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祁老丈引见,楚观澜得知,那少年小公子姓宋,名君,汴梁人,那瘦瘦高高瞧不出多大年龄的汉子是他的贴身保镖,有个很俗气的名字,叫刘权,话语极少。二人从汴梁赶往临安游玩,也是误了路程,来此借宿。
祁老丈进了屋去,帮祁大娘张罗晚饭。这时雨早停了,宋君蹦跳起来,折了枝杏花,对苏郢嘻嘻哈哈地道:“小姐姐,你生得真好看,采枝花送给你!”

苏郢甚羞,看了看楚观澜,却并不接花。楚观澜微微一点头,她方接过杏花,抿嘴浅笑道:“多谢小相公啦。”

宋君笑道:“人比花儿美,小姐姐是宋龙江的水做的么?”

苏郢面红耳赤,道:“小相公取笑了!奴家乡里小民,蒲柳之姿,岂敢同杏花相提并论?”

她终究是个刚及笄的少女,听到外人夸奖自己美貌,眉宇间自然而然流出欣喜之sè。其实若是个成年男子这般说她,她多半要生气,认为对方言行轻薄,是个登徒子。可宋君不过十三四岁,能得这么个半大孩子当众赞美,她心底就只有偷着乐了。

楚观澜忽道:“宋小兄弟风liu潇洒,莫非出生于官宦人家?”

宋君道:“呃……那个家父……家父是个小小京官,不过小弟风liu是风liu,可潇洒就算不上了,嘿嘿嘿……”一阵干笑,却遮不住其言不诚。

楚观澜瞧他半大年龄,竟也敢毫不脸红、大言不惭的以风liu自居,不由好笑,说道:“楚某rì后或许也会前往汴梁一游,届时造访贵府,还望宋小兄弟莫让楚某吃闭门羹才是。”

宋君道:“岂敢,岂敢,楚兄赏脸登门,小弟唯有扫榻相迎。他rì我当以美酒、美花、美人儿来招待楚兄,定让你乐不思蜀!”看了看苏郢,笑道:“还有小姐姐,你也要来哟!你若不来,我会想你的!”

苏郢“嗯”了声,有些招架不住宋君,对楚观澜道:“相公,我去帮祁大娘打下手!”不待他回话,匆匆而去,一头钻进了厨房。

宋君有些失望,随即一笑置之,道:“敢问楚兄从宋龙江畔远来临安,所为何事?家父在临安颇有交际,若由小弟出面,兴许能帮上甚么忙。”

楚观澜道:“小兄弟盛情,楚某心领了,又没甚么棘手事儿,我来此地,不过为图一乐耳!”

宋君抚掌大笑道:“照啊!吃喝玩乐我最爱,也最最擅长,楚兄若不介意,明rì便与我同游临安城如何?”

楚观澜话已出口,不便推辞,只得答应道:“行啊,就这么定了!”

待用过晚饭,苏郢与祁大娘的儿媳妇睡在一屋,楚观澜与宋君挤在一张床上,祁老丈与儿子睡在一房,而在宋君要求下,保镖刘权则悲惨地睡了用门板儿做的地铺。

翌rì,一行人辞别祁老丈后,开赴临安城。辰时末,顺利抵达目的地。

临安是大宋故都,人口百万,商贸之发达,堪称世界第一。只见城内到处是人流,做生意的,出游的,赶路的,兜风的,卖艺的,当真是摩肩接踵,挥袖成云,一片车如流水马如龙的繁华景象。更可见外国人三五成群,甚么番邦的,蛮族的,金发碧眼的,绿族的,红族的,黑族的,简直是个人种大杂烩,就差史上最未开化的食人族了。

城内有一条河,横穿市中心,宽达百丈,波涛汹涌,水质清澄,两岸河堤上栽满垂柳,倒映水中,美丽十分。河里船来舟往,或运货,或载客,或游乐,或垂钓,虽船多如毛,却能各行其道,井然有序。

沿河两岸,是临安最繁华的地带,只见一栋栋jīng雕阁楼鱼鳞而立,错落有致,布局非常合理,显示出了城市规划的高超水准。岸边人来人往,青楼、酒店、茶馆一家挨一家,亦是商铺栉比之地。更有诸多瓦子,点缀其间。瓦子里面有些甚么?答:舞蹈、杂技、相扑、影戏、杂剧、傀儡、唱赚、踢弄、猜谜……

楚观澜眼花缭乱之余,不由慨然而叹:“临安人活得真他妈滋润,相较之下,龙城真不适合人类居住!”忽然脑中冒出个念头,心想若将连城带来,她看到这一切后,还舍得回龙城么?却旋即自顾自摇了摇头,心道:“祖宗基业不可丢,她不会不回的,唉!”

苏郢忽道:“相公,你怎么啦,叹甚么气?”

楚观澜搔搔头,笑道:“没事,没事,闲来无聊发感慨,一叹断送老头皮!嘿嘿,临安啊临安,大宋啊大宋!”

宋君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纸质的折扇,啪的一声,撑将开来。只见他挥了挥折扇,高声吟道:“碧水流千里,龙船行万年。江山永不倒,行乐在其间。能在如斯妙境玩耍,快哉,快哉!”说着悠悠踱步,一副少年老成的书生模样,可他人太小,踱起步来,就给人感觉是在强扮潇洒,不伦不类,甚是可笑。

不料他正要再抒发一番,忽觉撞到个人,跟着便听有人“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楚观澜眼光锐利,知道过错不在宋君身上,于是冷眼旁观。倒地这人是个枯瘦如柴,干巴巴的汉子,颧骨高突,活像饥民。他两手紧抱肚皮,在青石板上翻来滚去,惨叫个不停,眉头紧锁,显是极为痛苦。

宋君歉然道:“这位大哥,你要紧么?都怪在下粗心大意,走路不看路。在下极是歉疚,特向你告罪。”想扶这汉子起来,可他却扭来扭去,不让宋君碰到,只是一个劲儿咧嘴叫唤。

这时,路旁行人见得这一幕,如蝇逐臭,纷纷涌上前来,将宋君、楚观澜四人和那干瘪汉子团团围住,准备再一次发扬华族人民自古以来便爱看热闹的优良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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