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见杜心月甚是惧怕这个驷钧,心中好奇,倒是想会会这个素未谋面的人物,便道:“你现在眉毛都粗了,而且身上穿着小太监的装扮,不会有人认出你来的,你只管向前走便是,其他的事,我来应付。”她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又转头驾车去了。
我闭上双目,问道:“这驷钧是什么身份?”小石头似乎是迟疑了一下,随即说道:“他是公子你的舅父。”我愕然睁开眼睛,小石头顿了一下,又说道:“齐王妃是他的侄女。”我一听,恍然大悟。这位舅父大概是更加喜欢王兄的,说不定——哼,我能肯定他支持王兄做齐王,但是他知道父王喜欢我这个二儿子,所以这才千方百计让我名声受损,想让王兄的齐王位坐的顺理成章;不过,按道理来说,我也是他外甥,他这般动作,大概都是因为齐王妃的缘故吧。

想通了这些,我更是心中浩叹:唉!在这齐王宫里,勾心斗角已经是这么厉害了,真不知道远在西面的长安那里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场景?只怕是血雨腥风更加厉害吧。

我还在天马行空地乱想,忽然听到外面一个声音说道:“等等,这是谁的车驾?”我听这声音尖锐,显然声音的主人也是尖刻峭利。杜心月虽说是作太监打扮,但是一出声就会露出马脚,只能沉默。我有心试探她的耐心,故意不说话,等了片刻,我已经听到她的喘息声,不由轻笑一声,懒散地道:“外面是谁在喧哗啊?竟然敢拦下本公子的车?!”那个声音愕然说道:“章儿?”,我嗯了一声,也不下车,连车帘子都没有掀起,只是淡淡说道:“舅父,我要出宫去溜达一圈儿,怎么?你想查我的车?”那声音冷冷哼了一声,道:“掀开车帘!”

这句话应该是对着杜心月吼的,她随即将帘子掀开,随即一个四十余岁、高冠峨带的男子看向车里,我想这个人大概就是驷钧——我的舅父了。

我这个舅父严格来说是个美男子,一丛短须,双目湛然有神,只是目光太过锐利,像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深沉内敛是什么意思一样,他面容瘦削,如同刀刻一般,神sè甚是冷厉。我看他扫视了一眼车内,又是哼了一声,说:“你可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让一个奴婢和你同车!你难道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吗?”我笑了一下,不以为然地道:“奴婢又怎么样?rì后等我做了齐王,他就是我的近侍,地位自然是非比寻常了。”他哼了一声,拂袖而走,大概是我方才说的那句‘rì后我做了齐王’的话刺激到他了,让他气恼无比吧。

杜心月放下了车帘,向我投来敬佩的一瞥,我也暗自为自己的机智得意,人最容易忽视的就是眼皮底下显而易见的东西,驷钧以为人会在车里,那对驾车的人就忽视了。我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提前做好了准备,不然的话,我可不得不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了。

此后一路都是风平浪静,畅通无阻,马车穿过临淄城,直出东城门。又行了两三里,眼见已经到了郊外,杜心月轻轻“吁”了一声,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小石头掀开了帘子,我走下车,对杜心月说道:“好了,我已经将你平安送出了城,前路杀机重重,你自己珍重。”她看了我一眼,轻轻嗯了一声,向着我一拱手,一言不发地就走了。我见她身形单薄,在荒野之中行走,孤寂之余,又觉她甚是可怜,便叹了口气。

她忽而又转过了身子,走了回来,我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事?”杜心月注视着我,说道:“奴婢还有两件事情不明白,想要请教公子。”我回头看向城中的方向,说:“你也看到了,我舅父方才入宫,当是为了你而去,如今你已经不在云房,他必定怀疑是我放脱了你,追杀你的人须臾即至,你早走一分,便是多了一分的安全。你还要浪费这无谓的时间吗?”她洒然一笑,说:“月儿想要知道的事情,那是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我一时倒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执拗,但也不想浪费时间,便点了点头。

