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天就开机器,准备收割。”爷爷磕了磕旱烟袋,无奈的对打谷队中的众人吩咐后,回了帐篷。
他不声不响的发懵半天,随后看了陆宇一眼,用沙哑的声音道:“那个姓张的村长,有问题。”

“什么问题?”陆宇问。

“他不像是想要我们收割庄稼。”爷爷将旱烟袋中的烟灰磕掉。

陆宇皱了皱眉:“那他想干什么?”

爷爷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清。或许是要挖老矿!”

‘老矿’是收割队的土话,指的就是古墓。当把头,这一辈子总会在替人收割庄稼的时候,找到许多奇奇怪怪难以形容和理解的东西,不小心遇到古墓更是稀松平常。

“你说张村长想要盗墓?”陆宇吃了一惊,随后又摇头:“不像,哪个盗墓的敢这么明目张胆,包了整个山地的田,让我们开荒。”

“我总觉得这件事里透着古怪。不寻常!不寻常!”爷爷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总之小心点为好,开荒看来是要继续了,这几天多在人后呆着,不要跑前边去。如果找到了古怪东西,不要碰,掉头快逃。”

陆宇低着头,有些不以为然。爷爷见他听不进去,也没有多说话。两个人就在这狭窄的帐篷里各自背对背的睡觉了。

陆宇家世世代代都一直都干着打谷队的行当,这种职业其实早在一千多年前的唐朝就有了,多是受了兵灾和饥荒的流民们自发组建的,流窜在神州各地。

不知道谁还记得那首民谣,“黄灿灿的谷子,香喷喷的秋,咚咚咚的罐盆朝天吼,如山的粮食压弯了楼。”这民谣曾在中国农村传唱甚广,描述的是从前旧时代金秋收谷时的情景。现代人恐怕很难想象这首民谣中隐藏着的痛苦,一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因为人力和机械力低下的原因,常常一到收割时期,大多数农民便会愁眉不展。

荒年时苦,丰年更苦。这是许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巴巴农人嘴里经常念叨的话。所以每到收割时节,都能看到农村男女齐上阵,大人小孩罐盆声震天,热闹的一塌糊涂。大人在前边用镰刀割谷子,小孩提着一个竹藤篮子,弯着腰一颗一颗的将遗落在地上的谷粒捡起来,也就是俗称的拾谷。

文学上的修辞描述看起来很热情洋溢,浪漫无比,可对农村的大人小孩而言,简直是一场灾难。中国有一万多年的种植历史,可无人知道,死在收割期间的农人和小孩,比荒年时饿死的人多得多。

小麦和水稻,依据种植地区不同以及时间、温度、高度等原因,收割时间会有很大的差别。这就给流窜在神州各地的打谷队提供了生存的机会。

最早期的打谷队就像是短工,帮着农人收割各种作物,只要给口饭吃饱就行。久而久之,打谷队也像是各地马帮以及茶马古道上的马驼子一般,有了严谨的规矩和禁忌。

其实这世界哪里都不太平,有许多稀奇古怪,很难解释的事情。打谷队走的地方多了,自然会遇到各种状况,稍有不慎就会死的莫名其妙、不明不白。

再来说说陆宇吧,大学本科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所以回了老家。爷爷辛苦赚钱供他读书,就是想让他别再干这种行当,辛苦又玩命。可是这世道,谁说得清楚。或许这便是命吧。

总之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所以陆宇就跟着爷爷的打谷队走南闯北,见识到了许多至今都难以想象难以理解的东西。啰嗦了这么多,就干脆先说说他家的历史。

陆宇家的打谷队根据族谱记载,已经有600多年了,遵循着一条严谨的作物成熟路线。队里每一个人都是600年前原班人马的遗老遗少。因为年代久远,几百年来都四海为家,究竟祖籍在哪,没人能说清楚。现在的户口虽然挂在四川的某个乡里,但那个乡村中只有爷爷修起的几间茅草房外,便是空无一物。他们也很少回去。

