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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观澜略一打量那小姑娘,勉力笑道:“小妹子,是你救了我?”

小姑娘神sè忸怩,颇不自然,道:“奴家年已及笄,相公莫要乱喊才是,若给乡邻听到,告了爹爹去,奴家少不得要吃番苦头。”

楚观澜一愕,心想:“这些平常人家的闺女跟连城、小伶她们毕竟不同,我得区别对待。”当下坐起,讪笑道:“说得也是,算我失言,该打,该打。敢问姑娘,是你救了我到这里来?”

小姑娘道:“是呀。相公昨rì晕倒于路旁,身上浸满鲜血,旁人都不敢救你,奴家看不过,就自作主张,让两个哥哥将你抬回家。但我爹爹怕你是坏人,怎么都不肯让你进屋,奴家只好背着爹爹,将你安置在这间屋子里。这屋子废弃已久,很少有人路过,你就在这儿安心养伤罢,奴家天天都会来探望你的。”

楚观澜道:“姑娘救命之恩,rì后必当报还。只是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小姑娘踌躇半晌,方道:“奴家姓苏,名郢。女儿家未嫁,闺名不可随便说与陌生男子听的,相公要替奴家遮掩一二,以后勿要当众喊我姓名,免得让爹爹听到。”

楚观澜点点头,念道:“苏郢,苏郢……名字挺好听的,苏姑娘,你爹爹是读书人么?”

苏郢道:“我爹爹是乡绅,有功名在身的。”

楚观澜心道:“又是个古板的竖儒!”想起赵正来,说道:“苏姑娘,求你帮我个忙如何?我有个朋友与我失散了,估计现在应该还在前边的市镇上等我,你若方便,就帮我找到他,然后带到这里来,成么?”

苏郢道:“行啊,奴家有两个哥哥,可以一块儿帮忙找人。只是不知你那朋友生得如何模样?容易找寻么?”

楚观澜便将赵正的相貌详述一遍,他是大宋临安王,久居上位,自与常人不同,只要稍加留心,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苏郢答应寻人后,二人又聊了会儿,楚观澜方知这小姑娘自幼读书识字,更学诸多礼仪,三纲五常,可谓“深受异界封建思想毒害”,与连城差别之巨,不啻于十万八千里。

苏郢更向楚观澜透露,她十天后便要出阁,嫁给城里的一位举人相公。楚观澜不傻,相反还很聪明,自然能听明白她话中意思,无非是想让自己这几天少出去走动,免得被人发现,给她招来风言风语。

待rì上三竿时,苏郢方才离开,并留下干粮、清水和金创药。楚观澜吃喝之余,便运气疗伤,至于金创药,委实用不到,以他武功修为,运气疗伤轻而易举,并且不用担心伤口愈合后遗留疤痕,影响“美观”。

下午酉时,苏郢返回,说没寻到赵正踪影。楚观澜央求她明rì再寻一次,结果却还一样,依旧没见到这号人。楚观澜心生不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作罢,打算自己伤愈后,亲往去寻。

接下来几天里,苏郢每rì必抽空来此,二人渐渐相熟,话无不谈。楚观澜虽不便活动,但凭着满腹学识,两世为人的经历,以及三寸不烂之舌,恁是把苏郢这纯洁的小姑娘忽悠得一愣一愣,不辨南北西东。

到得第十rì,楚观澜伤已痊愈,脱掉破烂的衣裳,换了套苏郢前rì拿来的布袍。他并非没带衣裳,包裹里兀自放着一套华贵青衫,可那是连城亲手所缝制,他当真舍不得穿,怕弄破或弄脏了,有损佳人美意。

只是一直到太阳落山,也没见苏郢到来,楚观澜忽然想起,明rì便是这小姑娘出阁之rì,所以今天没来。不知怎地,想到苏郢明晚将为人妇,他不由微觉惆怅,竟感到一丝不爽缠绕在心头,久久难以散去。

这一晚,楚观澜打坐炼气到三更,方才睡去。他本可立刻走人,但想到还没向苏郢辞行,便决定暂留一天。

翌rì,楚观澜出了茅屋,略一打听苏乡绅的住处,便寻到了苏郢家。不料苏乡绅今rì嫁女,亲戚来了许多,他一陌生脸孔,不易混入,也不可能让苏郢这准新娘出来相见。

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楚观澜只得小心翼翼,凭武功在附近幽灵般徘徊,看看能否找到机会溜进屋去,好向苏郢辞行,并顺便偷点鸡鸭鱼肉,打打牙祭。这些rì子他一直吃干粮,喝清水,嘴里早淡出个鸟来。

然而人太多,他一直没寻到机会。待到傍晚,忽听一阵敲锣打鼓之声,远远传来,正是新郎官用八抬大轿,迎亲来了。

新郎官是这边疆小县十年来唯一高中的举人,有功名在身,迎亲的捧场自然大,乡里乡亲都来围观,何况新娘又是本县出了名的美人儿,新郎官面上光彩十足,真可谓chūn风得意喜洋洋。

楚观澜也混进围观队伍中,且瞧瞧热闹,辞行一事,暂放脑后。他一身布袍,jīng气收敛,谁也不觉有异。

不多时,苏郢身着嫁衣,头上戴着红盖头,轻迈碎步,由伴娘牵出。伴娘将她交给苏乡绅,苏乡绅再将她转交给新郎官。

离开前,新郎官与新娘分别向岳父母、父母叩拜道别,然后才一个骑上高头大马,一个步入八抬大轿,带着女方嫁妆,缓缓起行。

一片炮仗与锣鼓声中,新郎官乘马在前领路,轿子在后,迎亲队伍开始回城。众孩童瞧得有趣,嘻嘻哈哈,一路小跑,追赶迎亲队伍闹着玩儿。楚观澜怕明rì找不到苏郢,便远远跟在队伍后面。

不料变故突起,迎亲队伍还没走出半里地,忽见一支羽箭激shè而来,噗的声,正中新郎官胸口。新郎官一声闷哼,一头栽倒在地,眼见不活了。

转瞬之间,迎亲队伍大乱,前方道路已被堵,数百名金发碧眼的海盗正面向众人,手舞足蹈,大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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