她看着我,问道:“方才,若是驷钧发现假扮小太监的人是我,公子会怎么做?是会弃车保将,还是遵守誓言,全力救我?”我微微一笑,不置一词,却转口问道:“另一个问题呢?”她见我这般反应,也不回答她,微微发怒,目光中似含怨一般看着我,说道:“月儿始终是想不明白,为何那rì的刘章和今rì的刘章大不相同,似乎···是···两个人,一样。”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这女子果然聪慧,但我回到汉朝之事本来就让人难以置信,她猜想不出,也不算什么。她见我无端发笑,只是看着我,我笑道:“好吧!既然你一意要知道,那我就两个问题一并告知于你。若是舅父果然发现了你,我便给他装傻充愣,若是实在纠缠不开,那我就只好回他老人家一句:‘这是我刘章看中的女人,谁敢把她怎么样?’那他也是无可奈何。只是这样rì后会比较麻烦,要让你在我左右,须臾不得离开,不过这样我也少了一份担忧。”我看见她眼中突然而逝的一丝亮光,续道,“至于为什么今rì的我会有所不同,那都是拜你这个弱小女子所赐。说实在的,我能变成这样,还要感谢你那一脚。”她听了,面sè微红,大概是以为我在嘲弄她吧。但我这话却没有骗她,若不是机缘巧合,我在两千年后拿到古玉,而两千年前的她一脚将我踢成假死,我也不会借由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回到大汉朝。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虽然不知道两千年后的我是不是还活着,但是我还以刘章的身份活在两千余年前,勉强算是一件幸事吧!

她轻轻“哦”了一声,我忽然对她起了怜惜之情,想了想,问道:“方才你捡的玉虎呢?”她一听我这么问,神sè一紧,问道:“你···你要收回去?”我摇摇头说:“撒在路上。”她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我这么一提醒,她马上会意。却从自己头上发上取下钗子发簪,笑道:“为什么要用玉虎?这身衣服可是驷钧为我准备的,如今我再也不需要了。”我接过钗子,随手丢在三叉路口的两个上,杜心月一愣,沉吟道:“这···公子···”我微笑说道:“走哪一条路,你自己想清楚···珍重!”

话一说完,我便不再管她,转过身子,自己走了,小石头驾着车,调转了头。杜心月看着我孤傲的背影,回头看了看路上的钗子,微一思索,转身快步走了。我回头一看,不由笑了起来,口中说道:“好一个聪慧女子!只是可惜了···”小石头问道:“公子,她走的是哪一条路?”我进到马车里,坐下来,随口说道:“我怎么知道。”小石头“啊”了一声,我闭上双眼,说道:“她走哪一条路都无所谓,我这么布置,只是为了让敌人多一些伤脑筋的时间,让追兵分作三路,给她少一些压力而已。所以,要是一心想着走哪一条路更好,那便错了。须知这世上之路没有坦途,最重要的乃是决断。你若是决定上路了,就马上出发,不用无所谓的纠结。”小石头在车外耸了耸肩,显然不是很明白,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那为何不在三条路上都撒上钗子,或是放了钗子从其他路上走?”

我一闭上眼睛就有些迷糊,而且马车摇摇晃晃的,便要睡着,听他这么问,随口说道:“若是都放上钗子,敌人马上就兵分三路,只放两条路上,追兵就要考虑许多,拿不定主意。若是分兵还好,若是不分兵,呵呵,那杜心月就还有三分之二的可能逃脱,这只是个障眼法而已。至于走其他的路?官道上都不太平,小道谁敢走?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姑娘家,不可能的。”小石头“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我只觉得有些困了,嘴里唔唔几声,已然睡了过去。小石头回头掀开车帘,见我睡得熟了,笑了一下,低声道:“真是没想到,昔rì贪玩好动的二公子竟然有如此深的心机和手段,看来我小石头也不能这么不成器了。”可惜我已经睡熟,听不到他对我的评价了。

