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枫,十九岁。
手中一把“天命”刀,刀法狠辣。

性情坚忍、无情。

据说他十七岁时开始杀人,在他刀下不分男女老幼,凡是他认为该杀之人,皆一刀两断,死状极惨。

这次断雷庄血案,烈火山庄令战枫出面解决。

人间烈火,冥界暗河。

随着暗夜罗神秘消失,暗河宫仿佛在人间蒸发。烈火山庄成为了江湖的主宰,它的判断,就是武林的决定。

没有人可以违抗。

而战枫,就要做出一个判断。

是谁杀了断雷庄庄主谢厚友。

深夜。

天下无刀城。

白胖的刀无痕抚弄酒杯:“战枫应该知道,他做出的判断可能会使武林大乱。”

刀无暇锦衣玉袍,手中纸扇轻摇,笑容无懈可击: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刀无痕道:“战飞天的儿子,应该不会差到哪里。”

刀无暇微笑道:“身为战飞天之子,他更加不能做错事情。”

两人相视一笑。

笑容中有说不出的意味。

刀无痕饮下酒:“那就可以放心了。”

刀无暇摇扇轻笑:

“战枫必定会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清晨。

如歌打开店铺的门,将一箩筐热腾腾的烧饼抬出来。

她看看天色,乌云阴阴地压得很低,似乎会下雨。或许是阴天的缘故,也没有阳光,街上的人很少,有种萧瑟的感觉。

秋天,快来了吗?

她觉得胸口莫名地有些堵,好象有一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却又说不上来。

她吸一口气,想要把奇怪的感觉赶走。

却忽然怔住。

好似自烟雾中,街的东面走来两个人。

一前一后。

前面的人二十五岁年纪,背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古剑,面容带些忧郁,眼睛却很有生气。如歌知道他,他是烈火山庄排名前二十位以内的杀手,名字叫做钟离无泪。

后面的少年气息很冷。

一袭蓝色布衣,身子又挺又直,幽黑发蓝的卷发在晨风中轻轻飞扬,一双暗黑的眼睛冷漠孤寂。

如歌自然也认得他。

战枫。

阴沉的清晨。

空气似乎也是灰灰的。

雪记烧饼铺。

如歌怔怔地站在冒着热气的烧饼后面。

一只白色小鸟扑喇喇飞过。

战枫——

仿佛没有看见她。

从她面前走过。

笔直地漠然地从那箩筐烧饼前面走过。

烧饼的热气晕染了如歌的睫毛,白色的雾珠让她觉得眼睛一阵湿凉。

她握紧拳头,忽然朗声笑着招呼道:

“公子,要买烧饼吗?我们的烧饼又香又酥!”

为什么要装做视而不见,既然放下了,他又跟普通的客人,跟满大街的行人有什么不同呢?在这里,她只是一个卖烧饼的,招揽顾客是她最重要的事情。

战枫站住。

他没有想到她会叫住他,他以为她恨他。可是,当他转过身望住她清澈的眼睛,他忽然间知道——

她已经放下了他。

在她的眼中,他已经和千千万万的路人毫无差别,只是一个她认为会买烧饼的人。

战枫冰冷。

他垂下眼睛,眼底的深蓝无人可见。

他伸出手,手指镇定有力,拿起箩筐最上面的一个烧饼,烧饼很热,他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如歌望他一眼。

微笑问道:“公子,要我为你包起来吗?”

战枫没有说话,将烧饼握在掌心,继续向前走;仿佛他从来没有停下来,也根本没有买过烧饼。

只是,这烧饼他一直握在掌心。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天很阴。

晨风很凉。

如歌扶住木案,闭上眼睛,只觉一阵金星在脑中飞冒。

这时,雪的声音淡淡传来:“笨丫头,你忘记收钱了。”

如歌想一想,失声笑道:

“是啊,我忘了!”

雪摇头叹息:“败家呀,今天就罚你卖一整天烧饼,不许休息!”

如歌应道:

“是!”

