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电话,赵尚志坐在凳子上沉思。
他到九十一师,今天,正好半个月,一切都如韩立预想的那样顺利。

当时,要收服九十一师,他认为需要做大量细致的思想工作,这当然需要时间,而韩立则认为这是小事一件。

虽然他也认为这个法子有效,但不会这么简单。

事实证明,韩立是对的,事情就这么简单。

冯占海晚上请他吃饭,应该是冯占海决心已定。

冯占海要六个月才能答复,他们也答应了,但显然,不能真拖到六个月才决定。

他也认为冯占海有提前决定的可能,但远没有韩立那样的信心。

这就是差距。

赵尚志正想着呢,石奎进来了。

四天前,石奎带着八个人也加入了九十一师。

刚开始,义愤填膺的只是一营的士兵,而后扩展至一团,如今,整个九十一师都义愤填膺。

要想控制行军的强度,必须有人跟着,显然,赵尚志一个人忙不过来。

石奎和三团商量行军的事宜,刚结束。

见赵尚志坐在那儿沉思,石奎在赵尚志对面坐下,道:“老赵,想啥呢?”

赵尚志道:“冯师长晚上请我吃饭。”

石奎眼睛一亮,道:“他们要决定了?”

石奎原本心眼就活泛,跟了韩立后,见识蹭蹭的长,赵尚志一说冯占海请吃饭,他就想到了冯占海可能要决定了。

赵尚志点了点头,道:“不是决定,是向前进展了一大步。”

石奎兴奋地直搓手,道:“那也仈jiǔ不离十了!”

一年前,他还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山民,现在,他干的每件事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而且越来越大。

不仅如此,更妙的是,事情干的越大还越安全。

在奉天,他们也朝不保夕,随时都有危险,可现在,只要把九十一师掌握在手里,石奎相信,他们就是想死也不容易了。

没人想死。

赵尚志道:“都谈妥了?”

石奎笑道:“有什么谈的?就是直接告诉他们怎么做。”

赵尚志和石奎正说着,蒋虎林进来了。

―――――

风雪中,赵尚志、冯占海、李忠权和两名特战队员策马飞驰。

他们是去见韩立。

飞驰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到了保定西北五十里的大河村。

狡兔三窟,大河村是另一个郭家庄。

他们都是便装,没穿军服,风雪中,即使有些人也不可能认出来。

韩立站在院中,冯占海和李忠权一进来,就热情地握住两人的手,把他们请了进去。

进屋直接上炕。

坐着热乎乎的炕头上,韩立道:“失礼了,本该迎出去三里地,但没法子,小鬼子和蒋委员长要是知道我在这儿,就别想消停了。”

冯占海和李忠权的感觉很好。

客气了几句,谈正事,冯占海道:“韩先生,有什么我就直说了。”

韩立笑道:“冯师长,做人讲究个境界,我追求的境界就是冯师长跟我有什么说什么。”

冯占海不由笑了,他知道了,赵尚志口气那么大,根子在这儿,赵尚志不愧是韩立的人,只是韩立比赵尚志更理所当然,不过,虽然有点不舒服,但还可以。

冯占海道:“那好,韩先生,我就直说了。”顿了顿,继续道:“我不明白,韩先生,你如何能让一直让九十一师不离开保定,又如何能保住华北五省?”

“冯师长,这两个问题是一个答案。”韩立道:“走,下地,参观参观。”

韩立说着,先穿鞋下地,冯占海和李忠权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么个小村子有什么参观的,他们也穿鞋下地,最后是赵尚志和孙玉勤。

下地后,到了外屋,地面上裂开一个洞口,韩立伸手让道:“冯师长、李参谋长,请。”

下去后,一开始,冯占海和李忠权有点迷糊,但随后,震惊之极。

地道如蛛网,辐shè出村外,四通八达,shè击口密布,还能防水防毒气。

韩立道:“冯师长,你是行家,如果这儿有一个营的兵力,九十一师奈何的了吗?”

不要说一个营,就是一个连,九十一师也无能为力。一个营,足以重创九十一师,如果九十一师大意,都有被打垮的可能。

冯占海道:“韩先生,九十一师无能为力。”

韩立道:“如果以保定为中心,这样的村子,几十个,上百个,组成一个巨大的地道网,冯师长以为如何?”

冯占海道:“保定?”

韩立道:“我们想在保定修建地下工事,小个子的航空炸弹都炸不动的地下工事。地下工事里,可以藏兵,能储粮,有战地医院,甚至可以建兵工厂。”

李忠权道:“韩先生,建这样的地道网得,你打算用多少时间?”

韩立道“大致建成需要一年时间。”

李忠权道:“韩先生,这得保密吧?”

“当然。”韩立道:“比如大河村,有人在路口的地道放哨,一有陌生人接近,整个村子都知道。”

李忠权道:“那保定呢?”

韩立道:“保定的工事从周边的村子开挖。”

李忠权道:“韩先生,这得需要多少人啊?”