马车一路上颠簸回了王宫,我本来在熟睡中,但却被忽然而来的马蹄飞落声惊醒,掀开车窗。只见虽是午后晴rì,外面远方的天际却透出一丝yīn霾,我心中暗道:“风雨yù来。可惜了,这样一个女子。生在乱世,谁都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纵然是我这个两千年后的后来人也不能,她一个弱小女子,怕是此番要殁于这茫茫荒野了。”想到这里,不禁一声长叹,小石头一听慌忙问道:“公子叹什么气?”我看着车窗外面,淡然说道:“舅父已经派出了人马,她怕是在劫难逃了。可惜。”

小石头有些疑惑,问我:“公子,她害你如此,你还说可惜?依奴婢看,这女子分明就是死有余辜!”我淡然一笑,道:“我都还没生气,你着急什么?火气这么大,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笑道:“奴婢是小太监不错,但公子···啊!罪过···罪过。”我笑了笑,心道:“皇帝?我回到大汉朝,到底是要做什么?当皇帝吗?我经由假死再复生过来,经历了如此痛楚,到底来这里做什么,我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我是做一个风流任xìng的王侯公子,还是有所作为,轰轰烈烈,抑或实现我前世畅游山水,佳人为伴的潇洒旖旎?唉,头痛!

只是杜心月这一脚,让我莫名其妙地回到大汉朝,做了刘章这个角sè,虽然为什么回会来,来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是若非她这般冒失,怕是现在我还和朋友们天天咋咋呼呼,行走在现代的高楼大厦的yīn影里,做我的惬意的小老板,这其中缘由,我早已经分辨不清了。也许正如老万那rì说的,回我的古代老家,看来是真的,我发现自己很容易地就融入了刘章的这个角sè,好像就是前世的我一样,没有一丝的做作,难道这就是老天给我安排的,我的命运?

马车到了城门外,小石头忽然说:“公子,驷钧大人在前面相侯,小公子也在。”我听了,一愣之下,笑了起来,心道:“看来,这是要找我要个说法了。”过不多久,马车停下,小石头掀开车帘,我向外看了一眼,走下马车。

我的舅父,驷钧一脸肃然,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站在他身后。那孩子见我跳下马车,忽然歪着头对我笑了一下,又用手指了一下驷钧,大做鬼脸,我也报以微笑,那孩子见我这样,笑得更欢了。我上前,向驷钧说道:“舅父安好。”驷钧看着我,铁板一样的脸上古井不波,问道:“关在宫里的那个女子不在云房里,可是你放脱的?”

我听他这么说,知道他必定是已经问过了禁卫,查过了所有出宫的人员车马,也料定是是我放走的,索xìng就直承其事,大大方方地说道:“不错,是我放走的啊。”驷钧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沉声说道:“你!···这女子身份来历不明,更加是害得章儿你假死,还未好好盘查,你怎么可以这么草率就把她放走了?!若她是其他诸侯王派来刺探我齐王宫的虚实的探子呢?”我故作惊奇地道:“怎么可能!舅父你也未免太深思熟虑了吧!她一个小小女子,能有什么来头?我醒来之时,王兄已经谆谆告诫过我了,要我正心修身,还要我向那个女子赔礼道歉之后放她出宫的。我向她赔礼道歉过了,自然能够放她出宫了,我这可全都是按照王兄的令旨照做而行的,舅父若要责罚,须责不到我的头上。”说完,我还毫无心机地大笑着。

驷钧冷笑道:“既然说是襄儿的意思,那为何不光明正大地出宫,还要那女子扮作小太监的模样,为何如此偷偷摸摸?”我有些奇怪地道:“舅父不是一直认为我办不成事吗?今rì小小与你开个玩笑。但舅父如今也被我欺瞒过了,看来我的计谋还是凑效的,舅父以后可不要再说章儿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了,哈哈哈······”驷钧冷冷说道:“哼,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任xìng,就你这个样子,还要替代你王兄,螳臂挡车,不自量力!你若是能有你王兄的一分安稳,也不枉你再世为人一回!”