雪看她重又精神奕奕,不由也微笑了。

如歌望着他如花的笑容,心中忽然一阵暖意,脱口而出:

“雪,谢谢你。”

白衣耀眼,笑容耀眼,雪瞅着她:

“真要感谢我,就永远和我在一起。”

他的眼中有深邃的感情。

如歌疑惑地盯着他,蓦地,感到有些不妥。

两天后。

烈火山庄公告天下——

杀害谢厚友的人是断雷庄的副庄主,也是谢厚友的女婿,曹人丘。

曹人丘为了谋求庄主宝位,长期在谢厚友饭菜中下毒,所以才会如此轻易得手。

认识曹人丘的人都很惊奇。

曹人丘实在不象是个会杀死自己恩师兼岳丈的人,他总是显得很朴实仁厚。

但是,从得知烈火山庄公告的那一刻起,江湖上所有的人都认定了,曹人丘就是杀害谢厚友的人。因为,这个结论是烈火山庄作出的。

没有人会去怀疑烈火山庄。

也没有人敢去怀疑烈火山庄。

就算是谢厚友自己活过来告诉人们,他不是被曹人丘杀的,也没有人会相信。

烈火山庄的判断,永远是正确的。

那日午后。

布衣少年雷惊鸿拍掌大笑:“哈哈,看来我以前的确小觑了战枫!”

如歌抿紧嘴唇,盯着他。

雪用一帕雪白的方巾,轻轻擦拭通身剃透的红玉凤琴。自从来到平安镇,他已许久没有弹琴了。他低头轻笑:

“雷郎,战枫绝非莽夫。”

雷惊鸿飞身过来,蹲在雪身旁,笑嘻嘻道:

“不错,他居然可以想到找曹人丘做替死鬼。这样一来,烈火山庄、天下无刀城和咱们霹雳门都能脱身世外,江湖依然一片太平,四两拨千金,实在是高明!”

雪微笑道:

“是,战枫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正确的决定?

一切都只是战枫的决定吗?

如歌的脸孔有些苍白,她盯紧雷惊鸿:

“曹人丘呢?”

雷惊鸿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什么曹人丘?”

“果真是曹人丘杀的谢厚友吗?”她沉声道,“战枫可有证据?”

为什么,他们只在说谁杀谢厚友能使天下太平,而不关心那被推出来的人究竟是不是凶手。

雷惊鸿笑得仿佛她是个三岁的孩子:“哈哈,多可笑的问题。战枫既然说曹人丘是凶手,自然可以拿出证据来,可是这证据又有谁敢真正去查一查呢?嘿嘿,烈火山庄是什么样的地位!”

“那么,”如歌的眼睛亮得惊人,“你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怎样,为什么又要胡说八道,指责战枫是找曹人丘做替死鬼?!”

雷惊鸿瞪大眼睛!

这个品花楼的小丫头、做烧饼的小姑娘居然当面骂他胡说八道!

他仿佛才第一次打量如歌。

她在生气,倔强的眼底似有火焰燃烧,鲜艳的红衣烈烈飞扬,她整个人就似一团烈火,强烈逼人的气势让他一时滞怔。

雪拨弄琴弦。

琴音如屋外突然开始飘落的雨。

雷惊鸿忿然道:“曹人丘本来就是替死鬼!我敢用脑袋担保,杀死谢厚友的必定是天下无刀的人!只是战枫顾虑到各方利益,才将曹人丘推出来送死!”

“你胡说!”

如歌怒吼。

雷惊鸿气得大笑:“做烧饼的臭丫头你知道什么?!执掌天下武林,靠的不是事实真相,而是局势的需要!需要曹人丘是凶手,他就只能是凶手!”

雪轻道:“雷郎,够了。”

如歌气得身子发抖:“如你所说的天下武林,不要也罢!如果曹人丘不是凶手,谁也不能诬陷他!”

雷惊鸿毕竟年轻气盛,虽然不想惹得雪不开心,但被如歌一顶,依然忍不住冷笑道:“只怕他已经变成死人了,是不是凶手有什么要紧。”

“你说清楚!”

如歌声音微颤。

雷惊鸿抱住双臂,悠然笑道:“战枫岂能容他活下去,定是要将他灭口的,只不晓得,那个谢小风是否可以活下来。”

如一盆凉水从头至足浇下!

