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师爷呕吐了一大阵,终于消停了下来,鹰戈用水壶里的水给他冲洗口鼻,再喂一些水给他喝,他的意识这才渐渐地恢复过来。
龙少道这应该是西南的一种奇特的蛊术,蛊虫以这种面具为载体,伺机攻击人类,风师爷中招虽然蹊跷,但在这种地方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看到我们,风师爷并未感到意外,只是苦笑了一声。我们此时也没空去追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找到出口,困在这尸体堆里是件很麻烦的事。

风师爷的体力恢复得很快,不一会儿已经能够自己走路了,我的双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那一下摔得太狠,动作幅度大一点膝盖就会感到针扎般的疼痛。

龙少的这两下表现着实让我咋舌,他这样的身手,生意人这样的身份恐怕驾驭不了,现在这人给我的感觉就是深不可测。但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有些事情你明知道其中有文章,又不能去刨根问底,知根知底、坦诚相待显然仅仅是江湖客套,并不适合尔虞我诈的生意场。

几人重新上路,往殉葬洞的深处继续探,按着标准的格局,再往前一段应该是殉葬的铜车马、人俑,穿过去便是巨大的甬道,可直抵地宫,但我也不敢肯定,因为那是大多数秦汉皇陵的模式,而且一般都处在平原地区,在纵横的山体里挖殉葬坑,修筑复杂的地宫,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南陵显然没有大唐帝国的雄风,开山为陵,所以陵墓的修建会受到很大程度上的限制,格局依照山势的走向灵活变动。

其实说白了就是,我们随后遇到的麻烦会比较大,到时候靠着登山钩攀附在悬崖峭壁上艰难前行都是很有可能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们走了大概有十多分钟,殉葬洞就开始变窄,而且越往里走便越窄小,最后变成了一条只有两米宽的夹道。

夹道的两边依旧是天然石质山壁,并无特别,只是两边分别有两条铁链,被粗大的铁楔子固定在山体上,一直延伸到前方,夹道似乎很长,看不清尽头是什么。

我一看惊道:“怎么又是铁链,会不会前面有个大家伙?”之前那百足蜈蚣尸让我产生的心理阴影太重了,这里再出现铁链这东西,很容易让人想到会不会又锁着什么东西。

风师爷伸手摸了摸那铁链,用手一把握住,随即摇头道:“不会的,用铁链锁东西没必要还把它固定在墙上,应该有别的用意!”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脸,望着龙少做了个请示的动作:“去前面看看?”

龙少点头应允,几人又往前摸了十几米,接着就听得走在最前面的三炮一声惊叫:“我的妈呀!这……怎么会这样!”

三炮一边惊叫一边挤着我们往后退,我一听他都语无伦次了,心道怎么了,什么东西把他吓成这样?赶忙探出脑袋一看,顿时也吸了口凉气。

就在眼前一米的地方,路一下子消失了,就像是被巨斧劈开了一般。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巨大的裂谷悬崖,深不见底,一抬头,就能看到顶上窄小如细线一般的天空,简直是名副其实的“一线天”。而两边的崖壁上,分别有两条铁链被固定住,向前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那铁链有茶杯口粗细,但到远处看起来和上面的天空一样,只有极细的一条线。崖壁上密密麻麻地布着许多碗口粗的横木,有长有短,一直延伸到地底深处。而铁链正下方一米的地方,是一条由密集横木组成的栈道,随着铁链一起往前延伸,虽然年久失修,但这里的横木依旧杵在那里未断裂,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风师爷道:“现在知道了,这些铁链就是这样的用途,人走在这样的栈道上,用手刚好能扶着它。你们看那些固定铁链的铁楔子排得都很有规律,基本上三米多一个,这正是为了保证链子的稳定性。”

我道:“那这些栈道是干什么用的,打仗吗?”问完之后我便觉得这问题问得有点白痴,就算打仗也得找个平整的地方啊,什么人能在这种地方打仗,蜘蛛人吗?

风师爷却被问住了,看来他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作用,只猜测着道:“如果是打仗的话,这些栈道应该不会保存得这么完整,只是……”他皱眉看了看那些横木,疑虑地道:“从这些东西的排列来看,好像一直通到最底下的地方,这些东西可能就是为这个服务的!”

三炮睁大眼睛道:“通到这底下去干什么?这黑灯瞎火的,底下能有什么财宝吗?”