我虽说是脾气好了一些,但是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得心头火起,心中腹谤道:“好歹你也是一国官员,口中却如此恶毒,也不知道积些yīn德!”但面上却笑得更欢,一点也看不出来丝毫生气的样子。驷钧看我没心没肺的样子,鼻中又是哼了一声,对着后面的那个孩子说道:“兴居,你可别学你二哥,这么大了还任xìng妄为,不能让人有一天安稳rì子过。”那小孩子果然是我弟弟刘兴居,只是他此时却变成了乖巧孩童,垂手答道:“是,舅父!孩儿长大了,绝不会让舅父和王兄cāo心的。”驷钧笑了一下,摸着他的头,回头又横了我一眼,自带人去了。

小兴居歪着头,看着驷钧骑马走了,忽然变作了猴子,跳到我面前,嬉皮笑脸地说:“二哥,方才去哪里了,怎么也不带上我?是不是又去chūn风得意楼去看了那个青凤了?”我见他翻脸比翻书还快,肯定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懒得搭理他,随口说道:“没有,只是去城外逛了逛。”刘兴居“哦”了一声,小声说道:“那个杜心月···”我心中一跳,惊讶地看着他。刘兴居摇晃着小脑袋,笑着说:“果然是被二哥送走了,我还以为二哥会把她留下来呢!她可是个美人儿啊!”我从上到下看了他一眼,见他才不过十岁模样,身子比我还矮了两尺,竟然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不由侧目对他另眼相看。小兴居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了,瞄了我一眼,试探着问道:“二哥,有什么···什么什么吗?”我“切”了一声,问道:“什么什么什么的什么啊?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哪知道小兴居听我这么说,竟然义愤填膺地瞪视着我,一脸我欠他八百万两银子而且还没还并且还有可能还不上的愤慨,喝道:“都是你不好!大哥都跟我说我天天跟你厮混在一起,把你的风流本是全都学去了,现在说出话来三句都离不开地痞流氓的口气,还说!还说!就算是从大街上随便拉出一个人来,人品也比我们高贵云云。你说我冤不冤枉,明明是二哥你自己的错,大哥却把我叫到勤德殿里教训了半天,二哥,你说吧,现在该怎么办?我今天可是替你挨了不少口水,你要怎么报答我啊?”说啊说的,竟然又眉开眼笑起来。

我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对他另眼相看了,现在是用一种看怪胎的眼光看着他,迟疑地道:“这······我教你的?······你这说话的本事,也是我教你的?”刘兴居委屈地点了点头。我心中的愧疚又增长了一点儿,自己骂自己说:“刘章啊刘章,你现在是又多了一笔糊涂债,我来得竟然这么是时候,你让我背上这么多的恶名,rì后我可怎么一件一件洗清啊!要是后世的史书上再记载上什么‘荒yín成xìng、教唆幼弟’的罪名,情何以堪!我情何以堪呐!”我边悲叹边说道:“无妨,无妨!长兄如父嘛!而且······而且王兄说的也不错,你以后就不要跟着我厮混就行了。”他高兴地“嗯”了一声,我擦了擦汗,庆幸自己又熬过了一关,没料到他随后来了一句:“那·······二哥今晚还带上我去chūn风得意楼吗?”我愕然地啊了一声:“你······”却已经无话可说了。

刘兴居居然大是兴奋,叫道:“二哥,你今晚一定要带我去,不然的话,我把过去你干的那些事情,桩桩件件都告诉大哥去!”他满心以为我会被他吓住,但我哪里是被吓大的?闻言只是淡然笑道:“随便你了,我有些累了,小石头,咱们回栖玉宫。”小石头应了一声,正要驾车,刘兴居一下子蹦到我的面前,伸开手臂挡住我,看我无所谓的样子,他眼睛又是咕噜一转,道:“那我如果把你已经审了杜心月的事情告诉舅父,你肯不肯带我去?”我心中不由没好气,心道:“我这个幼弟跟着刘章学的这套敲竹杠的本事倒是不错。”一时又好奇,问道:“你如何知道我审了杜心月?”

