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西一吃痛,当即反应过来,擦了擦嘴巴的口水,回头望着莲绛,惊慌地道:“娘,他长得好……”那美字还没有说出来,莲绛低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鱼儿马车闭嘴,又愣愣地看着跟在十五身边姿态静美的沐色,暗道:难怪无所不能的娘要来找求助他,这爹爹眼光太霸道了,这个小老婆长得太好看了。

嗯,娘说得没错。

这个小三就是将来会是一个祸水,在他快淹掉龙王庙时,一定要赶走他。

四个人一蛇很快上了马车,莲绛拉着小鱼儿坐在左边,而十五则带着沐色坐在右边,至于那条毫无节操的小青,此时早耸在小鱼儿肩头。

四人中间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各种糖果,当然,这全都是莲绛为了拉拢小鱼儿的贿赂品。

上车之后,沐色依然颔首安静地坐着,是不是摊开手心,然后又抬头看十五一眼。

莲绛抱着手臂,碧瞳冷冷审视了沐色几百遍,可对方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他敌对而仇视,甚至有些阴险歹毒的目光,根本就不抬头回应他一下。

而小鱼儿同样正襟危坐,嘴巴里绞着糖果,眼睛盯着沐色,不同的是,小东西的目光敌对中又满含惊艳,甚至会不由自主地回看几眼莲绛。

待小东西目光第十次在莲绛和沐色之间扫过时,一直保持着优雅高贵笑容的莲绛殿下终于忍不住低头在小鱼儿耳边警告,“你再拿他和本宫比较,今晚,我们就等着喝鱼汤,至于你小媳妇儿的事情,你就永远,一辈子,连带下辈子都打消念头!”

小东西赶紧低下头,将一颗糖果喂给小青,企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沐色,昨晚你睡得好吗?”

深思熟虑之后,莲绛收敛起眼底的敌意,和善地看着沐色。

沐色这才抬头,静静地看着莲绛,说:“我昨晚没有睡。”

“啊?”莲绛红唇一勾,“一夜没睡,那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声音?”

“是啊。”莲绛笑得十分得意,甚至带着几分猥琐,“比如那什么……”比如昨晚,他和十五“恩爱”。说着,看了一眼十五。十五如遭雷击,脸似被火烧得通红。

沐色茫然地看着莲绛,然后摇摇头。

“那今晚你一定要早点睡哦,放心好啦,我不会吵醒你的。”

“莲绛。”十五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那沐色现在是幼儿,正在学东西时,小鱼儿也不过九岁,真担心被他教坏了咱。

“夫人,我错了。”他到大方的认错,却起身,以雷霆之势,在十五脸上亲了一口。

“你……”十五浑身冰凉。

莲绛偷袭成功,挑衅地看了一眼沐色,然后在座位上笑得花枝招展。

沐色呆呆地看着莲绛,然后扭头看向十五,凑过去学着莲绛的姿势,啪!在十五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回头对着莲绛微微一笑。

“你找死!”一旁也要冲过去亲一口的小鱼儿,听到旁边莲绛的怒喝,赶紧抱着头蹲在地上,小青更是钻进他的袖子里不敢出来。

“昨晚都不是和你说了,沐色像幼儿,你做什么,他就跟着学什么。这不都是你教坏的。”十五抱住莲绛的腰,硬生生将他压在马车壁上,这才防止莲绛冲上去将沐色撕个粉碎。

莲绛盯着沐色,对方依然茫然,清美面容看起来纯良无辜。这祸水,留不得!

“哼!”莲绛扭头看向一边,心里翻江倒胃,一种前所未有的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他长这么大,何曾像现在一样吃过亏。可偏偏对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惹得十五像护什么似的。好吧,和他斗?走着瞧!

莲绛目光落在小鱼儿身上,小东西眨了眨眼睛,一副“我什么都没有做,你千万不要这样看着我”的样子。

马车里险些发生一场血战之后,终于停在了指定的制衣店,十五带着沐色走进了店内,店家一看进来几个人,当家吓得差点失了魂,半天才反应过来上前去迎接。

十五表明来意,对方马上热情地把所有名贵布料都拿了出来,一一给十五介绍。

“这定制赶货,也得好几日呢。难道你天天让小舅子穿这些?”莲绛也颇为热心的上来,“店家,你这里可有上好的成衣?”

“有啊,有。”店家赶紧又将所有的衣服都拿了出来。

莲绛一看,“才这点,还有多的吗?”

“全都这儿了。”

“我看这些都不错,只是穿在身上不知道怎样?”说着挑选了几件,给沐色,“你进去试试。”

沐色回头看着十五,见她点点头,才跟着店家走了进去。

“啊,这公子简直长得像天上的人儿,这衣服穿上去,真太好看了。”

莲绛刚刚挑选的一件宝蓝色的衣衫,那种衣服,穿上去会显得轻浮,可走出的卷发少年硬是将那它传出一股清丽脱尘的气质。

莲绛暗自哼了几声,又挑选了几件颜色十分招摇的衣服塞给沐色,旋即对小鱼儿递了一个眼色。

“哎哟。”小鱼儿马上捂住肚子哇哇大哭了起来。

“怎么了小鱼?”

