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吃到一半,原畅突然放下筷子,强咽下嘴里的食物,他整顿饭吃得食不知味,“你俩,谁陪我喝杯酒?”
“嗯?想喝酒了啊?”黎超愣了一下,撩起衣袖看了一眼手表,十二点半,距离下午上课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于是他点了点头,“行啊。”

“点吧!”高高冷哼一声,“速战速决!”

校外的烩面馆儿里,原畅醉的不醒人事,期间他上了一趟厕所,走出来的每一步都迈的异常艰难,脚下像灌了铅一般,大脑也无法正常思考,下一瞬,他只觉眼前一黑,而后,便倒在面馆外的机动三轮车旁昏睡了过去。

高高和黎超怕他一不小心又成了著名景观,于是便回宿舍拉来阮谱和潘川,四个人把原畅扶起来,黎超把他背在后背上,想先带走,再想办法醒酒。

一路上喝得烂醉的原畅在使劲的挣扎,一边挣扎还一边咄咄逼问四人:“你们说zhōng yāng音乐学院是不是有眼无珠?你们说以我的专业水平,我哪能考不上zhōng yāng音乐学院,如果我考不上,这世界上还有谁考得上?……”

黎超虽然还算体格强壮,但是原畅一直乱动,他背的也有些吃力,再加上四人都不回应原畅的问题,这让他顿时感到心情不爽,“喂,你们倒是说话啊?你们说zhōng yāng音乐学院是不是有眼无珠??”

黎超等四位罗汉被折磨的没办法,只好连连回应道——

“必须有眼无珠!必须的!”

“zhōng yāng音乐学院没有录取你,我都替他们感到悲哀!”

“很明显,他们失去了一位音乐天才啊!……”

“对,对!说得好!”原畅眼泪鼻涕一大把,基本都擦在黎超的肩膀上,罗汉们从来没有见过原畅如此失态,实在都有些招架不住。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年代没有**,没有微信,要不然原畅这副倒霉样儿早被路人甲乙丙丁EFG拍下来和观众朋友们见面了,那要是假如被校长或政教处领导班子截图保存,或全程摄像再配上霸气侧漏的“千杯酒已喝下去都不醉,何况秋风秋雨”,再然后上传视频网站并被班主任拿到班里高清播放那只好同归于尽了!

那天发生的一切,原畅都已全然不记得,只是事后从罗汉堂众罗汉们口中得知以后有些尴尬,他从宿舍小床上醒来的那个清晨,他至今还记忆犹新。校园里有很多鸟叫声,他就像大病初愈一样,突然感受到生命的力量,动了动手指,有知觉。他仰面八叉躺在小床上,双手垫在后脑勺下,依然闭着眼睛,“每个人都是梦想家,当梦破灭时,就只剩想家了!”

舟易正背靠着床头专心致志地看历史书,听到原畅的感叹,他揉了一下自来卷的头发,“怎么,还没告诉家人啊?”

“没有。”原畅两手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皱皱眉,做沉思状,“我担心他们会很失望。”

舟易不屑地“嘘”了一声,“父母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私爱你,最不会要求你太多的人……”舟易的声音浑厚,让人听着就很安心。

晚自习,宿舍里除了原畅,寂无一人。他立在他的小床边,望着窗外默默无语,空气中弥漫的是悲伤的味道和淡淡的烟草味。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喂!”接电话的是原畅妈。

听到听筒另一边传来原畅妈的声音,原畅闭紧双眼,捏着鼻子,声音也有几分哽咽,“妈,为什么人生有这么多事情都是徒劳无功的?”

一般这种时候,固定剧本就出来了:一大帮亲戚朋友,说些类似于“不要悲伤,不要气馁,你已经尽力了,你已经做到最好了”的话,然后作为主人公的原畅,还要擦干眼泪,抬头望天,握拳重作斗志昂扬状,毅然决定来年重返考场圆梦。但,现实不是这样的,现实是原畅妈很平和的对原畅说:“儿子,伸手摘星,即使徒劳无功,亦不致一手污泥。没过就没过,至少你在伸手摘星。很多事情在你年轻的时候不去经历,再往下走,你会发现没机会去经历了。不要想那么多,接下来好好准备文化课的考试吧。”

伸手摘星,即使徒劳无功,亦不致一手污泥。这句话或许听起来有些天真,但却是一种热情的信念,这个世界真该多一点这样的浪漫。

十七岁,这是一个太美好的年纪,它承载着我们青chūn时光的美好和悲伤,原畅很怀念它,怀念它让他承受了人生第一次打击和折磨,并让他在十七岁的美好里感受到很多事情,包括梦想与信仰,包括现实。接下来的很长一段rì子里,校园里的原畅总是头发蓬松,jīng神暗淡,没有了这个年纪应有的阳光和朝气。他打开rì记本,在第一页写了一段话,“这世上其实很多事真的只是“我们以为能怎么样”而已,如果这种想象有用的话,还要现实干什么。”此后,每天早晨叫醒原畅的不再是梦想,而是恐惧。每次被恐惧惊醒,他都会忆起在běi jīng的那些rì子里,他第一次清晰地听到了有关于理想的喘息声,和品尝到的那些不同于以往蜜罐一样的生活,虽然那些rì子是苦涩的味道、期盼的目光和铺满荆棘的生活。但,生活还是怕原畅太过孤单,最终划了几道伤痕给他作伴。

我们的青chūn都一样,都像瞬间划过的流星,虽然短暂,但一定美丽。我们也正是在这短暂的流年中做着那些自以为是,疯狂的足以让自己铭记终生的事。然而,那些事却成了青chūn的符号,特有的符号。

“我无法再怀疑,很酷的那些东西,其实都很痛。上帝,恳求你原谅我的忘乎所以、得意忘形,只要这一次就好,阿门。”一个晚自习,皎洁的月光正滋润着整个大地,原畅从课桌抽屉里拿出rì记本,抬头望了望深邃的夜空后,如是写道。

高考,大学,不让父母失望。

距高考只一步之遥,原畅恐惧高考,更多是担心他的音乐路最终因文化课不过线而无法继续前行。那么,为了音乐梦想,原畅开始下定决心秉烛夜读,他睡得比鬼晚,起得比鸡早,每天被闹铃吵醒后他都觉得好累,可还是硬撑着到教室去背书。他开始觉得人生并没有那么多光明可以寻找,更没有那么多自我可以迷失,我们活着,有很多事情不能过多去想,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活得卑微可怜,其实,时间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可无论原畅怎样安慰自己,他都无法再重拾信心,努力向前。很多事情之所以会失败,除了没经历,还有没jīng力。这种披星戴月奋斗、孤灯下苦读的生活他只坚持了五天,第六天时便没了jīng力,读书不超半小时,他肯定会将书一扔,重回宿舍蒙头大睡,醒来后再说一通后悔和责怪自己的话,然后发誓从明天开始,端正态度、刻苦努力,到了第二天,依然如故。这,已经形成了一种恶xìng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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