刘兴居见我神sè惊讶,不禁有些得意地说:“那是因为,你在审她的时候,我就在门外偷看啊!”我眉头一皱,问道:“你在偷看?”他得意地道:“是啊,我从勤德殿出来的时候看到你们在门口偷看,我也有些好奇,等你们进去时,我就在门口偷看啊!后来那个宫女来了,我就退到了后面。然后小石头也出来了,他倒是很机jǐng,四处都看了一下,那时候你也审完了,我就溜走了。”我不禁吁了口气,后面是杜心月换衣服,让一个小孩子看到毕竟不好,再转念一想,这小子连窗户高都没有,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只是,他会不会是别人手中的棋子,用来监视我的?

我这么一想,便不冷不淡地问道:“你怎么看到我去了云房?”刘兴居见我没有要走得意思了,便放下了手臂,但是仍旧挡在我的面前,说道:“我被大哥叫去勤德殿去,好一通教训啊,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大哥居然还说什么父王在世的时候把我宠坏了,好像我还是孩子一样。我老大的不耐烦,回了他一句,他很生气,就让我出去了。”我斜睨了他一眼,说:“你定然是顶撞了王兄。”他缩了缩脑袋,吐吐舌头说道:“也算是吧!不过二哥,你可真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以后我要是再闯什么祸都拿你来搪塞大哥就行了。这句话真是好用,百试不爽的!”我一听,心中暗叫不妙,问道:“你说了什么?”刘兴居脸上眉毛一扬,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只是说了一句:‘有本事你先管好了二哥之后再来管我!’,就是这一句了。”

我听了这句话,心中怒气陡升,几乎是要甩手给这个小子一个巴掌。刘兴居虽然年纪小,但是察言观sè的本事可比一些大人强的多了,见到我怒气冲冲的样子,立刻躲到一旁去了。我看他跳得狼狈,忽然笑了出来,心中想着自己何必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当下说道:“兴居,你不用害怕,我不打你。但古语云:‘长兄如父’,以后莫再这样顶撞他。如果这一点你都做不到,我就不带你去chūn风得意楼。”

刘兴居这才放下心来,说道:“就这么简单?好吧,我答应你,以后不再顶撞大哥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chūn风得意楼?”我轻轻按着额角的太阳穴,说:“今rì我有些倦了,明rì吧,时间你来定好了。”他一听时间是在明天,不由有些沮丧,忽然促狭地对我说:“二哥,难道你自己不急吗?”我有些莫名其妙,问:“我急什么?有什么好着急的?”刘兴居眉毛一扬,说:“青凤姑娘啊!”我更加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你说谁?青凤姑娘?她是谁?”刘兴居对着我大做鬼脸,叫道:“哎呀!二哥,看来你这次真的是病的不轻,连自己最心爱的姑娘都忘了,青凤是你在chūn风得意楼要的清倌儿,你还准备让我叫她做嫂子呢!”

我被吓了一跳,叫道:“胡说!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是你自己记错了吧,我哪里有什么最心爱的女子?再说了,我心爱的女子又不在这里!”这下轮到刘兴居莫名其妙了,他撇嘴说道:“我记错了?你假死之前还口口声声地向我炫耀说青凤是你最珍惜最在乎的人,没想到这才几天啊,你就移情别恋了。咦···不对啊,这几天你一直昏睡着,也没有见什么姑娘啊,除非是杜心月。二哥,你不会真的看上了那个杜心月吧!”