如歌惊怔当场。

雪寒声道:“雷郎,你话太多。”

雷惊鸿见他俊容含怒,象冰层中煞白的雪花,不由心中打鼓,恬着脸笑:“好,好,我就此闭嘴。”

这边。

屋门象被狂风劈开!

如歌咬牙奔出了出去!

天空阴沉得象化不开的噩梦。

乌云浓密。

街上早已没有一个人。

红衣的如歌在雨中奔跑,她已顾不得担心会不会被人发现在使轻功,她要用各种办法找到战枫!

她一定要找到战枫!

雨,自大开的屋门飘进来。

雪的手指抚弄着琴弦。

没有曲调,是一声声高音的叹息……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太阳灿烂地自云层钻出来,映照出荷塘金光闪闪。

满塘碧绿的荷叶在阳光映照下,摇出清香。

曹人丘面色蜡黄,额上尽是豆大的汗珠,他惊恐地望住面前的蓝衣少年,声音颤抖而干涩:“师父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他!”

只在一夜间,他从披麻带孝的半子,变成了残杀师父兼岳丈的凶手。自烈火山庄宣布谢厚友是为他所杀的那一刻,他知道他的生命已经结束了。没有人会相信他,人人认为烈火山庄是永远正确的。

可是,他不想死!

他要逃出平安镇,找一处远避世人的地方生活下来。原本只想一个人走,但被机灵的儿子发现了,一定要同他在一起。于是,他带着九岁的小风开始逃亡。

只逃亡了半个时辰。

逃到镇郊的这个荷花塘。

战枫和钟离无泪出现在他面前。

谢小风觉得爹很奇怪。

爹为什么要那么害怕地对蓝衣男子说爷爷不是他杀的呢?爹怎么会去杀爷爷呢?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爹要离开平安镇,为什么要偷偷地走,使他来不及跟伙伴们道别,也没办法同漂亮的雪哥哥和如歌姐姐约好什么时候再见。

谢小风吃惊地发现爹的腿在发抖,他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爹在满额冷汗地对蓝衣男子不停地说,爷爷不是他杀的。

可是,那蓝衣男子似乎根本没有在听爹的话。

风,带着荷叶清香,微微吹动战枫的发。

战枫没有拔刀,高大挺直的身子静静站立。

他一身深蓝的布衣;头发浓密而微微卷曲,幽黑得发蓝;右耳有一颗幽蓝的宝石,映衬着他幽黑得发蓝的双眼。

他的眼中却突然有了抹碧绿。

荷塘中碧绿的荷叶,缀着雨珠,透出阳光璀璨的七彩,这晶莹美丽,让他的眼睛轻轻眯起。

钟离无泪在战枫眯眼的一瞬间拔剑。

剑光如荷叶上溅起的一串水珠,直指曹人丘!

曹人丘在战枫眯眼的那一刻,看了看自己的儿子。

他知道自己必定会死,如果他遇到的是性情温和的玉自寒或者是刚烈正直的姬惊雷,或许还会有解释的机会,还会有活下来的希望,可是,他遇到的是战枫。

战枫是烈火庄主的大弟子,为人阴沉冷酷,凡是他认定的事情,绝无转圜的余地。

曹人丘原本想拔刀。

他知道只要战枫眯起眼睛,就是杀人的讯号。可是,他的手刚放在刀柄上,就放弃了。他决不可能战胜战枫,甚或是战枫身后的钟离无泪,那么,他还不如用最后这点时间,好好看看自己九岁的儿子——小风。

谢小风看到了那一剑!

他的眼中满是恐惧,小脸上全是惊恐和慌张,他抱紧父亲的腿,眼睁睁看着那一剑刺向父亲的喉咙。

爹……

他想喊出声,提醒父亲当心那一剑,声音还未来得及冲出嘴巴,就感到一股热腾腾腥气的液体,自他头顶滚落下来,沾在他稚嫩的嘴唇上!