“我肚子疼。”小东西脸色苍白,十五扣着脉象,竟然吃坏了肚子,马上对冷道:“冷,麻烦你送小鱼儿回去,让风尽给他开药。”

“爹爹,我难受,你陪我回去。”说着,小东西直接扑在十五怀里,怎么扯也扯不下来。

十五为难地看着沐色,莲绛接口,“我在这儿呢,放心好了,我会结账的。”

有你才不放心!

但是小鱼儿哭天喊地,十五只得抱起他,匆匆上了马车,跟在后面的冷看着地上的糖果,叹了一口气。真的为难小鱼儿了,为了帮莲绛赶走情敌,舍身取义地竟吃了莲绛放了泻药的糖果。

回到清水阁,小鱼儿拉得特别厉害,安蓝忙着熬药,十五就守在小鱼儿旁边,想要走开半步,他都要闹。

眼看天都黑了,莲绛和沐色都没有回来,十五隐隐觉得不安,可又走不开。

快到子时,小鱼儿终于不折腾了,睡了过去,十五赶紧回到风居院,看到莲绛正坐水阁那儿,心情十分好地剥橘子,嘴里还哼着她不曾听过的歌。

“莲绛,”十五走过去,“沐色呢?”

“哦,你现在有了弟弟,就不要我这个夫君了。”莲绛扭头,没有理会十五。

这算哪门子的事儿。

“我刚刚找了一圈没有看到沐色啊。”

“咦?”某人吃了一块橘子,真甜,“怎么会,他可比我先回来。”

“什么你说他先回来了?他哪里认得路?”十五脸瞬间苍白。

“是他自己说的,我说沐色没有马车,你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他说能。然后我就去结账,结果那个老板竟看我貌美,故意多算了几十两银子。夫人,你懂的,为夫生平最恨这些奸诈好占小便宜的人,于是我就和他吵起来了,结果好多人来围观,后面我就没有看到沐色了。”

“你……”十五盯着莲绛,声音微微发抖,“你撒谎!”

“你什么意思?”莲绛脸色陡然一沉,“难道你想说我故意将沐色弄丢了?就算丢了也是他自己走丢的。”

十五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

十五回头看着莲绛,“你让我弄丢过他一次了,我无法容忍在发生第二次,否则……”

“否则什么?”

十五紧抿着唇,眼底怒意翻滚,却没有开口,点足跃上了房顶,奔向了长安大街。

莲绛在撒谎!他和小鱼儿的小把戏,她哪里不清楚,原本以为他只是捉弄,却没想到,他竟然要弄丢沐色。莲绛低头看着手里的橘子,一点殷红如落梅滴落在橘子瓣上,然后滑过光滑的橘子皮,落在他指尖。看上去,宛如长安贵族女子最钟爱的丹蔻,妖艳而张扬。

他垂眸,嘴角勾起一丝笑,脑中闪过十五离开的背影,自己一倾身,血落在了身前的炭炉上。炭火非常旺,将他脸烤得通红,可是依然无法遮住那眉间的虚弱和倦态,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坐在这里,不断地加炭,高温也无法融化他此时冰凉的鲜血。

“咳……”他压住胸口,努力的运转体内气息逼着血液靠近心脏,但是如风尽所说,第一次发作是七天,第二次是五天,第三次是三天……而现在,已经不仅仅是靠近十五他的心脏会疼痛,甚至想到她,都会出现短暂的窒息。

这世界有谁能忍受心爱之人就在身前,却无法拥她入怀。谁能忍受,连思念她都是一种奢侈。甚至,眼睁睁地看着她,远离自己。看着她,明明也想靠近自己,却时刻保持着三尺的距离。

抬头看着窗外那挂在云端的残月,清冷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凄清。

他起身,穿着宽大的黑色袍子慢慢走过那长廊,那股腐朽的恶臭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顿住呼吸,可片刻之后,还是吸了一口气。

“到底,以后还是要适应这个气味。”

偏院的石桌前,风尽一身白色的衣服坐在月光下,抬头望着天,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并没有回头。

“莲绛,你到底还是来了。”那声音,似叹息,可却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

“你知道我回来了?”