我想了想,如此深邃的裂谷底部,最能吸引人的也就只有矿藏了,会不会是南陵人在底下发现了什么矿藏,如此复杂的工程就是为了开采矿藏服务的?似乎也只有这种说法能行得通,因为南陵不是什么泱泱大国,花这么大代价搞这些东西,是需要有充足理由的。

我把我的想法一说,几人基本认同,但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我们眼下没别的路了,要想继续探寻只有顺着这些栈道走。此刻我们都没法不担心,这都多少年的东西了,随便哪根木头没经得住我们一脚踩,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

“有没有其他好走点的路?再怎么也得找个像路的地方走啊!”三炮望了望那些栈道,又望了望头顶上方的一线天,道,“要不咱返回去,绕道从上面走,虽然耽误点时间,最起码路好走,怎么也赚回来了,而且心里还踏实点不是!”

我知道几人中数三炮的体形最臃肿,连我们都担心那横木能否经得起我们的体重,更别说他了。但返回又是不现实的,莽山中的路径不好辨认且不说,我们所寻找的地方都在山体内部和地底,到时候找不到入口,八成一番穷折腾之后还得折腾回来。

龙少显然不会同意这个建议的,他挽了挽袖口,跃跃欲试,一旁的鹰戈拦住他道:“我先来吧,我往前走十几步,没问题了你们再跟上来!”

龙少倒没有劝阻,显然已经习惯了鹰戈的这种趟雷行为,他只道了句“小心”,鹰戈便将身上所有的负重都抛下,顺着铁链小心地爬上了栈道。

横木枯朽得厉害,被鹰戈这大块头一踩上去,即发出“咯吱”的响声,听得直叫人发毛。鹰戈尽量将身子靠近崖壁,双手紧握住铁链,横着身子往前走了十多米,确定无异常了,这才转过脸对我们喊话,让我们跟上。

我几乎不记得自己怎么爬上栈道的,除了一个劲告诫自己不要往下看外,没有任何办法能让自己不恐惧。每迈出一步,横木都发出让人打憷的呻吟声,碎石木屑“嗖嗖”地往下掉进无底深渊。我时刻都做着横木突然断裂的准备,抓着铁链的双手勒得死死的,攥得满手都是铁锈。

最惨的要数三炮了,他原本就有恐高症,爬这地方几乎能要了他的命。原本他是死活不愿爬的,被我们连唬带骗地揪了上来,现在没爬几步就后悔得要命,一个劲地叫唤。我们知道恐高症的厉害,怕他一时头晕真的出状况,索性用绳子将他和鹰戈捆接起来。

就这样艰难前行了大概三四十米,我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渐感体力不支。要命的是这地方连休息也没法休息,唯一的休息姿势就是双手紧握铁链挺在那儿,坐都没法坐。

而更要命的是走了这一截后,我们发现这里的风居然大了很多,时不时地来阵穿堂风,吹得你东倒西歪晃悠悠。之前都没想到,这种长长的裂谷结构,很容易产生聚风的作用,继续往下走的话很可能风会更大。

三炮气喘吁吁道:“我说九指金,你丫的是姓风是吧,你哥们儿看到你来了高兴,吹两阵风招待招待你我不反对,但能不能只招待你啊,我可不是你们风家的人!”

风师爷身形瘦削,加之之前受过伤,当前风吹之下显得更加吃力,也拿不出多余的精力和三炮扯皮,只“呸”了一声,将身子紧贴着崖壁靠住。

鹰戈在前面道:“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栈道上还要固定这些铁链了,八成就是防止这里风大,人走在上面不稳当。”

我倒没什么反对意见,即便这里不起风,这手上没个能抓攀的东西,我估计也没人敢在这上面玩高空漫步。现代居然还有人在露天的高空中玩走钢丝,眼下想想那情形,都觉得是对我们神经的极大刺激。

龙少此时也双手紧握铁链,倚着山壁道:“看来这些栈道的辐射区域非常大,我们现在只走了很短的一截,前面不知道究竟还有多远。”龙少的意思很明白,如果再往下走,很可能会进入一种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最后连睡觉都得在这上面。

但是,现在就折回,之前的罪白受了不说,回头还得想办法走这条路,因为这是目前我们发现的唯一的一条路。

我们都异常为难,不过除了三炮偶尔抱怨一下外,倒没人打退堂鼓。我对龙少道:“我觉得问题还没那么严重,那些人修筑了这些东西后,毕竟是给自己用的,他们肯定要从这里走出去的。我们这时候说白了也就是和古代人比试比试体力。而且如果涉及到开采矿藏的话,他们还不会是空手走,应该是负重前行,相比之下我们现在算轻松的了!”

龙少一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里的栈道应该不是为采矿服务的,而是有另外的特殊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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