我被他一连串的话弄得好生无语,听他又忖度我的心思,无可奈何地道:“你不要胡说外加胡思乱想好不好?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刘兴居眨眨眼,道:“不然,你为什么会放她走?”我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偷偷看我的神sè,见我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又是大做鬼脸。

他哪里会想到,他的这番话却勾起了我的心思,我忽然想起了前世的女友。她现在怎么样?在国外一切都还顺利吗?现在是否也在想着我,就像我现在正想着她一样?想到这里,我突然心中刺痛,似乎才刚刚意识到,我和她已经在不同的时空之中,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逗她开心,故意惹她生气,也再也不可能握着她的手,抚摸着她的发,亲吻她,爱着她,甚至就连她的面,怕是也再难见到了的吧!

想着想着,忽然觉得一阵意兴阑珊,我绕过刘兴居,踏进了马车,小石头恭谨地放下车帘,向着刘兴居行了一礼,驾着车就走了。只留下神sè迷茫的刘兴居。这个小小孩童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道:“二哥可真奇怪!难道他没有看上杜心月?那他刚刚是什么表情,没看上为什么这么伤心?看上了,为什么又放她走?哎呀,算了,不想了,头都大了,真是搞不懂这些大人!···”他自己又咕哝了几句,自去不提。

来到汉朝,我有知觉的第一天睡觉,却是一连串的噩梦。一会儿梦见我的女朋友,但是她却微笑着离我越来越远;一会儿又梦见自己掉下了万丈深渊,一直下沉、一直下沉,空空落落的,没有止境;一会儿又梦见那块古怪的青玲玉璧,不断变幻着青光和血光。我的身子也是忽冷忽热,自己明明感觉很痛苦,却总是醒不过来,直到筋疲力竭,才慢慢睁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还是锦绣罗帐。我又慢慢闭上眼睛,想着自己或许能在睡梦之中在回到前世的二十一世纪,那个被所有人都称作是世界末rì的年份,也许再等个五分钟,老万就会推门闯进来,大呼大叫:“汝成,快起来!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起床?当年咱们去敦煌的时候你可是最积极的,现在怎么退化成猪了?”想到这里,我嘴角边不由噙着一丝微笑。

一个怯怯的声音叫道:“二公子?”我听出是我的那个跟班小石头的声音,不由心中哀叹:看来自己是回不去了。这么一想,更是懒得搭理他,好像是我如果一回答他的话,就会和现代社会彻底绝缘了一样。但是小石头的声音又叫了一声,我心里老大的不耐烦,猛的睁开眼,朝着他喝道:“小石头,你瞎叫唤什么,知不知道你搅了本公子的好梦?!你有心想要找事儿是不是···”说着说着,我的声音忽然哑了,只见王兄坐在我的床前,清亮的眸子正盯着我看。

我十分尴尬,随即转口说道:“王兄,你怎么来了?起那么早啊!?啊哈哈······”刘襄笑道:“现在还早?你是睡糊涂了吧!都已经辰时了还早?”我看了看窗外,大概是仈jiǔ点钟的样子,确实是时间不早了,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刘襄一直安静地看着我笑。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问道:“王兄,你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处理公务吗?怎么会有时间来陪臣弟?”刘襄看了一眼肃立在一旁的小石头,道:“还不是因为你?小石头说昨晚你一沾上枕头,立刻就呼呼大睡起来,好像是有好几百年没有睡过了一样。刚想放心地去休息,你又是大叫又是大哭大笑,还张牙舞爪的。他被你吓到了,所以去叫了我过来。”

我听了,不由得心中不好意思,原本以为刘襄只是早上来看的我,听他这么一说,应该是在我睡了之后不久就来的,而且还是守在我床边看了我一夜。我抬眼向他看去,见到他眼中的血丝和憔悴的神sè,心里一阵感动之余,又觉得有些歉疚,似乎觉得自己这么怀疑他大是不应该,便笑着说:“哪里是中了什么邪!只是昨晚接连做了几个噩梦,被吓了一次又一次,我没有再假死过去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刘襄神sè一凝,轻声斥责道:“别胡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忌口,”他见我不在意的样子,续道,“这只是你大病初愈,身子还没有恢复好,所以才会多梦。你这几rì安心好好调养身体,不要再出去鬼混了。”我想他大概已经知道了我今rì要带着兴居出去,便故意不提,只是和他东拉西扯,问道:“王兄,做梦不好吗?怎么你这么在意?”