莲绛立在远处,月光里,他碧色的双瞳泛着冷冽的光芒。

风尽回身,将那只密封好的陶罐放在桌子上,看着一丈之外的莲绛道:“为了十五,你一定要来。”

那日,蔓蛇花的秘密被莲绛发现之后,对方并没有立马将他送回南疆,而他知道,那晚莲绛去查了关于蔓蛇花的资料。

莲绛走到石桌前,如玉的素手掀开那盖子,仅剩下的几条蔓蛇种子在里面游走,因为闻到了期盼的鲜血,它们狂躁兴奋地扭动,企图攀爬出罐子。

其中一条与之前莲绛看到的几条不同,如发丝一样细小,可周身泛着蓝色的光泽,十分诡异。

“莲绛,你成魔了……不,应该是你的身体里只剩下魔性鲜血了。”风尽目光锐利地盯着莲绛苍白的脸,“一阴一阳,相互克制,难道你不知道,你那人类的鲜血才是克制你魔性的根本。”

“呵呵……”莲绛冷笑的一声,“你不是一直期盼着用纯魔性的血来养活这蔓蛇。”

蔓蛇是南疆最阴毒之物,可它的生长也相当要严苛和恐怖,需要魔鬼的鲜血。

风尽唇微微颤抖,望着莲绛,“你真的要这么做?”

“你这一条是蔓蛇王吧。”莲绛唇勾起,手指伸向到陶罐边缘,那条蓝色的蔓蛇王竟瞬间攀附在莲绛手指间,不肯离去,“如此细小,再不喂养,它就要死了。据说蔓蛇王需要在魔鬼活体中生长,否则,同样会干枯而死,对吗?”

这一下,风尽的脸顿无血色。

蓝禾先前只是告诉他,只要有魔鬼的鲜血,蔓蛇就能成功,可是,却没有告诉它,蔓蛇王必须活在魔鬼的身体。

意思就是,蔓蛇王必须游走在莲绛血液里,慢慢长大之后,再将它放出来。

只要在他体内存活三个月,那蔓蛇就可以恣意进入普通人的身体。

“你觉得蔓蛇可以破除尚秋水的诅咒?”此时风尽声音轻颤,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蔓蛇终于会成功而激动。

“蔓蛇王进入身体血管之后,它首先会找到心脏,在里面扎根,这样一来,血液虽然会变得更加寒冷,但是因为它成日游走,而不会凝结成冰,甚至还会被它带入心脏。若此,也不会再有任何疼痛。”

莲绛低头看着手指上那条蔓蛇,第一次觉得这邪恶的东西,如此可爱美妙。

“可是……”风尽眼底充血,“蔓蛇一旦进入你身体,你将不能见到日光,否则,它就会膨胀,钻出你皮肤,在你身上开出蓝色的花朵,当你身上的花朵超过七十二朵,最后一朵将会从你头颅钻出,据说花瓣巨大无比,将你整个人吞噬进去。”

不管是神是魔,都会灰飞烟灭。

蛇在寒冷的冬天会进入冬眠,一旦遇到阳光,它就会苏醒发狂。

“你不是已经见不得光了吗?”莲绛冷测测地看着风尽,“既然选择成魔,我早就做好了与腐朽,与黑暗为伴的准备,哪里还需要你来提醒。但是……你必须给十五一个合理的理由,让他相信,你是真正找到了破除尚秋水的诅咒。”

风尽沉吟良久,道:“好。但是,你也必须找一个合适的人。”

全身血液冰凉,十五走在清冷的大街上,四下张望,却怎么都没有看到沐色的身影。

在哪里?

如果莲绛真的要将沐色丢了,那么,一定不会在长安城,一定是找人将他带出了城。

十五飞快地跑向城门处,却在临近的巷子里,嗅到一股血腥味,旋即,一道风声从耳边掠过,那风声极其的快,在空中留下一道流星过天的般的影子。

随即离十五十丈之远的一棵大树,发出轻微的声响,十五回头一看,黑瞳当即眯起。

那棵树被那道风声,从上到下劈成两半,更可怕的是,它依然耸立,若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那道痕迹。

是剑!

出棺以来,十五第一次见到了比秋夜一澈可怕的剑气,甚至是比自己更可怕的剑术。

风声突然凝住,十五闪避于巷子口的墙边,贴墙而站,整个长安都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寂静声中,而就是在这种死寂中,她听到了有鲜血流过石板发的清冷声,和剑杀气流转的气息。

十五满是冷汗的手伸到腰间,靠着墙屏住呼吸。对方的目标应该不是她,也或许根本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否则,刚刚那剑就不是劈中那棵树,而是她自己。

那剑法,快得让人心里发寒。

出剑了!

巷子一股寒气暴起,剑气再一次贴着墙面和地面切过耳边,而自己的头发被那罡气震得全都飞了起来,就在这个瞬间,十五看到一个人被剑气撩上空中,栗色的长发在空中宛如水藻一样飞散开来,露出他如水的容颜,旋即他整个人都似断线的纸鸢,跌在长安石阶道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落地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从他怀里掉出,又被剑的余气推开,滚向另一边,摩擦着青石板,在这个安静得能听到鲜血在身体里流动的夜里,发出声响。

是似乎受了极其重的伤,他半晌才动了动身子,却不是要逃命,而是伸出苍白娟秀的手,扣着青石板凸出的边角,攀爬向那染满鲜血的木雕,试图将它抓在手里。

巷子暗处潜伏的人似乎发现卷发少年依然活着,手中剑一沉,一道雪白剑光明亮如雪,快如闪电,气势强大如惊雷,再次攻向地上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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