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宇从打谷车的窗户居高临下望过去,村长虽然七十多岁,可是jīng神非常好,他跟三娃哈拉了一阵子后,和他一起朝着打谷队后边走来。
爷爷敲了敲陆宇的肩膀,示意他下车:“村长要过来了,我们下去拜堂口。你在我边上,不要乱说话。”

陆宇点点头,拜堂口在打谷队的行话中的意思是拉拉关系,签订口头协议。一般都会在一系列的试探中敲定价格。

等俩人下车后,满脸掩饰不住喜悦的三娃已经来到了打谷车下方。他介绍道:“大爷爷,这位是张村长。”

“陆兄弟,我听三娃说了,我虚长你几岁,就厚皮称你一声陆老弟了。”张村长一把抓住爷爷的手,热情的摇了几下:“早就听说陆老弟的打谷队西南第一,为人厚道,所以让手下人帮我联络上你们。”

“老哥,有什么事情你发话就是了,我们跑场为的就是挣些辛苦钱。”爷爷说话留了一丝余地:“当然,打谷子割庄稼我们是一把手,几百年的老字号可不是虚的。”

“钱的事情好说。”张村长示意身旁一个年轻人,不久后有几个人便提来一口沉重的大袋子,小心的放在地上。袋子口敞开,露出了一叠叠厚厚的红sè钞票,随意看一眼也有十多万。这些钞票您打谷队的人眼睛贼亮,个个雀跃不已。

“这是二十万。”张村长顿了顿,又道:“定金。事成之后还有重谢。最少是这个数。”

张村长抬起手,在空中虚画了个一。

三娃和六爷爷顿时脸都快笑烂了,活路是他招揽来的,又是这次的临时车把头。一百二十万的大头归他们得,简直是天上砸了块大金砖下来。别说他,就连陆宇也吃惊到瞪大了眼睛。

“二十万的定金,一百万的尾款。真是大手笔啊。”爷爷是唯一还保持冷静的人,他盘算着看向寒家庄的庄稼地,微微皱了皱眉头:“我刚才开过来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老哥家的村子,田地里庄稼成熟的不过是一半而已,再加上林地多。我们打谷队的行价是三百一亩,可这寒家庄加起来可耕作的土地也没有四千亩吧。”

“老弟啊老弟,我这次叫你们过来帮忙,不是为了收割庄稼。”张村长大笑连连,连忙摆手:“而是开荒。”

“开荒?”爷爷愣了愣。

“不错,开荒。”张村长摇头晃脑的说:“最近有一家公司准备在我们寒家庄投资一笔大买卖,包了个山头,合同上规定我们必须要在十三天内将那座山给开完荒。我不是没办法,才想到你们吗?”

“附近村不是有开荒队吗?”爷爷不解道。

“老弟,开荒队的设备不齐全啊。”张村长叹了口气:“你们打谷队的资料我看过,十七台设备,开一座山足够了。老弟你就一句实在话,干,还是不干。要干的话,地上的二十万拿去。咱明天就开工。”

“这个……”爷爷踌躇了片刻,老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有心想要拒绝。三娃实在坐不住了,他从小在打谷队中长大,哪里不清楚大爷爷的心思。于是瞥了六爷爷一眼。

六爷爷咳嗽了几声,笑眯眯的走到张村长的身旁,笑道:“张村长,开荒这活路我们打谷队也是一把手。您放心,我们保证给你落得妥妥当当的!”

“老六。”爷爷瞪了过去。六爷爷已经示意三娃将钱收了起来。

“大哥,这次我和三娃才是车把头,您就好好地等着分钱吧。一百二十万咧,年生不好小半年大家都分不了这么多。”六爷爷撇撇嘴,含沙shè影道:“还好我有个好孙儿,不像某个败家子,只知道混rì子。我看啊,读大学也没什么好,还不如踏踏实实的割庄稼。一百二十万咧!”

张村长笑眯眯的看着打谷队的内讧,又跟气的快吹胡子的爷爷握握手:“老弟啊,明儿个早上我就带你们去山头开工,收了钱就要好好做事。我先走了。”

村长走后,爷爷气呼呼的爬上打谷车,给大家留下了个愤怒的背影。刚一座到驾驶室,老狐狸就变脸似的,失笑起来。

“爷爷,你没生气?”陆宇奇道。

“当然,我生气个**。他们俩个兔子都能把我弄气了,正当我白吃了几十年的饭?”爷爷耸了耸肩膀,大笑不已。

“我就搞不懂了,你都被夺权了,还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你没看到打谷队的人看到三娃把钱收起来时的模样,个个都觉得自己这次发财了。”陆宇眨巴着眼,他被自己的爷爷给搞糊涂了。

“孙儿,嫩着呢。往后看吧,你六爷爷和三娃完全被那个姓张的给糊弄了。”爷爷摸了摸胡子:“有他们够受的。来,找块地方,我们搭帐篷。”

“有什么好高兴的,三娃受罪,我们打谷队一样没好果子吃。”陆宇还是没搞清楚爷爷究竟想要干嘛。

爷爷神秘的笑了笑:“你的心不在打谷队了,自然不清楚我想要做什么。孙子,我知道你不输于这里,迟早有一天都要走的。不过做爷爷的,总归还是要给你留下些东西。”

“安啦,我又不在乎,您老健健康康的活着贻害万年就行了。”陆宇撇撇嘴,扛着车后边的油布和支架下了车。

打谷队的众人在趾高气扬的三娃的指挥下,按次序搭建起帐篷。作为此次的车把头,六爷爷的帐篷理所当然的在中心位置。而陆宇被有意无意的排挤到了外圈,爷爷没有多说话,等陆宇搭建好帐篷后,这才晃悠悠的独自跑去寒家庄闲逛。

陆宇拿了一本小说在帐篷里看,等到吃了晚饭后许久,爷爷才回来。他满嘴的酒气,回了帐篷后,整个人都有些忧心忡忡。

“怎么了,爷爷?”陆宇问。

“没什么,早点睡吧。”爷爷脸也不洗口也不漱,倒在床铺上睡大觉。陆宇叹了口气,熄了灯也睡了。明天一早还要干活,睡得早是保持体力的最佳方式。

夜sè弥漫了整个帐篷,不时有许多不知名的虫虫鸟鸟与夜行的动物在远处发出古怪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陆宇迷迷糊糊时,却听到爷爷推了推他。轻声问:“孙儿,睡着了没?”

“刚睡着,被你弄醒了。”陆宇抱怨道。

爷爷不声不响的发懵半天,随后看着黑洞洞的帐篷顶,用沙哑的声音道:“那个姓张的村长,有问题。”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