刘襄严肃地说:“自然是不好的,古语有云:‘圣人无梦’,有德行的人,心中清明、意志坚定,就算是在熟睡之中也是这样,所以自然是没有梦的。多梦大多都是心游于身外,而没有归属的缘故。可见你的心思根本不在此处,都不知道已经飞到哪里去了。“说着,他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

我总不能很无厘头地告诉他我自己的心现在还在两千年之后吧!若是我果真这样说了,王兄怕是真的该以为我是中了邪了或者是失心疯了什么的,一时心中又想:“古人真是聪明,这有关于梦的解释倒也好听,而且听起来是那么回事。”刘襄见我醒来之后没什么事,稍稍放心,突然说道:“我听说你要带兴居去chūn风得意楼?”

我倒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快自己亲自说出口,便顺口说道:“是啊!反正也是闲着没事做,就出去溜达溜达。”刘襄看着我说:“没事做?”他见我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忽然生气,冷冷说道:“莫非你以为我说的要将齐王之位让给你是假的?你昔rì不学无术,也就算了,但是好男儿只要有志气,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但是你现在还是不思进取自甘堕落,那你永远都是草包,你······”我见他是真的生气了,便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以后都会听你的······只是我已经答应过兴居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总不能让我自己自食其言吧?”

刘襄听我这么说,不由得哑口无言,咬牙切齿地道:“好,我说不过你······你以后要是能把这诡辩的本事用在处理政事上,那才是真正的本事。”顿了一顿,他又苦口婆心地说道:“二弟,不是大哥说你,兴居他才十岁,正是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年岁,你看看你每天都带着他干了些什么?流连风月场所、在街上和市井之人厮混、和流氓打架斗殴,你们······唉!”我不由苦笑,说道:“王兄,你说齐国七十二城的政事还不够你烦的啊!我们兄弟没有什么,你就不要再cāo着我们的心了。”刘襄哼了一声,说:“齐国七十二城?跟你们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我一愣,抬眼看着他,刘襄却转过了头,说:“也罢,随你们去胡闹好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他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门,我忽然觉得有些气闷,小石头这时候走上前来,说:“公子,奴婢服侍你洗漱更衣吧!”我点点头,走下床,小石头捧来一盆温水,我正要洗,却觉得有人拍了我一下,我一愣,心道:“这是谁来了?小石头在我旁边,怎么也不告诉我有人进来了?”转身一看,却是刘兴居。我心中有些不满,看了小石头一眼,小石头脖子一缩,我转过身子继续洗脸。刘兴居见我不搭理他,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说:“哼!真没意思,连二哥你都不陪我玩了,连你也快变得跟大哥一样了!”我听了,只觉不胜诧异,问道:“大哥怎么了?听你的口气,好像对大哥很有意见啊。”刘兴居小嘴一扁,说道:“那是当然,去年的时候,大哥还有时间陪我,自从父王去后,大哥每次见到我都没有什么好脸sè,除了教训我还是教训我,真的是烦死了!”我心中好笑,便任由他在一旁埋怨,不去理他。

刘兴居看着我洗漱,有些无聊,随口问道:“二哥,大哥怎么会答允你带我去chūn风得意楼的?他平rì里可注意身份了,以前咱们溜出去也是背着他,不过看来今天咱们可以大摇大摆地出宫了,哈哈哈···”我有些惊奇,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大哥答允了?···好小子,你又偷听!”刘兴居嘻嘻笑道:“我只是不小心听到而已,怎么能说是偷听呢?还要用个‘又’字,二哥,你也太小心眼儿了吧!”我心中有气,看他洋洋得意的样子,懒得再去理这小鬼。

