但为何苏青却又不满?不让自己受委屈……又是个什么意思。”

且不说月娥在思量不提。将近傍晚,客栈里忽然来了一帮不速之客,闹哄哄,个个邪气,有人拍着桌子,厉声叫道:“王家小媳妇人在哪里?快快出来。”掌柜的见状不好,一边派人去给苏青报信,一边上前,问道:“请问是谁找姚娘子?”那群人之中,顿时走出一个人来,满眼戾气,厉声喝道:“谁找?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老子就是她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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