谢小风惊慌仰起脸,向上看。

爹的喉咙好象一个喷泉,无尽无止地狂涌出鲜血,鲜血染污了爹的衣裳,溅下来也染红了他的衣裳。爹张着嘴,看着他,目光很慈爱,想是有话要对他说,但是,喉咙被刺穿的人,任是怎样努力也说不出话。

曹人丘倒地。

倒在谢小风脚下。

喉咙处的鲜血在将大地染红后,终于停止了奔流。

谢小风只有九岁,然而他知道,他的爹死了,被面前的这个男人用剑杀死了;他还知道,命令男子杀人的是那个看起来很年轻的蓝衣男人!

战枫长身伫立,凝视荷塘里的一角。

那里,在重重荷叶的簇拥中,静静绽开了一个花苞。

花苞粉白粉白,仿若她白里透红的肌肤。

或许是今夏的最后一朵荷花,被风一吹,发出银铃般娇娇的笑声。

“你杀了我爹!!我要杀了你!!!”

尖叫着!

嘶吼着!

一个沾着血污的孩童的身影闯进战枫的视线。

战枫微微皱眉,一时间,他想不起这个孩子是谁。

钟离无泪阻住孩子。

谢小风的身子在钟离无泪的双手中拼命挣扎,他狂恨地对战枫怒吼:“你为什么要杀我爹,他是好人!他没有杀爷爷!”

战枫望着那朵荷花出神,半晌道:

“杀死你爹的,不是我。”

“就是你!是你下命令杀死我爹的!我全都看到了!你的神态就是杀人的指令——!”

谢小风怒目呲裂,他发誓他今生定要亲手为父亲报仇,所以,他一定要记清楚这个蓝衣男子的容貌。

轻风吹皱水面,粉白的花苞在碧绿的荷叶间娇笑。

骤起的身影象一抹蓝天,在荷塘里,飞云般打个转。

战枫低下头,嗅着指间的荷花,轻声道:

“杀死你爹的,是天命。”

“是你!就是你!我发誓我会杀了你!”

谢小风仇恨地吼着!

战枫沉默。

然后慢慢走近谢小风,托起他的下巴,打量他。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大约只有八、九岁,刻骨的仇恨,聪明的脑袋,倔强的性子,假以时日好好培养,应该是会有出息的。

可惜——

钟离无泪双眼蓦地张大,瞳孔收紧。

双手中,谢小风的身子猛然软下来,脖子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曲着,几缕鲜血滴滴答答从嘴角淌下,体温越来越冷,生命在一瞬间被那个手指拈着花苞的蓝衣男子抽走。

战枫望着孩子,声音很静:“杀死你的,是你自己。”

钟离无泪身上窜起阵寒意。

他也杀过很多人,但是,象这样平静地杀死一个孩子,却从来没做过。

夏末的傍晚。

战枫将塘中最后一朵荷花揣在怀里,眼底幽黑深邃:

“将他们埋了。”

满塘的荷叶被风吹得翻舞。

荷塘另一边。

如歌全身的神经一根根死去。

她死死盯住荷塘对面的蓝衣少年,一动不能动!

她刚刚赶到。

她晚来了一步。

她眼看着谢小风的生命终止在战枫的指间!

荷花在衣襟中吐着芬芳。

战枫自碧绿的荷叶间望去,似乎看到了一个红衣裳的少女。

他曾经发誓用一生去保护的少女。

为了保护她,他宁可伤害她,也不愿使她生活在地狱中。

战枫望着她。

她那双愤怒的眼睛,忽然使他明白,她是真实的,而不是夜夜撕裂他的梦。

夕阳晕红。

荷塘边。

如歌站到战枫面前。

她盯紧他的眼睛:“你杀了谢小风。”

战枫道:“是。”

如歌道:“理由?”

战枫道:“他将来会是敌人。”

如歌冷笑道:“因为你杀了他的父亲。”

战枫不语。

如歌道:“告诉我,你真的认为是曹人丘杀了谢厚友?”

战枫面无表情:“只能是他。”

如歌愤怒道:“这算什么回答!”

战枫眼中有讥讽:“这是唯一正确的方法。”

“方法?”如歌怒笑道,“在你眼中,别人的生命只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而已吗?”

战枫沉默。

满塘荷叶翻飞成碧浪。

如歌敛起面容,沉声道:“拨刀,我要替谢小风讨回公道。”

战枫摇头:“你不是我的对手。”

如歌挺起胸脯,笑:“是吗?那要试过才知道!”