打谷队每年都不停的走遍中国各个乡镇,居无定所。以往,队里的青壮年往往是拖家带口,妻子、儿女、老爹老妈通通都在板车上吃喝睡觉,这些年因为科技进步,形势好了很多。

不过,古怪恐怖的事情,却依旧没有少发生过。

小时候每到晚上,爷爷就爱给陆宇讲故事哄他睡觉。爷爷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字也不认识几个。所以讲的据说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关于打谷队在各地的怪闻。例如西宁某个乡村,农田里不种庄稼,却种的是当地矿上山开采的石头。黑黝黝的,带着磁xìng。铁器吸在上边根本别想拉下来。

每到秋收时,本地人便会在隔着农田几百米远的地方挖深坑和陷阱,捡着月疏星稀的凌晨,在深坑里趴伏着躲藏起来。不多时,等天全都暗到伸手不见五指后,就会有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会从地底爬出。这时候,农人便点亮火把,敲锣打鼓的扑上去。

爷爷说他看清了那些东西的长相,整个人悚的头发都竖了起来。农田里密密麻麻全是从没见识过的怪虫,半米长,长相和蜈蚣差不多,但是还要丑的多。简直就是从地狱里钻出的怪物。那些虫身体粗长,头顶两根油亮的鞭子足足有手臂长短。一只只趴伏在黑sè矿石上不断啃咬,坚硬的石头在它们嘴里仿佛豆腐般柔软。

村人身上都穿着用竹子编制的藤甲,一窝蜂的用手里的利器将怪虫敲晕。见人扑上去,怪虫就会将头上的鞭子一阵乱抽。被打中的人几乎皮开肉腚,运气好的歇息半年才治好。运气差的中了毒,满身都黑红发凉,身上散发恶臭,撑不过几天就会一命呜呼。

之后爷爷才知道,当地人管那种怪虫叫黑纽子,没人知道黑纽子从哪里来。村人世世代代都以它为生,黑纽子喜欢吃带磁xìng的黑石,村人就将黑石放在田地里诱惑它。这种怪虫只在农历八月十一没有月亮没有星星的rì子出现,可那个时间临近中秋月亮最圆最亮的时候,所以诱捕黑纽子要靠运气,有的时候一连几年都有好收成,有的时候连续十年都毫无收获。

所以这个村子里的人,最恨的就是月亮。

据说黑纽子被晒干后磨成粉,包治百病。一到农历九月,许多知道这种特产的民间医生就会蜂拥而至,将这种医疗圣物高价买走。爷爷本来还不相信,刚好打谷队里有一个人喉咙得了恶痈,也就是现在的食道癌,已经晚期了。每天只能吃一些流质食物,而且痛的要死要活。吃了几贴黑纽子粉后,病情居然舒缓了许多,半年后病居然彻底好了。

30年前陆宇的nǎinǎi得了重病,爷爷再去寻那个村子,却怎么也没有再找到过。nǎinǎi病死,成了爷爷一辈子的遗憾。

还有更古怪的,25年前,打谷队到了甘肃的一个乡村中,竟然亲眼看到金黄的农田在一夜之间,离奇消失的无影无踪。农田四周只留下一个硕大的痕迹,像是只长达15米,宽达4米多的巨兽。它吃了十多亩地的作物,爬回了不远处的疏勒河中。当地人气的直冒火,发誓要将那头巨兽抓住宰了吃肉。

爷爷走得匆忙,但是那巨兽的痕迹倒是记得很清楚,他信誓旦旦的给陆宇说,那头怪物很有可能便是传说中的蛟。

至于蛟为什么不吃河里的鱼虾,而跑上岸吃庄稼,爷爷支支吾吾没个说法。幼年时的陆宇跟着爷爷走南闯北,也不觉得真的有那么多怪事发生。或许是年纪尚小吧,小孩子没心没肺,也对世界的认知很肤浅。

直到陆宇大学毕业真的进了爷爷的打谷队后,才惊然发现,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真的是稍有不慎便会丢掉小命。在中国土地如此广袤和人口如此众多的庞大地方,任何一种民间传说和口口相传的怪异故事,都不难找到支持它的证据。

现在偶尔回忆起来,恐怕就是那件事,改变了陆宇的一生,令他踏上了一条彻底没有办法回头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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