韩立道:“李参谋长,把老百姓发动起来,男女老少齐上阵,rì夜不停,再大的工程也不大,大河村就是例子。”

冯占海道:“韩先生,大河村的地道挖了多久?”

韩立道:“冯师长,不到两个月。”

冯占海吃惊地道:“韩先生,真的?”

韩立点了点头,道:“真的。”

回到屋里,又坐在热炕头上,气氛又前进了一大步。

冯占海道:“韩先生,赵先生说你是首领,我想再确认一次。”

韩立郑重地道:“我是天王老子,我头顶上没人。”顿了顿,又道:“不仅现在没有,将来也永远不会有。”

冯占海和李忠权相互看了看,他们自然听出了韩立的意思,两人心里有些激动,但也有些不安。

张学良让他们失望后,他们更渴望有个好领袖了,但韩立太年轻,能成吗?

冯占海和李忠权越倾向韩立,就越忐忑。

沉默片刻,冯占海道:“韩先生,你对中rì关系是怎么看的?”

韩立道:“中rì必有一战。”

冯占海道:“中rì开战,蒋先生说我们三个月亡国,韩先生怎么看?”

韩立道:“中rì开战,rì本必然北攻平津,南取淞沪,rì本的打算是速战速决,想迫使南京zhèng fǔ苟合,成为rì本的傀儡。”

还真有很大可能,冯占海闭上了眼睛。

一会儿,冯占海睁开眼睛,道:“韩先生一定有对策?”

点了点头,韩立道:“我们把保定建成坚不可摧的堡垒,在这里重创rì本,最大的战略意义就是给中国人以信心,一旦有了rì本可以战胜的信心,战争坚持下去,rì本国小人少的弊端会rì渐显露,rì本就必败。”

“好!韩先生说的太好了!”韩立话音未落,冯占海就激动地道:“韩先生,我们已经决定了,一切听韩先生的。”

对冯占海的态度,韩立很满意,他点了点头,道:“时间不等人,我们首先要把保定经营好,让张学良和老蒋对咱们都没辙。”

李忠权道:“韩先生,你说吧。”

冯占海和李忠权都很激动。

他们清楚,不论rì本发动全面战争,还是蚕食华北,保定要是在这儿横着,其意义无与伦比。

rì本发动全面战争,他们不敢说,但rì本人要蚕食华北,则毋庸置疑,要是按韩立的计划做,他们毫不怀疑,rì本人没有成功的可能,一点都没有。

九一八,是他们的噩梦,那种耻辱,他们常常半夜惊醒,一身冷汗。

那种耻辱不足为外人道。

他们会成为英雄,中华民族的英雄!

韩立道:“冯师长、李参谋长,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全面掌控九十一师。”

冯占海道:“韩先生,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就是让我交出兵权我也没二话。”

李忠权道:“韩先生,我也是。”

点了点头,韩立道:“冯师长、李参谋长,我想给九十一师动大手术,让九十一师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说是那么说,但真要给剥夺兵权,谁也是不愿意的,李忠权道:“韩先生,大手术是什么意思?”

韩立道:“曾国藩首开先河,兵私将,将又私将,军队由公器一变而为私物。我们国家要想强大,不被列强欺负,这个必须得改。”

韩立这话,戳到冯占海的痛处了。

曾国藩受命组建湘军,但朝廷只有一纸命令,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曾国藩也照此办理,他也只是动嘴。

下面的人也一样。

如此一来,谁带出来的军队听谁的,人人眼里都只有那个给自己发响的人。

民**阀混战,很大的原因是这个。

国家,军阀互斗,军阀内部,派系互斗,派系内,更有派系,没有谁是安稳的。

几十万上百万军队的军阀混战,说跨就垮了,中原大战,蒋介石用肉弹银弹打垮冯玉祥、阎锡山,原因就是这个。

这个问题,东北军一点也不比其他军阀差,rì本之所以能占领东三省,这是很重要的原因。

冯占海更激动,他道:“韩先生,怎么改?”

韩立道:“改也简单。”

冯占海晕了,他急切地道:“韩先生,请讲!”

韩立道:“就是要士兵知道为何而战,为谁而战,也就是让士兵知道他们是为自己而战。”

为何而战,为谁而战,为自己而战。

这几句话回荡在所有人的心底。

赵尚志、孙玉勤、冯占海、李忠权的眼睛都越来越亮,韩立也一样,这一刻,他感到了这几句话中所蕴含的力量。

他的血沸腾!

他仿佛置身冰天雪地,又仿佛置身血与火的战场。

冰天雪地,趴伏着衣衫单薄的战士,整排整连被冻死,却依旧紧握手中冰冷的钢枪,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血与火的战场,战士们舍死忘生,迎着炮火,毫不畏惧。

他看到了两个战士,一个腿被炸断,一个眼睛被打瞎,瞎眼的战士背着断腿的战士,他们不是在逃命,而是依然在战斗。

之所以有这样的战士,就是,他们知道为何而战,为谁而战,为自己而战!

赵尚志道:“怎么才能做到?”

韩立道:“在连队设立党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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