烈——火——拳——!

似酷暑的烈焰!

如歌的拳头击出,满塘荷叶好象瞬间被烧焦一般,卷曲着,发黄着。

她已变成一团烈火!

可以将世间万物焚烧的烈火!

那一夜。

雪一直在等如歌。

铺子的门开着,月光洒进来,有蝈蝈声,有蛙叫。

雪的手指拨着琴弦,目光却始终望着屋外的街。

白衣如月色皎洁。

终于。

街上传来凌乱狼狈的脚步声,象心慌失措的迷路孩子。

雪轻轻扬起优美的双眉。

如歌“扑通”一声撞进屋里,鲜红的衣裳似乎被刀气伤得缕缕飞舞,象失了魂的艳色蝴蝶,面容煞白,嘴唇却血红。

她的眼睛里没有雪。

身子一软,扑倒在冰冷的地上。

然后开始放声痛哭!

她象孩子般痛哭,哭得浑身发抖,哭得有些干呕,哭得四肢开始抽搐。

雪望着她。

这是第一次见到如歌哭。

以往,她无论遇到怎样的情况,也会去笑,哪怕笑得很勉强。他以为,她坚强的笑容让他心痛;没想到,她的哭泣却让他心碎。

雪坐在地上,将哭得全身冰冷的如歌抱进怀中。

他爱怜地抚弄她散乱的黑发,轻声道:“不要哭了,你不是已经放弃了吗?”

如歌挣脱他,眼睛红肿如喷火:

“我恨他!”

她恨他!他可以不喜欢她,可以将她扔下,但是,他怎么可以毫无人性地去杀死一个九岁的小孩子?!那孩子,舞鞭炮舞得象飞龙一般出色;那孩子,吃腻了烧饼喜欢吃糖葫芦;那孩子,长大后想成为一个英雄!

战枫,眼睛也不眨地就杀了谢小风。

谢小风的脑袋没有生气地垂下来,嘴角的血丝猩红,再也无法喊一声——

“如歌姐姐……”

如歌也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这样没用!她五岁开始习练烈火拳,足足练了十一年,却始终无法练到精髓;她就象一个笨蛋,在战枫的天命刀下显得滑稽而可笑。

战枫就象在逗她,一刀刀挑散她的头发,裂开她的衣袖、裙角;她的拳头就算击上他的胸膛,他的表情也仿佛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月色如水。

屋内。

雪低语道:“你的恨,就是对他最大的诅咒。”

如歌没有听见,她满腔的只有愤怒!

她握拳大吼道:

“为什么?!难道我只是一个没有用的废物!”

她想要变强!

或许,只有让她变强,才能使世上少一些悲哀的事情!

这一刻。

雪脸上的忧伤,只有月亮看见了。

于是月亮也开始忧伤。

雪听到了如歌心里的声音,他知道,当倔强的她终于决定要去一件事情,是他无法阻止的。

她的力量,也不再是他能够封印的。

“咳!”

战枫捂住胸口,猛咳出一口鲜血!

烛火下。

他的双颊有诡异的潮红,右耳的宝石幽蓝得仿佛暗光流动。

钟离无泪离开,为战枫关上客房的门。

他知道,此时的枫少爷,最不需要的是别人的打扰;月光下,他不由想起那个生命忽然被夺去的孩子。

钟离无泪的双眼黯然。

或许,他是不适合做杀手吧。

战枫的胸口痛得欲爆裂!

如歌的拳头居然有如此威力,想来以往有些小觑了她;果然是烈明镜的女儿啊,发怒的气势俨然有霸主之风。

他的右手伸入胸襟。

苦笑。

粉白的荷花之苞,早已被如歌的拳打成一团烂泥,指间只余下一缕幽淡的清香,和透明的花汁。

今夏最后一朵荷花,毕竟还是留不住。

战枫将残余的荷花泥屑扔出窗外!

这时。

钟离无泪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枫少爷,天下无刀城刀无暇公子、刀无痕公子到。”

战枫拭干唇角的鲜血,淡然的面容如传说中一般无情。

“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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