他见我神sè不对,马上说道:“二哥,我只是来听一下你有没有背叛我而已,不要这么认真吧?”我问道:“我背叛你?这话怎么说?”刘兴居眨着眼睛说道:“就是当面应允我,但是背后却向大哥说我的坏话啊!”我听了,啼笑皆非,暗暗摇头,心道:“这小子,天天都在想什么呀!也怪这王宫,哼!还有这权势,让人好不自在!”我抬眼看了看自己面前宽敞的宫殿,忽然觉得刘兴居十分可怜,小小年纪就要琢磨别人的心思,这可不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所应该想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转过身来,敲了他的小脑袋一下,笑道:“吃饭了没?没吃就老老实实坐在这里,陪我吃早饭,待会儿咱们就去城里逛逛。”刘兴居听我用这种口气说话,似乎有些不解,但是听我说要带他去玩,又是十分高兴,大声叫好。

我洗漱完毕,就这样披散着头发,坐在兴居对面,小石头叫了一声,两个小太监端来了早膳,小石头收拾好了桌子,我和兴居吃了起来,两千年前的菜肴没有那么多的调味,虽说是少了滋味,但是五味令人口爽,这是极不利于养生的,所以这些原汁原味的菜肴反倒是勾起了我的胃口,但是吃的却都是粗粮,尽管这里是齐王宫,但是五谷杂粮,天下都是如此,只不过王宫之中有人做得稍微jīng细一些而已。刘兴居吃着吃着,突然一口菜噎在嘴里,我见他眼中冒出泪水,不像是噎着的样子,问道:“兴居,怎么了?”

刘兴居咽下菜,慢慢说道:“我想娘亲了。”我看着他,他却低下头,像是突然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堆在了小凳之上。他自顾自地说道:“娘亲在世时,天天陪着我玩,虽然父王没有怎么陪我,但那个时候我好高兴,后来娘亲不在了,大哥陪着我;再后来父王不在了,大哥也天天忙着那些国事,再也没有时间陪我,二哥,你以后每天都陪我玩好不好?”我听他这么说,忽然鼻子里一酸。他仰起脸,抿紧了嘴唇,好让眼中的泪水不流下来,我笑着说:“好啊,我以后每天都陪着你。”

刘兴居听我这么说,泪水忽然流了下来,说道:“二哥,你不用骗我了。我知道有一天,你也会和大哥一样,忙着你们自己的事情,不会再理我了···二哥,我想去看看娘亲,你陪我去看娘亲,好不好?”我心中迟疑,听他这么说,想必刘章的母亲也早已经过世,但是我这个冒牌刘章却不知道她老人家的陵墓在哪里,一时还不能决定到底带不带他去。但是触到他祈求的目光,我也不忍心拒绝,便点了点头,说:“好,之后我就带你去看···娘亲。”他重重点了点头,呵呵傻笑起来。

我替他抹去脸上的泪珠,但笑不语。小石头在一旁看着,轻轻笑了一下。我横了他一眼,他又立刻敛去了笑意,我却突然笑了起来,他见状,这才敢笑。刘兴居却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地说着我和他小时候的一些趣事,我听了一些,只是觉得这个小家伙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惹祸jīng,但是听着听着,却在不知不觉之中喜欢上了我这个古灵jīng怪的弟弟。

一顿饭我们吃了半个时辰,吃完之后,小石头帮我束上了发髻,穿上了一件红黑相间的衣袍。刘兴居已经当前跑出门去,我随后出门,只觉外面阳光亮却不热,正是出门的大好天气。小石头已经备好了马车,我们上了马车,小石头便驱车出宫。马车刚走不久,屋角处走出一脸落寞的刘襄,他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只是那一只抓住窗棂的手,却蓦地攥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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